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舞新生》文晴希瑶

84、第七十五章

　　“五十七……”
　　“五——十八……”
　　“呃，五——十——九……”

　　这日下午依旧是王老师的素质课。照往常这个时间早该安排放松休息了，但近些天来，训练任务却是一次比一次重。
　　几分钟前，王邵飞平平淡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在一众少年期盼的目光下残酷地开口：“来，下一项，两人一组俯卧撑，撑起击掌记一个。啧，咱们今天来点有挑战性的——不设上限，但是完成数量最多的一组可以免了剩下的训练任务，可以吧？”
　　这话尾的语调看似上挑，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于是，在王老师“挑战自我”的要求下，大家“吭哧吭哧”地互相折磨。

　　“六十……呃……八……”
　　“六十……十九……”
　　计数声此起彼伏，但做得快的——如雷铭杨逸杰这组，比平均数量已多出了七八个。

　　“嘶，屁/股下去，身体保持一条直线。”
　　“哎？下去的时候胳膊弯到位了，四舍五入做个钝角，糊弄谁呢？”
　　“快点快点！哎呦，看你们做得我都心累。”
　　王邵飞将长袖袖口卷到臂肘处，露出一截光洁而又结实的小臂，环着练功房悠哉地踱步。
　　报数声到八十左右，已越来越稀稀拉拉。陆续有几组同学宣布阵亡，瘫倒在地上。
　　再过一会儿，计数声越来越小——没剩几组了。
　　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这种时候的何潇辰总是怂得特别快，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还不忘对一旁的雷铭杨逸杰评头论足：“啧啧，这两个人，是开了钢铁侠模式吗？”
　　“哎，一个雷铭就罢了，他变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方骅甩着酸困的手臂唉声叹气，“杰哥怎么也成这样了……他俩还，一组……”
　　“不懂，不理解，难以置信。”何潇辰挣了一下从地上跪起来，满脸写着苦情戏戏本，“咱这寝室——苍天无眼断我活路啊！”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终于，练功房里只剩下雷铭机械般低沉的报数声。
　　“行了吧两位哥哥，天花板太高我们够不到啊。”方骅偷偷瞟了眼王邵飞，哀求道。
　　确实不太行了，节奏跟不上，本就发抖的大臂与核心愈发使不上力气。记到一百一十，杨逸杰一个没撑起来，胳膊一软摔在了地上。
　　于是，雷铭看似淡定地放下撑起的身体，结束虐菜行为。

　　“三分钟时间休息，然后撑十分钟倒立就下课。”王邵飞看最后的二人起身，淡淡地下了最后一项命令。
　　少年们忙放松早已僵直酸软的肌肉，为最后一轮折磨做准备。
　　休息的时间永远不够用，等王老师拍手催他们起来的时候，似乎体力还没恢复上五成。
　　王邵飞手中拎起了小棍，指挥着他们分散站成三排。
　　杨逸杰侧头看雷铭：“一起吧？”
　　俩人也站到了队伍中。

　　王老师一声令下，少年们笔直地撑起来。
　　经过附中一年多日夜的打磨，彼时一班的少年舞者，已经“很像那么一回事儿”了。
　　王邵飞内心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嘴上的挑剔也闲不下来。小棍儿敲敲这个屁/股，点点那个脚背。任谁余光里瞥到王老师的身影，心里都禁不住一紧。
　　十分钟并不好熬，终于听到宣布休息的时候，一只只脚失去控制般“砰砰砰”地砸在地板上。
　　“哎呦，你们可轻点儿。”王邵飞蹙起了眉，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少年们依旧不依不饶，“上次课下，楼下的老师就找上来，问我是不是课上带你们放炮了。得，这回罪加一等，成制造地震了。”
　　刚经受过百般锤杵的腹肌哪里还经得起玩笑话，少年们瞬间捂着肚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笑得浑身发颤。
　　王邵飞收起自己的小棍，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身叮嘱：“今天练了上肢，回去都好好放松。明天撑不下来自己负责。”

　　“我觉得王老师这就是阴谋！”等那边传来关门声，何潇辰一边做拉伸，一边恨恨地说，“嘶——什么做得最多的后边不用练了，让那两个人不练？他们能不练吗！最后折磨的还是我们……是吧小铭？”
　　雷铭抬眼，微微一笑：“是。”
　　“你——”何潇辰瘪了瘪嘴，一时被怼得无话可说，继续一边哼哼呀呀叫疼一边做放松。
　　“太累了。”俞思凡挂在把杆上，垂着头，“最近这是怎么了，练得越来越狠，我每天都在怀疑能不能活着走出教室。”
　　“别说了，我真后悔没跟着那个挖我的经纪人跑路。”何潇辰哭丧着脸。
　　杨逸杰回头一本正经地道：“明天的头版头条有了——震惊！娱乐圈明日之子竟舍弃大好前途选择在练功房接受折磨！”
　　“你滚蛋！”何潇辰笑骂，“还不是因为你俩。”
　　“自己菜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杨逸杰笑着躲过他飞来的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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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业繁重，但生活也并非一直是苦味的。
　　自那次开学初的见面后，禹欣容与杨逸杰断断续续地开始聊起了微信。
　　“诶，方便开语音通话吗？”又一年校庆，学校里学弟学妹们忙忙碌碌准备节目的样子总能勾起许多回忆。
　　收到答复没一会儿，语音请求便发了过来。
　　“突然想你啦。”电话里女孩笑着说，“最近在学校准备晚会，就总忍不住想起去年的时候。我今年没有上节目了，但晚自习下课时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子旁，正对着小礼堂，总能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的，热闹得很。”
　　高二以后，课业愈发忙碌起来，而那段排演节目、做自己喜欢事情的闪着光的日子，早已变成记忆中的一颗糖果。
　　杨逸杰刚下了晚功回宿舍，站在窗前讲电话。外边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让人一下子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随后的几个周末，两人挑着短暂的闲暇时间闲聊。
　　禹欣容喜欢叽叽喳喳地给他分享些学校中的趣事儿，抱怨老师又布置了多少卷子；杨逸杰则多是应和着回几个表情包，偶尔也讲讲王老师又想出来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最近学了什么好看的舞段。
　　再后来到了期中，杨逸杰第一次忍不住向她袒露自己的焦虑与烦躁——他一贯什么事儿都压在心里，这次难得讲出来，被女孩子安慰鼓劲儿，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与轻松。
　　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仿佛一下子被拉近了。
　　往往聊不上太久，他们各有各自要忙的学业，而某个周末里相互几句话的闲聊，却足够点缀枯燥的生活。

　　随着杨逸杰对着手机傻笑的频率越来越高，宿舍中几个好兄弟也愈发频繁地向他投来闪闪发光看热闹的眼神儿。
　　终于，恰逢各校期中考试过后的闲适周末，在以何潇辰为首的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兄弟们的激将法下，杨逸杰败下阵来，约了禹欣容和她的几个附中好朋友一同出来聚餐。

　　附中小队委派杨逸杰和禹欣容单线联络，确定人数、商量时间，最后将地点定在两校之间一家人尽皆知的烧烤摊。
　　何潇辰则在第一时间飞快组建群聊。两校十几个同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还没见面就打得火热。
　　禹欣容拉来一起玩的六个同校好友，有二十四中“五福临门后援会”的元老，也有她同班的好姐妹。

　　当晚，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人便到齐了。
　　男孩子们张罗着去拿烤串。以何潇辰、方骅为首的几人被憋了太久，叫嚣着“今晚放开吃，谁也别拦着”，一连装满了好几筐，大有扫清冰柜的架势。杨逸杰和他们一道同服务员确认菜品饮料。
　　“要，要一箱啤酒吧，杰哥。”何潇辰可怜巴巴地申请，“就一箱，我们分一分也没多少。”
　　“晚上回去了解老师准要来查房。”
　　“少喝点儿没事吧，就图个热闹。”二十四中一道过来的男生赵瑞也道。
　　点好了东西，刚走回来，杨逸杰便被一左一右架着按在了禹欣容的座位旁。
　　众人嘻嘻哈哈地起哄，杨逸杰略有些局促地坐下，甚至不好意思转头去看身旁人，把自己闹了个脸红。
　　禹欣容低头拆碗筷的包装。拆了一半，见杨逸杰仍僵硬地坐在那儿，忍不住笑道：“你想什么呐？”
　　“啊，没……没什么。”虽然电话里聊了好多话，但太久没见，这会儿坐在一起，他紧张得手心冒了一层汗。

　　烧烤店上菜慢，但总不能干坐着，何潇辰兴致勃勃地提议玩游戏。服务员正好把啤酒搬了过来，玻璃杯摆了一排。
　　吆喝着都满上，何潇辰举手道：“简单点儿，我们就先玩‘你有我没有’。五个手指，大家轮流发言，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的事，其他人没做过的就减一根手指，最先把五根手指都减掉的人罚半杯。都会玩儿吧？”
　　那必须会。
　　禹欣容率先举手响应：“来吧！”
　　来来来，一桌人纷纷举起手。
　　“那就我先说。”何潇辰转着眼睛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捅过马蜂窝！”
　　“哎呦，可把您淘的？”
　　“听这语气还很骄傲？”
　　对面笑倒一片，二十四中的女生捂着嘴，眼神却仍落在他身上：“你没毁容可真是老天爷眷顾。”
　　一桌人纷纷缩回一根手指。
　　杨逸杰接着道：“那接着从我这边往下转吧。我家乡在南方。”
　　“噗，你这个也太无聊了。”禹欣容嘟着嘴折回一根手指，但耐不过，一桌人又都中招了。
　　一个接一个轮下去，什么“我会游泳”、“我戴眼镜”之类常见的问题被说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动起歪脑筋。
　　到雷铭，正好他身后的一群人都只剩一根手指，众人摩拳擦掌使眼色，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条件。
　　只见这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横胯能开到二百三。”
　　靠……其余四位舞院选手惨遭碾压，含恨缩回手指喝掉了杯中的啤酒。
　　“今天回去如果因为喝酒被骂了，就说是被雷铭害的。”何潇辰气道。
　　“技不如人。”方骅叹息，“能咋办？”
　　“如果这么算，那我还被解老师罚过蛙跳……”俞思凡语声越来越低，不待说完倒把自己弄了个脸红。
　　惹到解老师罚人还真不多，大家继续弯手指。
　　对面女生抗议道：“哎，不带你们这样玩的啊！这不是排斥我们文化生呢！那要不我们来比做过多少试卷？”
　　“好好好，那不说学校的事儿好吧。”又转到何潇辰了，他若有若无地来回看了看杨逸杰和禹欣容，然后嘿嘿笑道，“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小初！”方骅扑上去按住他的手指，“小初呢？”
　　“嘶——”何潇辰抿了抿嘴，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向侧面推推，暗道他不懂眼色，好好的怎么提起了自己的事儿，“陈年往事，陈年往事。”
　　“谁！哪个姑娘！讲讲讲讲！”对面的人叫到。
　　挖到八卦的一瞬间，一双双晶亮的眼睛如狼似虎。
　　怎么成了给自己挖坑……何潇辰大声喊着试图拉回话题：“正玩儿着呢！有喜欢的人的！断！”
　　杨逸杰顿感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进退不得。余光偷偷扫了扫禹欣容，见女孩勾着嘴角偷偷笑着弯回手指，于是自己也随着弯回来。
　　“诶！让我看看都是谁断了！”何潇辰眸子尖得似盘旋的雄鹰，盯着杨逸杰的眸子探照器一般。
　　“哦豁！杰哥！怎么回事儿？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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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烤串儿及时上桌，将未知走向的话题集中在香气四溢、冒着油花的肉上。
　　大家玩得热闹，倒也不再拘束，一盘烤串没一会儿便被抢了干净。
　　“要不要喝饮料？”杨逸杰见身旁女孩脸色微微泛红，欲帮她换掉杯中的啤酒。
　　“没事儿！”禹欣容正在兴头上，一转眼见杨逸杰欲言又止的样子，遂妥协道，“算了，还是换饮料吧。否则一会儿回家还得被我妈妈逼问。”
　　杨逸杰起身帮她把杯中的半杯啤酒倒在外边，刚回到位置又被女孩叫住。
　　“哎，等下再坐，帮我拿一下那边盘子里的烤鱿鱼。”她嘴里塞得鼓鼓的讲话，杨逸杰忍不住低声笑了。
　　帮她把饮料满上，又伸手拿一串儿鱿鱼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笑道：“慢点儿吃！”
　　“杰哥我也想吃，帮我拿一串儿呗！”何潇辰在一旁嘿嘿笑。
　　“怎么哪儿都有你！自己拿！”杨逸杰瞪了他一眼。
　　“哎，地位不保，惨遭嫌弃啊。”何潇辰夸张地叹息。
　　“我帮你吃了算了。”没等何潇辰自己伸手，雷铭凭借地理位置的优势率先顺走了盘里最后一串，低头优雅地把串上的鱿鱼取下来放在餐盘里，深藏功与名。
　　“小铭你！”何潇辰哪儿咽得下这口气，起身跑到他座位旁抢餐盘里的食物。
　　禹欣容看着他们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好幼稚啊你们，都是有头有脸上过电视的人了，注意点形象好嘛！”
　　“他们几个平时闹惯了。”杨逸杰侧过头小声说，“我们静静看着就好。”

　　笑闹着，吃得差不多了，坐得近的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说闲话。
　　杨逸杰起身去洗手间，禹欣容等了等，也起身从烧烤店的内间出来，站在店门口。
　　夜幕降下来了，店外马路上车水马龙、好生热闹。
　　晚风阵阵拂过，清爽却没有凉意。站了一会儿，禹欣容感觉到身后有人，转头，果然是杨逸杰。
　　“怎么出来了？”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禹欣容笑，“你吃饱了吗？见你一直也没吃太多。”
　　“吃饱了。”杨逸杰答，面颊被室内的躁热烘得微红，“里面热。想出去走走吗？还是回去和他们玩？”
　　“那……走走去？”女孩儿眨了眨眼睛。

　　路灯把人影拉得好长、好长，两人沿着步道慢慢地走。
　　从热闹中忽地脱离，这会儿又突然安静下来。
　　杨逸杰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影子，正想着说点儿什么，身旁女孩子先停下了脚步。
　　“我……”她伸手拽住杨逸杰的衣袖。
　　杨逸杰回头。
　　路灯镀在两人身上，时间静止、画面定格，街边的车笛声仿佛从格外遥远的时空传来。
　　禹欣容仰头看他，深深吸入一口氧气，轻轻笑着说：“我……可以追你吗？”
　　猝不及防，杨逸杰呼吸一滞——但好像本不该多意外。
　　微凉的夜风带不走脸上渐渐攀升的温度，杨逸杰看着面前仰头望着他的女孩和她眼中闪闪的星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似乎傻笑了许久，任定格的画面一帧帧拉长。
　　在女孩儿忍不住想要再讲点什么的时候，杨逸杰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感受着彼此隔着胸膛的心跳——砰砰砰……
　　杨逸杰贴在她耳侧，轻声问：“那我，可以抱你吗？”
　　禹欣容从他怀中挣出来，仰头看他，眨眨眼睛，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脸红啦。”
　　“不是，这有什么好笑的，禹欣容同学！”杨逸杰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伸手摸了摸额前的碎发。
　　“好了好了，不笑了。”终于抑住了忍不住翘起的嘴角，禹欣容再看向他，正色道：“那这就算，答应了？”
　　杨逸杰笑着点头，欲去拉她的手，被女孩子笑着甩开。
　　“喂，杨逸杰同学，马路上呢，注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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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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