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舞新生》文晴希瑶

56、第五十章

　　渐近七月，清晨的日头失了几分往日的温婉，斜射在地面上，有些晃眼。
　　第一场正式比赛距第一次录制隔了足足十天，想来是给孩子们留足熟悉环境与调整状态的时间。若是充分利用，无论素质还是能力都能再上一个台阶。
　　即便换了环境，王邵飞也丝毫没留给少年们更多闲暇的余地，反而隐隐有加量的趋势。一大早，二十分钟的计时跑，解老师在前面带队，少年们喘着粗气跟在后边。
　　跑完后的早餐时间，几个人有气无力地端着餐盘，看什么食物都提不起胃口。
　　王邵飞端一碗南瓜粥放在身后方骅的盘中，压低了声音威胁：“拿东西吃啊，后边摄像机跟着呢。这万一上了电视被大家看到，像我限制你们饮食似的。”
　　“王老师我不吃南瓜。”方骅苦着脸，低声抗议。又顾及着摄像机在跟拍，无奈地端着盘子往前挪动。
　　大抵是出于“展现舞蹈生日常”的目的，整顿早餐，长枪短炮一直对着他们。
　　发型风中凌乱的何潇辰根本没来得及打理形象，顶着一头鸡窝睡眼惺忪，一口一个小笼包。杨逸杰倒是偶像包袱千斤重，侧身挡着镜头替他捋了捋额间的碎发。
　　丝毫不带粉饰，隔着屏幕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百里挑一的身形比例、俊俏的五官与举手投足间融于骨子的优雅，天然去雕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消食、换衣服，再进练功房。依旧是重复了上百次的热身组合，依旧是熟悉的身边人，一切如常。
　　“这几天还有时间，再提提素质，过两天比赛一场接一场的来，就再没时间磨基功了。”王邵飞手下和解琋一起拖着条凳，“喏，定制款，我专门问节目组要的。”
　　“……”俞思凡轻轻咬着下唇，方骅深吸口气、抿了抿嘴。
　　飞哥一开口，便知有没有。练功房中，每当王邵飞笑得最灿烂的时候，往往是千年不变的噩耗与花样翻新的折磨。

　　这条凳，略宽了些，两边也长出些许，不像是练功凳，倒似是街口小摊招呼客人的长木凳。
　　扫视一周，王邵飞眼神示意何潇辰过来坐下。
　　这……还没待反应过来，身后不知谁的黑手将他一把推出。何潇辰一边嘟囔着塑料兄弟情，一边走向王邵飞。
　　“坐边上去。”解琋在一旁出声，眉梢眼角融了道不清的笑意。
　　一人占据一端，和王邵飞一同坐下，少年还猜测着王老师的坑挖在何处，却见王邵飞突然起身。
　　“诶哟！”凳面瞬间倾斜，何潇辰屁股朝下实实敦坐在地上。
　　练功房中一片哄笑。
　　“王老师……你……”何潇辰七手八脚爬起身，似是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好笑，跟着大家呲牙咧嘴地嘻嘻哈哈。
　　“展示一下，神器。”王邵飞环抱双臂，似是得到了称手的兵器，看着长凳的眼神中充满赞意，“核心力量，这几天的重点科目。”

　　两人分别在长凳两端V字两头起，以臀部为支点、以胯为轴使身体对折；翻个面还能继续练背肌。刚刚得知琢磨出这么个练法的解琋，足足笑了三分钟。这表演效果与杂技团无二的练功方法，也得亏王邵飞才能想得出。

　　铺着厚厚的练功垫，少年们不情不愿上了凳，王邵飞替雷铭坐着长凳的一侧，嘴上也不停：“你可控好了，别把我摔了，金贵得很。”
　　切身体会方知不易，这动作难度系数较平地上的两头起呈几何级别翻升。不仅两人微小的抖动会相互传导；继以支撑的部分也只有窄窄一条，少得可怜，上身与双腿更是丝毫没有与地面接触喘息的余地。
　　核心时时刻刻被抽紧，不过做了十余个，已渐渐有“呼哧呼哧”的声音溢出。王邵飞翘着二郎腿，感受着凳面愈来愈难以控制地抖动，牵了牵嘴角，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严厉：“注意控制！表演地震带吗？”
　　杨逸杰动作已越来越慢，额角爆起了青筋。双手双脚无论上去还是下来，都是翻倍的折磨，此刻只能靠秉着一口气控制身体的自发颤动。腹间的肌肉绞成一团，稍稍动一下，便觉得在皮下插入刀片一般地难受。

　　“五十一……”王邵飞嘴下没停，“做到一百个。敢掉下来的，两个人一起重来。”
　　话音刚落没出三秒，凳头突然一轻，王邵飞只顾专注盯着身前的四人，万万没想到雷铭会一个不稳摆他一道，没来得急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便与掀翻的凳子一起跌在垫子上。
　　“……”王邵飞转头看着同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呆滞的雷铭，无语。
　　“呼呼呼——”几人趁着间隙放平身体、喘着粗气，已痛到极致的腹肌再难承受剧烈的笑意，随着身体愈发剧烈的抖动接二连三摔在垫子上。
　　王邵飞：“……”
　　“额……”方骅两个手紧紧掐在腹间，抽筋的剧痛激得他一时喘不上气来。活像脱离水体的鱼，额头抵着地面兀自挣扎，喉间偶尔出了几个音却是笑意。
　　不过五十个两头起，少年们已似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哈哈哈……”何潇辰扑在翻倒的条凳上，好半天才喘上气来，“小铭干得漂亮！王老师，你刚刚说，掉下来的，两个人一起重来。”
　　王邵飞起身扶凳子，嘴角忍不住咧开来：“少废话。快，都上凳子。说一百个就一百个。”
　　腹间肌肉的痉挛刚刚消下去，起身的方骅一脸愤懑：“王老师，你说话不算数。”
　　王邵飞侧脸看解琋，盘腿坐在把杆下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好戏表情：“解老师替我做。”
　　“……”解琋郁闷。有这么卖人的师兄吗……
　　四人齐齐望向他，雷铭站起身子准备就绪。
　　“你们比赛，我又不比。”
　　“那我们不管，王老师说话算话。”
　　王邵飞强行推锅未果、狡辩未果、解释未果，在解琋的扶持下，坐上了视若珍宝的宝凳：“那先说好了，我做多少，你们一会儿做多少。”
　　解琋含笑着坐在另一侧的凳头，王邵飞潇潇洒洒展开身体，一上来便是快节奏、持久匀速的两头起运动。
　　突破一百的时候，呼吸略有些紊乱，汗水噼噼啪啪砸在地板上。一条凳上的解琋感受到了师兄身子的抖动。
　　“王老师……差不多行了。您辛苦了！”何潇辰看着解琋满脸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坑似的，愈发不安。
　　直到一百五十个，王邵飞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长出了口气调整呼吸，不过几秒，面色已然恢复，示意解琋一起起身。
　　少年们显得有些呆滞。
　　“看够了？看够了上吧。”拥有八块腹肌、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开口道。
　　“咳咳……”一百五十个，加上刚刚已濒临极限的五十个，足足二百个……这，岂不是在开玩笑。

　　这次还没到五十个，凳面的颤动便已肉眼可见了。杨逸杰只觉得愈发难以呼吸，腹肌抽搐间，浑身上下使不到一点力气，每做一个都觉得濒临能力的尽头。
　　“刚刚看得挺开心。”解琋接替王邵飞坐在凳头，王老师便有闲暇在一排练功凳间溜达着调整动作，“来，速度跟上。六十二——”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俞思凡已经起不来了。
　　“一个人起不来，所有人陪着耗。端腹，啧，多好的姿势。”
　　“呜——呃啊——”肌肉难以持继发力，嘶吼的声音便在最后关头添几分力量。
　　“我看谁还敢掉下来！”
　　方骅双手紧紧抱在头后，皮肤上成股流下的汗水沾了满手，咬着的下唇都发了青。
　　“八十三——”
　　“把脑子都放空，不要想做了几个，只想着做好下一个就好。”解琋看着少年们实在难以坚持，出声提醒。
　　雷铭双手握拳，似是要攥了血出来，额间的发丝轻轻颤动，汗水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滴滴答答。

　　一百出头的时候，大家明显都坚持不住了。
　　俞思凡和方骅的凳子最先倾倒，落在垫子上的一刻，两人窝着身子抱紧腹部，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疼……啊，王老师……”肌肉痉挛的剧痛封死了最后一根神经，呼痛声隔了几秒才从喉口溢出。
　　王邵飞快步走过去，指导他们微微呼吸，慢慢调整。
　　汗水像开了闸的龙头，一股股向外冒，身子却愈发止不住颤抖，坠入冰窖一般冷得很。看着浑身发颤的方骅，解琋知道是略有些脱力了。
　　何潇辰与杨逸杰也没能熬到一百五。掉下凳子的二人身体反应不比前两人小。一向嚷嚷地最大声的何潇辰，似是封紧喉咙的尖叫鸡，俯跪在地上、痛得生生落下泪来。
　　雷铭是唯一一个坚持到数目的。一时不慎将王老师害得跌下凳子，他一直心中讪讪，更堵了口气。解琋一直心有准备，却没想到少年能稳稳地撑下来。双脚着地的一瞬间，雷铭身子顿时向前栽去，踉跄一下却迅速撑起身子，冲出房门。
　　解琋皱了皱眉，跟出去。
　　雷铭伏在门口的把手上，一阵阵干呕，呼吸间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汗水顺着自发性涌出的泪水汇聚在下额间，一串串滴在地面上。

　　训练强度大，留给少年们好一阵休整的时间。
　　五人坐在把杆下，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背上，被汗水浸湿的汗衫不一会儿便泛了白色的盐渍，身前是一排背影。
　　已经缓了好一阵，还是难受得紧。
　　练功房里静下来，此时的三声叩门声格外夺人耳目。
　　王邵飞先迎上去开门。
　　“哈喽你们好。”半个身子还未探进门，声音先至，“让我看看这支选择了我的队伍里，都有哪些小可爱！我是吴永。”
　　“吴老师！”站在一旁的解琋和他打招呼，上前握手。
　　“哟，解老师也在，久仰久仰。”
　　“学生面前，吴老师又开我玩笑。”解琋赶忙拉他进来。舞蹈界圈子小，兜兜转转这些人，没几个不认识的。青年人长他近十岁，是实打实的前辈，“之后孩子们可还要多拜托你。”

　　吴永一身练功服，一点也不见外地倚在把杆上：“都休息呢？王老师今天什么安排？”
　　王邵飞会心一笑，比划嘴型：“这不，刚结束一场大的。”
　　“邵飞你，哈哈，不亏是附中出了名的老师。”吴永看着角落里的三张条凳，笑，“这几天还是该抓抓基功。”
　　“嗯。不过先紧着比赛来，第二轮五场单人赛，节目组还没公布具体怎么比。吴老师，您要不提前透露一下？”王邵飞拉着吴永与少年们一起坐在地面上，一脸狡黠。
　　吴永混在他们中间，倒也没半分名人导师的架子，笑道：“第二轮规则有趣得很。明天节目组应该会一起公布。”
　　雷铭望向吴永的眼神略显一丝尴尬。爸爸舞蹈圈的朋友，他实是见过太多，这个场合碰面，总还觉得几分不习惯。
　　“来，正式认识一下，我猜大家选我可能是看过我上节目。当然，我另一个很重要的身份也是老师。我在帝都有工作室，带艺考集训班也比较多，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和我不太熟。短时间内发现大家的特点和优势，带来一些改变。毕竟，我就是干这个的。”
　　青年人语气轻松，几个人相互看看，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等着他的小道消息。
　　“我带的另一支队伍你们见过吗？”先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何老师华东附中的队伍，我学长。”解琋笑，“他们应该还没见过。”
　　“也是群小狼崽子，从队长到下面的同学，都没个正形。”吴永看向何潇辰，“你倒可以和他们斗斗嘴。”
　　“吴老师好这口？”王邵飞一把勾过吴永的肩膀，“下次可以考虑邀你当欢乐喜剧人的导师。”
　　“邵飞你少贫。”吴永笑着推开他，“还用上节目啊，多见见你不就成了？”

　　几位老师聊得开，气氛也热络不少。
　　“听了你们昨天的开场介绍，我猜大家对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都已经有一定的定位了。节目组无非是按角色分几个赛道PK，队长solo、成舞的表现力、技术技巧、即兴创编，不过是这几方面。说说看吧，个人都有什么想法？想怎么比？我们先计划一下……”
　　五位少年，三位老师，身子围成一圈。正是上午，日头越爬越高，阳光愈发轰轰烈烈地洒进窗子，为这八人群像镀上一层金边。
　　报答光阴知有处，应须勤奋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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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期末，更文可能会减速……大家多多包涵！
群里周五晚收集了发布会的问题~之后会出一篇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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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