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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七十九章 ...

  •   攀在眉骨上刀锋削过似的俊眉向上蜷缩着挑起,嘴唇不安地紧紧抿成一线,汗珠顺着发丝一股一股淌下,沾在小腿胫骨上。

      侧头贴着凳面,面颊与略有些粗糙的木质狠狠挤压,雷铭用无法聚焦的瞳孔死死盯着一寸寸向下的左腿,肩膀控制不住地瑟缩起来,顺着男人不断施加的力道向一侧倾。

      “诶!头侧过去,肩膀!”雷俊的声音不甚凌厉,出口的每一个音却是字字铿锵、不容置喙。

      雷铭肩背猛地一抽,抠在凳沿上的十指紧了又紧,才急急喘出口气。

      “不行了?”余光中儿子的辗转,似是在雷俊心口插入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绞得左右心房支离破碎。

      雷铭咬着残破的呜咽半晌没有回答,不知听见父亲的问话与否。本就比常人浓密的眼睫随着面部肌肉的抽紧在眸中遮出一片阴影。

      雷俊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再耗着等他调整,腾出一只手挪了挪他汗湿的头,将少年绷到僵直的肩膀扳回凳面上,低声斥了一句:“别咬嘴唇!”

      四目相对的一刻,儿子眼中泛红的血丝与对疼痛的本能抗拒生生戳穿了他的心。

      “再下一点儿,还可以的。”目光越过布满细密汗珠的脸庞,移到脚踝上,又扫在少年的整条左腿上。这话与其说是讲给雷铭,更像是一屋子两个人的一针强心剂。

      即便数月不见,父亲还是太了解他了。

      可也因为难得一见,面对父亲的少年较之平日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紧张与暗自压抑的畏惧。

      但撕破这种种外壳,浸在心里的还是那份血浓于水的温情与默默相通的信任。

      “膝盖绷直了,不准松。”雷俊贴在他耳侧定定讲了一句,而后俯身一手压紧了他的左膝,另一手钳着他脚踝再一次向下。

      那一刻,似无数小火苗齐齐从拉扯到极致的韧带中窜起烈焰。

      “爸!”变调的疾呼猛地冲出口,在小隔间中盘旋了三圈方渐渐散去。雷铭全身痉挛般狠狠一抽,颤抖带着条凳与地板摩擦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攥着脚踝的右手指节因发力钳制而变得惨白,小臂上硬朗的肌肉线条也愈发清晰,雷俊用掷地有声的数字盖过了雷铭脱离意识控制的申吟。

      疼痛并不会因忍耐减少半分,却会因主观意识而放大,愈演愈烈。

      自始至终,痛到极致的少年并没有说过半句“不行”或是“停下”,最多只是那淋漓带血的几声“爸”。

      雷俊将儿子的左腿一点点带回原位时,运动背心已被渗出的汗打湿了边沿,自己的嘴唇也被咬得发麻,他甩了甩发僵的手,却没矮身解绑带。

      “涨功了,确实。”伴着话音,他想向上勾勾嘴角,可看着练功凳上面色惨白的雷铭,还是没能扯出笑来。

      转身从背包里掏出块新毛巾,替儿子擦湿透的发丝,却见听到表扬的少年嘴角上扬,难得的满脸笑意。

      “不错。”雷俊又夸了一句,这才冲着儿子笑出来,压低声音道,“比外面很多演员强。”

      刚被压过的左腿屈膝搭在地面上,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脚趾在白袜子中不安地动了动。雷铭支着条凳撑起上身,绑带压得紧,穿着短裤的右腿皮肤被压得发白。

      他想伸手去解。

      “太紧了?”雷俊将被汗浸成一块一块的毛巾扔在衬衣旁,抬头问。

      雷铭点了点头,喉间“嗯”的一声还带着发不出的哑音。

      “躺下压十字。”雷俊两步跨到凳侧,环着他左腿在身前曲曲伸伸地活动了两下,“速战速决。”

      雷铭瞳孔一瞬间猛地压紧,下意识咬上了已经发酸的牙根。

      一刹那猛地涌上心尖的回避与畏惧——他不想压十字,但刚被表扬过的少年却不知如何开口。

      “躺下。”父亲催促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一句问话,“绑带放松一点儿?”

      紧锁着的双眉昭示着少年的紧张,眼神在双腿上打了个转,将下唇含在嘴中摇了摇头。

      学校里正腿旁腿练得多,不常压十字。若松了绑带,他怕一会儿会从凳子上翻下去。

      常年习舞,雷俊手劲大得惊人,只三下两下就将他的腿交叉着拉过了胸前。

      雷铭狠狠抿着唇,有一瞬松了拽着凳头的十指,却在下一瞬更狠地握上去。

      “学校里不常练这个?”每到一个点,雷俊都放他几秒钟适应,而后用一股霸道到来不及思考的力量,将本就发颤的左腿带到既定的下一个点。

      “嗯。”雷铭已经有些难耐了,喉结不安地动了动,挤出一个音。

      父亲的双手压得越来越近,成倍增长的剧痛也越来越难忍——方才的痛更加凌厉尖锐,而此时却更加厚重纠缠,避无可避,搅得人心慌。

      刚刚擦过的发梢又浮上了一层薄汗,鼻尖瞬间被细密的汗珠占据。

      “这条韧带以后要多拉。”雷俊似是丝毫没有感知到儿子被层层痛苦吞噬,控了几秒又一次向下带。

      “呃——”少年的呼吸瞬间更加急促,颀长的脖颈上暴起了两条青筋。

      “出色是比别人多做一点,但优秀——是没有死角。”雷俊缓缓道,后半句话却毫无征兆地严厉起来,“以后别再给我抓住你的死角。”

      其实根本算不得死角,雷铭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

      似是感知到他在想什么,雷俊用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琥珀色双眸射穿了少年眼底的重重光影:“舞者所希冀的自由,是小到每一个关节的自由。而压开了——说的是每一条韧带,一个短板都不能有。”

      这话说完时,脚面已贴近了耳侧,撕心裂肺的撕扯感将人层层叠叠地扯成碎块,耳边“嗡嗡”的声音充溢了整个脑海。

      雷铭了解父亲不重的指责,压十字时显然没有方才轻松。他没有半分辩驳,偏过头去苦苦挨着。

      直到小腿胫骨被按得死死磕上肩胛。

      “唔啊!嗯——”雷铭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挣扎,却怎样都无法甩脱缠成一团的痛苦。

      双手忍不住离开了凳头,轻轻扶在脚腕上,但迟迟不敢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推。

      “手!”雷俊的语声比方才强硬了些,震在耳膜旁的断喝,“刚刚说什么?”

      双眉纠结成一团,眼睫上带着一串串水珠颤得越来越厉害,雷铭抿着唇,望向父亲的眸子水淋淋的。

      “拿下去。”放冷了声音,他知道若不是实在难忍,儿子是断不会有这些小毛病的。

      雷铭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落在耳中的三个字似是将他瞬间冰封。手指攥着拳掐进了掌心里,才慢慢将双手抠在凳头上。

      这次,确实向另一侧倾了头,两滴泪聚在眼角凹陷处,清泉般透亮。

      “勾脚尖。”一个个短促的命令毫无温度般顶在少年心头。

      雷铭嘴角禁不住向下压了压,泪水顺着一侧的太阳穴流在了凳面上。

      雷俊蹙了蹙眉,左手攥着他脚腕,腾出右手用大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却还是那三个字:“勾脚尖。”

      抽痛中全身没有一丁点力气可以传到脚面处,更何况他只微微向内一动脚趾便觉得成百上千倍的痛将他整个掀翻。

      他眼泪流得更急了,却敏锐地感觉到父亲又一次碰上他面颊的指腹冰凉。

      雷俊将心疼牢牢锁进眼底几不可见的波澜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再一次努力的雷铭全身过电般一颤。

      左手指间又加了几分力,右手掌心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儿子的足心,向内使力。

      “唔——呃——”难以压抑的痛呼与绞痛纠缠,雷铭猛地向右肩转头,带得身下的木凳“哐当”一响,双手禁不住攀上了父亲的右手,讷讷地使力向回推。

      雷俊由着他握了一会儿,绷紧的嘴角吐出的仍是压抑到极致的气音。

      痛得狠了。

      隔间内似是地狱,一半是烈焰熔炉,一半是酷寒冰封。雷铭攥着父亲的手,似是攀到了一株通向人间的藤蔓,迟迟不愿离开。

      雷俊再一次加力将他脚尖扳向更深程度的回勾,少年手下的力却不减反增,扛着力向外推。

      一只青筋微隆的大手,两只独属于少年的汗湿青白而骨节分明的双手,僵持在耳侧。

      血液在血管中激荡,炙烈的剧痛砰砰撞击着心房,似滚滚岩浆流过六脉,带起层层热浪。

      僵了片刻,雷俊不忍继续踏足战线般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弃对峙,冲着门外喊道:“小刘,进来帮个忙!”

      撞入耳膜的一句话使本就不很清明的少年脑中“嗡”地一声,瞳孔瞬间放大。

      室内室外同时有一瞬冰封般的寂静。

      透过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他听到门外的人答:“诶!这就来!”

      “别!”雷铭拽着父亲的手,极力压抑着冲出口的痛呼,“爸,不呃要……”

      雷俊喉间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扫向他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指骨因过分用力泛开一抹青色。

      雷铭喉结一滚,咽下一口泛着咸涩的液体,狠狠吸了吸鼻子,双手定格动画般一寸寸退离了战线。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隔间内静得骇人。

      “不用了。”雷俊看着儿子的侧脸,似是满意地一挑眉。

      “疼了?”从窄凳上被放下的雷铭盘腿坐在垫子上,低头看着怀里插着吸管的保温杯,嗦了一口温热清淡的蜂蜜水,听一旁缠绑带的雷俊问。

      面对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用指尖抠了抠杯身,没作声。

      “怕了?”雷俊拎起毛巾擦凳面湿湿的一层汗水,又问。

      少年的肩膀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披在身上父亲熨烫齐整的白衬衣顺着脊线划在了身后的垫子上。

      雷俊将窄凳立在一边,拉起衣领将衣服裹在儿子身上,又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细地帮他擦鬓间的汗。

      雷铭颤了一下,抿了抿唇角:“第一次,不……习惯。”

      雷俊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一把将他揽在怀中。

      未干的鬓角蹭在父亲带着淡淡肥皂味的运动背心上,打湿一片。汗水晕开白色变得透明,隐隐映出曲线分明的腹部轮廓。

      雷俊矮身坐在他身旁,撩了撩他额角的碎发。雷铭身子有些僵,却忍不住靠近父亲,贪婪地享受着他□□如山的气息。

      “爸满足你一个愿望,随便提。”雷俊笑着从他怀里掏出保温杯,就着吸管吸了一口,“一早来了就蹿悠着挖墙脚,全团都快传遍了。”

      雷铭舔了舔刚被润湿的唇,嗓音还有些哑,三言两语简单地讲清了林老师的那个舞剧本子,侧脸望一旁的父亲。

      “我觉得挺好。”雷俊与他对视,笑起来时眼角爬上了几道轻轻的暗纹。

      “我就想问问,如果有团里的老师能空得出时间……”雷铭蹙了蹙眉,一脸认真,“我们一定可以把这个本子做得很好。”

      雷俊眼底荡开了笑意,从脚腕处拉过少年的双腿帮他轻轻按摩着放松韧带和肌肉:“嗯,我知道。”

      雷铭微微一怔,攥紧了搭在身前白衬衫的衣袖,小声问:“答应了?”

      “我先和你们林老师谈谈。”男人没抬头,带着温度的大手拎起他修长的左腿,缓慢屈伸,将他脚跟搭在自己膝上敲打小腿紧实的肌肉,“我会想办法的。”

      “那我提愿望了?”雷铭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在微红的眼眶中打下一道阴影,嘴角上挑,露出鲜有的几分狡诘。

      “嗯?”雷俊手下不停,扬声问,“刚刚这个不是愿望?”

      “刚刚是你自愿答应的。”少年将手中袖管上三颗透明的纽扣解开又系上、再解开系上,韧带处传来的抽痛使他下意识缩了缩腿,又老老实实递出去。

      雷俊忽略他断断续续的瑟缩,挑眉问:“你是不是还想你爸也跳一个角色啊?”

      雷铭像是没听出他语声中的调侃,眼神亮了亮:“可以吗?”

      “嘶——”陡然增大的力道使他身子一颤,自问自答,“不可以,不可以。”

      雷俊牵了牵嘴角。

      “雷主席要帮我们前期宣传,还要首演时亲自到场送捧花。”他语声中是抑不住地占便宜似的上挑。

      “……”雷俊默默考虑片刻,抬头与少年对视,“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这章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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