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舞新生》文晴希瑶

85、第七十六章

　　下午没排他的课，原本计划了三点钟去练功，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解琋坐在办公桌前，漫无目的地滑动鼠标。工作处理完了，下意识又点进了自己的邮箱里。
　　收件箱，没有新的未读邮件。
　　一周过去了，他投的第四封简历，大概又石沉大海了。
　　舞团缺口不大，应届毕业生比自己更有优势，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宿，太难了。
　　若是真的一直找不到舞团——解琋猛地甩了甩头，及时遏制住令人心悸的担忧。
　　不会的，不会的。他想。

　　难得的闲暇，解琋撑着脑袋放空了一会儿，一时间却提不起做事的兴趣。鼠标随处点点，又指向了存着自己舞蹈视频的文件夹。
　　两三年前，排练的、演出的，好多视频曾被反反复复地研究、改进，然后同曾经所有珍贵的记忆一起，封存在电脑中。
　　还有最后一个文件夹，是几周前为了投简历，请飞哥帮忙在练功房录制的样片。反反复复录了几个，还请了林老师帮忙指正。
　　老师也说已经很棒了。可是……解琋叹口气，点开其中一个，没开声音，音乐却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响起。
　　看着自己在单调的练功房中跳舞，一时间竟回忆不起舞台上的模样——聚光灯笼罩，万众瞩目，四周的舞美亮起又暗下，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是练功房永远无法替代的神圣。
　　上台，当真是离他好远好远的一个词了。
　　解琋静静地看自己跳完这支舞，关机起身，将保温杯中灌满热水，收拾东西，去练功房。
　　能怎么办呢？他不知道。
　　唯有跳下去能给他答案。

　　从阳光洒满屋子到窗外天色渐沉，这是和往常无数个重复的日日月月一样普通的下午。
　　跳到体力耗尽，衣衫尽湿，然后收拾东西去食堂，脚步愈发沉重。
　　从一年多以前决定恢复的那一刻起，一直照在心底的那一盏灯，仿佛随着一次次的碰壁而逐渐昏暗。
　　解琋难得地觉得疲惫。

　　日子一天天过，未来不知何处，眼下却不得不专注。
　　高二，正是少年们考学的关键一年。仿佛期中考试刚过不久便进入了压力骤增的期末季。早晚功不断延长，时不时开个小灶，拉状态不好的做心理疏导……
　　时间以周为单位记，分不出喘息的时间。
　　学生累，老师们也累。

　　“走吗？”晚上八点半，方骅换下汗湿的练功服，寒冬腊月里逼人的凉气瞬间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手忙脚乱地捞出厚毛衣套上，从更衣室出来，见杨逸杰还在做素质练习。
　　“嗯，等我一下。”少年努力控制着喘息声，“就——呃走了，最后一组。”
　　方骅倚在门边，等他一板一眼地做完自己心中规定的数目，然后飞快地换好衣服。
　　一月初，专业课的考核与汇演都已经结束了。熬过文化课的考试，就是期盼已久的假期。
　　这个时间，教学楼不如往日般灯火通明，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期末各项考核的发挥情况与老师们近几日的态度来看，虽然没出成绩，但他们五个应该都不错——至少都有进步。
　　心态一旦轻松下来，数九的寒天也仿佛觉得春风拂面，整个校园都洋溢着长假将至的愉悦氛围。
　　“考完了就给自己缓口气吧，别练这么狠了。”并肩走在夜间的小路上，方骅看他嘴唇上新扯出的血口子冻得泛白，忍不住道。
　　“啊还好，不累。”杨逸杰心情倒是不错，趁着哈气搓了搓双手，“量不大，就保持一下。”
　　方骅脚下顿了一步，识趣地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考完就走吗？”
　　“我留两天吧，还没买票。”聊起假期生活，不算密集的行程与喜欢的事情让人充满期待。多留些日子，练练功，还能顺便陪陪女朋友。杨逸杰想着，忍不住偷偷翘起嘴角。
　　“嗯，那正好。”方骅说，“我想着……等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们几个找时间，一起去趟林老师家。”
　　他偷眼打量杨逸杰神色。父亲的提议他虽不排斥，但却也摸不清其他人的态度。
　　“那必须好啊。”杨逸杰笑，“我也这么想，应该认真感谢一下林老师。之前的比赛、期末汇演，他帮我们编了这么多舞，太辛苦了。”
　　方骅听他这么讲，一颗心踏实了不少，点点头道：“那考完试看看，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一起去。”

　　于是，四天后，文化课考试结束，拿到成绩单的五人一拍即合，提上水果出发了。
　　方骅肩负着联系老师和领路的任务。
　　五人转了两趟地铁，又在小区里跑了三圈，终于停在一栋楼下。
　　“1003？”杨逸杰站在单元门前又确认了一遍，“我按了？”
　　“啊，我好紧张。”何潇辰在一旁捂住胸口，自导自演。
　　杨逸杰懒得理他，长按下去，响了三声后，电子屏幕上出现了王邵飞的脸：“谁呀这么早——哎呦我去，你们还真来了。”
　　开锁声接着传来。
　　五个人面面相觑，半晌，何潇辰才眨巴着眼睛道：“方儿你确定导航的是林老师家，不是王老师？或者我们——真的没出现幻觉？”
　　“溜了溜了，择日再来。”俞思凡瞪着楼宇屏的眼神发直，“雷铭你抱好——”
　　本是两个人并排提着的大果篮被送入了雷铭怀中，俞思凡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只剩雷铭环抱着一篮水果站在原地。
　　杨逸杰拉着微开的防盗门迈入半步：“走吧。”
　　“可王老师在……”方骅蹙了蹙眉。不是不想见，只是单单看着他这张脸，浑身上下便条件反射般痉挛。
　　“嘶——走。”杨逸杰拽门的手指冻得发麻，“来都来了，还把这果篮抱回去啊。”
　　雷铭点头表示认同。
　　“诶，你们两个不怂别拉我们一起上啊。”何潇辰满脸英勇就义的悲愤，“王老师……那可是王老师。”
　　“少废话。”杨逸杰一把拉开门侧身让雷铭先进去，“至于吗，怂成这样。”
　　“我们上去了，外面冷。”雷铭大步向电梯口走，回头道。后面跟着为了证明不怂挤进门的几人。

　　“得，我们这算是，买一赠一？”
　　“你们猜王老师在的话，解老师会不会也在啊？”
　　“解老师在的话……也挺好。”
　　压低声音的交谈随着电梯小屏上跳动数字的定格而终止。

　　电梯门开，何潇辰探出头，左右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你有病吧。”杨逸杰被逗得直乐，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我们是大大方方来道谢的，你这……”他压着声音在何潇辰耳边道，“做贼心虚。”
　　门已经被提前打开了。
　　真到了门边，却是四个人一致侧身为雷铭让路，比划着手势与口型“果篮先进”。
　　雷铭瞟着门后的四人，长长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打了头阵。

　　客厅沙发上，三位老师竟然真的都在。
　　少年们忙问三位老师好。
　　“呦，上个楼怎么这么久？”王邵飞放下二郎腿向侧边坐坐，给他们让位置，“楼道里编排我什么呢？我可都听见了。”
　　偷偷瞟着王邵飞，何潇辰赔笑：“我们哪儿敢啊。”
　　“行了，”解琋也向一侧挪了挪，顺手一掌拍在王邵飞大腿上，“林老师家你就别吓他们了。”
　　“坐下坐下，都坐。”林轹起身，笑着接过雷铭怀中的果篮，“以后来别买东西，看这两个——毕业这么多年了，来家里很少带东西。”
　　“老师您这是话里有话地提醒我俩。”王邵飞向前探了探身子，笑着一根手指戳开了桌上的果篮。
　　许是家里的气氛温馨而又随意，两位老师更像是长他们几岁的师兄。
　　五个人也放松下来，笑着都挤在了沙发上。

　　这下可热闹了。
　　“逸杰、小何，去洗点水果吧。”林轹看王邵飞已麻利地拆掉了包装，向下的眉梢尽显纵容与宠溺，与课上的林老师一点都不一样。
　　杨逸杰与何潇辰忙答应着去，待把满满的两盘水果端回来，听老师们正聊起期末成绩。
　　“挺争气啊。”林轹说，“我看期末成绩，你们几个考得都挺好的？”
　　“不然哪敢来呢。”方骅嘿嘿笑道。
　　“我看也是，平时都躲着我吧。”林轹抬眉。
　　“没没没，那哪能啊林老师，您温柔和蔼英俊体贴。”何潇辰插科打诨，又忍不住小声道，“我们躲王老师也不能躲您啊。”
　　“何潇辰你小子是不是又欠收拾。”王邵飞佯作怒道。
　　“放假了啊王老师！不能罚功！”何潇辰往后缩了缩，却被身后不知名的几双手同时往出推。
　　“行，那开学见。”王邵飞再向前一探身子，两人间不过两尺的距离。
　　“哎呦……解老师救我……”何潇辰捂着脸痛苦地倒在沙发上。

　　见惯了他耍宝表演，大家纷纷一笑。
　　林轹接着说：“雷铭现在是坐稳了第一名的宝座啊，这么多次考试了，还没失手过吧。”
　　何潇辰往嘴里丢了一颗草莓，像炫耀自家争气的孩子一样：“老师，您得问他这次又甩了第二名多少分，有没有创造新的纪录。”
　　男孩子们顿时笑作一团。
　　方骅看热闹不嫌事大，质疑道：“何潇辰你内涵谁呢？”
　　杨逸杰苦笑一声，叹道：“对，这次我是那个倒霉的第二名。”
　　“逸杰这学期进步也很大。”解琋夸他，“再努力努力，下次准备超过雷铭。”
　　“我努力。”杨逸杰笑笑，这答话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诶，你也得感到压力了啊。”挤在一张沙发上，王邵飞挪了挪被解琋压得发麻的腿，“第一名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雷铭的目光从专注剥桔子的双手上移动，轻轻点了点头：“哦。”
　　显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王邵飞方想继续，听林轹笑着道：“都努力！过了这个年，离大考就不远了。学校可等着你们出成绩。”

　　五个少年纷纷应是，屋内短暂地静了一会儿。
　　雷铭微微俯身，剥橘皮的双手顿了一下，余光恰巧扫过茶几下厚厚的一叠纸，扫了几行，忍不住疑惑道：“林老师，这是舞剧吗？”
　　“哇，可以看看吗，林老师。”
　　几个小脑袋凑过来，都来了精神。
　　林轹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道：“哎，感兴趣的话就翻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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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元节快乐！！！
虽然不能去看花灯（有些宝宝连元宵也吃不到ww）但依旧要快乐！
不出灯谜，就留一个关于林老师这本舞剧的悬念！（大家可以猜猜~）下章揭晓答案！（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