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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零五章(终章·上) ...

  •   若说有什么休闲活动适宜缓解大考前的紧张焦虑,“逛超市”当属其一。草草吃了顿午饭,一行五人溜达到了街区中最大的超市——采购食材。
      新年前夕,林林总总的店铺熙熙攘攘,超市的柜台货架旁皆是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笑脸。蔬菜水果区、零食生鲜区、居家日用区……处处打着降价商标、年底大促的红标识,在这些整日泡在教学楼与练功房的少年们眼前,展开了一幅斑斓亮丽却色彩纷呈的画卷。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气,顿觉一切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也没有什么是格外值得紧张的……就连想到仿佛会决定一生命运的大考,也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走走走!”何潇辰一手掌握着一只推车,身先士卒扎入了人海中,回头张罗。
      但凡在这超市中、节日氛围下,没有不被感染的。自备考以来,少年们已很少有这么放松却兴奋的时候,方骅和俞思凡并排跟在后面,杨逸杰和雷铭则殿后。
      “烧烤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何潇辰停在货架前,左右打量着。
      “工具都有。”雷铭双手插兜,宽松的黑色卫衣穿在身上有些晃悠、又显出少有的懒散,“食材需要我们自己买。”
      “好嘞!”少年双眼放光、一副恨不得将整个货架都打包带走的架势,“你们都帮着看看啊……”
      “咱们五个逛超市是不是……有点奇怪。”方骅舔了舔唇,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奇怪的。”杨逸杰笑。不过这样一群俊逸挺拔、气质出众的少年,确实是吸睛神器,即便放在如此哄闹的人堆里,也少不了若有若无瞥来的目光。
      “啧,还不是因为我腿太长。”何潇辰得意地一挑眉,顺势一顶跨,亮出了那条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又长又直的腿。
      “咳咳……”雷铭低咳了几声,戴起了帽子,额前翘起的几缕碎发压住了眼睫,“你谁啊,我们不认识你。”

      年夜饭分为两组负责,以何潇辰为首的烧烤组和杨逸杰负责的家常菜组。方骅略会一些,雷铭和俞思凡在这一方面的技能却几近空白。历经几回合的“争斗”,得力干将方骅划归何潇辰所有。
      “所以,雷铭你会炒什么菜?”杨逸杰问。
      “……”沉默。长达一分钟的思考后,雷铭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煮方便面算吗……煎鸡蛋应该也可以,只是好久不做,不知道还能不能熟。”
      “做一个番茄炒蛋吧,不难的。”杨逸杰捡了三颗西红柿,又递了一捧生菜,“思凡,拿去称一下。”
      零食啤酒已经堆满了半个购物车,另半个是烧菜用的食材。何潇辰身前的那车,则盛放着烧烤调料、大块的羊肉、鸡翅和一些现成的小串。
      “说好了吃肉的!”何潇辰一脸愤愤,“杰哥你俩喂兔子啊。”
      “是说好了。”雷铭抬眼,眸中射出的光让人隐隐不寒而栗,“可有前提条件——早晨的功你练好了吗?”
      少年讪讪一笑,喃喃道:“这不是表彰你练得好么,何况我真的也挺好……练得挺好。”说到后半句语声不自觉地越来越低,又理直气壮起来,“小铭你真的是……变了。和杰哥一样,越来越有老师架子了。”
      “番茄炒蛋、白灼生菜,回去我教你。”杨逸杰合理岔开话题,“那我做两个荤菜好了。糖醋排骨,咱们一会儿路过海鲜市场再去买条鱼,再做个清蒸鲈鱼。”
      一旁的少年们听得眼睛都亮了,活像夜里发现美食的黄鼠狼。
      “杰哥你可真贤惠。”俞思凡笑。
      “让你们尝尝南方菜系。”杨逸杰接下他话中的调侃,不动声色,“一会儿烧烤的那个,更贤惠。”

      北方冬天的白昼短得可怜,不过是采购食材的功夫,回到雷铭准备的民居时,天边城市的尽头已映上了黄昏特有的阴影。
      “我天——”推开门的一刹那,几个人齐声惊呼。
      雷铭只是嘱咐相熟的叔叔阿姨置办一间民居,准备和同学一起跨年,还说了想自己炒菜烧烤,并没有多说其他。没成想,这屋子直接按年夜派对的标准布置好了。搭起的几条彩带、“新年快乐”的标识与简约大气的黑白调装修风格并不冲突,静谧温馨中又显得格外鲜活。
      客厅里的沙发和小桌被挪动到一边,铺着厚绒毯的地板上,围成一圈恰放了五个团垫,再旁边是支起的一架电钢琴和一把吉他。厨房与卧室整理得一尘不染,锅碗瓢盆、枕头棉被一应俱全。再往深处走,穿过两三米的甬道,是露天式天台,躺椅、烧烤架……
      “这太夸张了……”俞思凡绕着屋子巡回一圈,手里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我也不知道。”雷铭抿唇,“是叔叔阿姨帮忙整理的。”
      “费心了。”杨逸杰把刚杀好的鲈鱼放在水池里,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围裙与皮手套,递上,“开工吧?”
      厨房很大,即便是五个人都站进去也仍旧宽裕。烧烤组三个占据一小半阵地,切肉、洗菜、串串儿;家常菜组则在另一半尽情施展——杨逸杰洗鱼时,早已升天的“鱼仙”依旧蛮横地扑腾了几下,将一旁处理生菜的雷铭从盥洗池吓到了房门口。这一蹦的高度,直逼方才那套Leonid Sarafanov的系数难度,引得一堂哄笑。
      “真没洗过,连洗菜都是第一次。”雷铭战战兢兢地踱回杨逸杰身侧,目光仍忍不住往那鱼身子上瞟。
      “那你别看了。”杨逸杰侧了侧身,挡住他视线,笑,“否则一会儿要吃不下去。”
      五个人第一次一起围着围裙,在厨房里说着、笑着、闹着;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时光静止一般的悠扬美好。练功房中的挥汗如雨、教室里的笔声沙沙,这些都是却不仅仅是生活——伴着夕阳余晖渐渐映红的厨房,才是生活的另一面。

      “这才是真正的炭火烤串么。”何潇辰在天台上生起火将烤盘架上时,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只有忽明忽暗闪动的火光与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点亮这小小的天台。
      俞思凡和方骅早已撸起袖子、按捺不住了:“这什么时候能熟?”
      “来着!”何潇辰放串,炭火苗子被羊油勾起,“滋滋”作响,没多久,油已顺着肉串淌了下来,淌进了少年们的鼻息,连着味蕾,连着——胃。
      “咕——”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响了。
      “稍等——”何潇辰一手翻串,一手撒孜然,嘴中振振有词,“羊肉串嘞——正宗新疆羊肉串——”
      那边厨房里,在杨逸杰的指导下,雷铭的两个素菜也即将装盘上桌了。俞思凡看着他将袖沿挽至臂肘、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看什么呢?”方骅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将黏在肉串上的目光移开,戳了戳身旁发怔的少年。暖黄色的灯光下,锅灶边的二人系着围裙、身影交错,这画面忍不住使人发笑,却在笑意上扬的同时,感觉到一股暖流直捅到了心底,鼻尖也有些发酸。
      “看什么呢!”何潇辰余光所及,发现自己失宠了。
      “他俩腿可真长啊……”方骅痴痴地笑,“比你的长多了。”
      “嘿!”何潇辰据理力争,“一会儿比比!打赌,就拿我手里的这串肉做赌注,敢不敢……”
      “铭哥和杰哥都变了好多。”俞思凡没搭话,低声道,“尤其是雷铭,我都要不认识了。”
      “哎……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要走,珍惜这为数不多在一起的机会。这连厨都下了——”方骅伸了个懒腰,轻叹,“有生之年,还能吃到雷铭亲手烹调。”
      “两个素的,哪有肉串香。”何潇辰沉浸于新疆烤串小哥的角色,一时无法自拔。
      “杰哥指导,应该不错。”
      远处人影绰绰。
      俞思凡静静看着雷铭将煮锅中的生菜捞出,小心翼翼地倒上生抽润色;又战战兢兢地拿着锅铲翻炒锅内的鸡蛋,不觉胳膊架出去好长,身子也后撤到好远的位置,像要与一双手分离了。被杨逸杰向前纠正动作般推了推,才勉强自然些。几分笨拙,却再没了最当初冰冷的模样。

      说话间,第一批烤串已经好了。
      简直——十米开外香破天际,直教人垂涎欲滴。
      “你俩好了吗?”俞思凡扬声问。
      “马上!”随着一声应和,隐隐约约看到杨逸杰接开了蒸锅盖、炒锅盖,鲈鱼浇上汤汁、糖醋排骨撒上小葱与芝麻……雷铭已经端着盘子向外走了。
      “盛宴啊……”俞思凡帮着摆桌,心道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了。
      五人尽数上桌落座。虽说菜不算多,但质量上乘,再加上足够吃个肚歪的烤串,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样跨年更幸福的了。
      “辛苦了!”五人斟满啤酒,碰杯。
      “为杰哥的惊人厨艺、为小铭的第一次尝试,为烤串,为我和思凡的白嫖!干杯!”方骅笑道。
      “还是为即将过去的今年、为即将到来的明年!干杯!”俞思凡补充。
      “为过去的三年、为未来的若干年!”
      “是祝每个人都被心仪的学校录取!”
      “愿我们,未来一切顺利!”
      深冬的风吹在脸颊上,有些凉;两三口啤酒入肚,却出人意料地暖进了心里。
      “白灼生菜。”方骅一副品鉴师的模样,竖起了大拇指。清蒸鲈鱼和糖醋排骨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一抢而光,用速度证明了“佳肴”的真实性。
      “我说杰哥,你跳什么舞啊。”方骅唇角仍留着糖醋排骨的余香,忍不住又塞了一口在嘴里,外脆里嫩、酸甜诱人,“新东方欢迎你,直接做到米其林三星啊。”
      “我看小铭也很有潜力。”何潇辰难得对素菜有些兴趣,在清蒸鲈鱼的空当猛吃好几口,连自己的烤串也暂时忽略一旁。
      “嗯。”俞思凡嘴里不闲,右手中的羊肉串泛着诱人的油光,“铭哥,我第一次见到你,绝对没想到你有一天还能这样。”
      雷铭抬眼,挑眉。用眸光问,哪样?
      “第一印象。”杨逸杰笑,“今天过后算是被彻底颠覆了。”
      “真快啊……”俞思凡望着远处黑蓝色晕开的夜空,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报道那天我刚进寝室的时候,就雷铭一个人。冷得空气都要冻结了,我妈还说要他多帮我,简直尴尬死了。”
      回忆中那些鲜活的画面,仿佛近在昨天。
      “呿——可别说了。”方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当时还以为把我分在这个寝室里,是我爸存心对我的折磨。”
      “那不能。”何潇辰挑眉,“这不还有我呢么,你应该感到幸运。”
      “……是是是!”方骅拍桌,“是说他们俩,两个练功狂魔!”
      “挺幸运的,真的。”杨逸杰只是微笑,“咱们挺幸运的,分在这一个班,有解老师、林老师和王老师。正巧赶上比赛,又有林老师的舞剧。”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当时看来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已成飞鸿踏雪泥。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王老师,真的觉得他太帅了。”不知因风还是因酒,俞思凡脸颊已微微泛红,话也比平时更多了,“还有解老师和林老师,说不上单纯是哪一部分的帅,就是——就是站在那儿,就太美了。每次解老师跳舞,我都想全程跪着看……”
      少年们都被他这夸张的形容逗笑了,细想,却又觉得不甚夸张。
      “王老师?……他的凶/残完完全全掩盖了帅好么。”方骅估计自己未来十年之内都要心有余悸。
      “你倒是说说,哪个老师在练功房里不凶/残。解老师也凶的。”
      “王老师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暴击!”
      “哈哈哈……”这倒是真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烤串烤了六七轮,他们也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聊过天了。从对彼此的第一印象,聊到了三年中的种种,聊到了老师们,再聊到了未来。
      学艺术太苦了,从单纯以舞蹈为兴趣到成为一名专业舞者,更是苦不堪言。但因为有彼此的陪伴,一同哭、一同闹、一同流汗、一同抱怨、一同在背后悄悄给各个老师封上各种“名号”,回忆起来,竟也甘之如饴。
      三年时光,太匆促、太短暂也太快乐。
      “对了。”酒足肉饱,五人比肩靠在天台的栏杆旁消食,远处辉煌的灯火将年关最末的白昼无限拉长,“毕业汇演,咱们班出一个什么节目?”
      杨逸杰突然谈到正经话题,一时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有文化课考试,太难的怕也来不及重新排。”俞思凡蹙眉,“你们都还有时间回来吗?”说着碰了碰身旁雷铭与何潇辰的臂肘。
      两人点头,这么重要的事,是一定要在的。
      “想想……”

      深冬的寒风中,没了炭火,五个人站了好一会儿,也觉出寒意。
      啤酒不易醉人,可许是北风催人醉,竟有些飘飘欲仙的微醺感。进了客厅,何潇辰顺手抄起吉他,五指依次在六根弦上轻轻扫过,旋出一串音符。
      “手都冻僵了。”他就地坐下,搓了搓手,左手把着和弦,右手轻轻拨出了前奏,“不该啊,我怎么觉得我今天一瓶多就醉了……”
      “我也有点。”方骅眯缝着眼靠在杨逸杰肩上,“你吉他学会了吗?”
      “基本没问题。”何潇辰答,“唱什么?”
      “这时候最应该响起的背景音乐难道不是难忘今宵吗……”
      “别破坏气氛。”何潇辰酝酿,轻轻哼唱。少年特有的嗓音伴着吉他淡淡的金属韵律,在不大的房间中渐渐散开、回荡,“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一时间,客厅里静得出奇。
      “未来迷人绚烂总在向我召唤,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失败后郁郁寡欢、那是懦夫的表现,只要一息尚存、请握紧双拳。在天色破晓之前,我们要更加勇敢,等待日出时最耀眼的瞬间——”
      到了副歌,几个人不自觉跟着一起哼唱起来。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为了心中的美好——不妥协直到变老……”
      谁都没有说话,少年们坐得更紧了。方骅隐隐感受到杨逸杰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再来一个人人都会的……”何潇辰上手拨弦,前奏渐起,却是另一种情绪。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大雪求你别抹去,我们在一起的痕迹……大雪也无法抹去——我们给彼此的印记。今夕何夕、青草离离,明月夜送君千里,等来年秋风起……”
      房间里只有五人浅浅的轻哼与吉他迷蒙的琴音。俞思凡抿了抿唇,将不慎滑出眼眶的泪滴迅速抹在衣袖上。
      “搞——什——么——”方骅吸了吸鼻子,待琴音消散,闷着声音说,“能不能不煽情……”
      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也有格外细腻的情感,他半晌没有作声。
      “那再来一个最近新练的。”
      扫弦声将吉他的金属质感发挥到极致,没有插电,却自带电音的效果。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一首首歌、一支支曲……
      独属于五个少年的演唱会,直接开到了深夜。

      过了十二点,就是又一年。
      伴着倒计时和窗外的阵阵喧闹,漫天烟火绚烂飞扬。远处的摩天高楼,亮起了跨年电子灯光秀。
      天台上的五个少年肩并肩,依偎在凌晨的寒风中,共同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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