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赋》祺然归人

7、第七章：少年沙场十九归，从此天涯两相隔（一）

　　皇兄在一月后登基了。
　　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独有皇兄一人是亲人了。
　　皇兄封了我为长欢长公主。
　　斩杀了好些以前为难过我们的奴才，并昭告天下，我，完颜昭，旁人伤不得，否则，格杀勿论！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好些人对我阿谀奉承，摆出那令我不适的恶心嘴脸，人前人后我都风光无比。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我背后嚼舌根。
　　我第一次享受到，权利带给我的快乐。
　　不必我做什么，也没有人敢说我的不是，这种感觉，可真好。
　　只是同时，边关告急，边疆小国屡屡来犯，便是连千里之外的齐国也蠢蠢欲动。
　　从前父皇的担子，全落到了皇兄身上，我清楚的看到，皇兄渐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他也越来越忙，整日待在御书房里，一次又一次驳回大臣们请求选秀女填充后宫的折子。
　　时常大动肝火，被贬被罚的人一批又一批，从不曾断过。
　　皇兄提前举办了科举考试，意欲从中挑出有能力入仕为官的人。
　　我从皇兄登基之后，再没有过以往的逍遥日子，是好，还是坏，我自己也不知晓，只是盲目地按照旁人要求去做，做一个配得上身份的人。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有了些嫩芽，又是一年春来，熏风洋洋，总是迷的我忆起幼年的快活时光。
　　无边光景一时新，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我与小时候的谨慎小心不同了，我开始倾心于各种锦缎衣裳，华贵好看的发饰，不为什么，嬷嬷说，我是长大了。
　　很久都没有再次坐过秋千了，往追也没有很多时间来陪我玩耍，男人，总是要有自己的意愿的。
　　令我惊讶的，其实是他的决定。
　　我以为，那样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定会入仕为官，做一个他憧憬的文人，吟诗作画，一辈子都潇洒不羁。
　　他也是如此认为的，至少，在那晚之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皇兄唤他入御书房密谈了些什么，只是从那日起，他突然投笔从戎，命人将府中的诗画全都撤走，每日都去校场练武。
　　同皇兄一般，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我并不像画本里的妇人一般，思念他。
　　我发了疯的想要去见识我没有见识过的地方，我迂回于各个官家夫人小姐之间，已经疲惫不堪。
　　我终于不再恐慌身旁有人害我，只是不同于小时候，我如今很怕黑，晚上安寝都要命婢仆点上好多灯，我不敢一个人待着了，从前向往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终于成了泡影。
　　人，总是很善变。
　　不变的，是我仍然很喜爱朱色的衣裙，往追也很喜欢我这样穿。
　　我想穿给他看，只是一直没有再见他。
　　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是喜欢他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是除了皇兄母后以外，最爱我的人了，但是我总觉，这和我一直希冀的爱情似乎有些不同。
　　好像没那么欢喜。
　　朝臣逼得越来越紧，皇兄不得已妥协纳妃子，不过是几个官家之女，只是皇后之位却一直空缺，我看了新进的秀女，一个个和我年纪相当，皇兄却不是很在意。
　　例行公事一般。
　　我的生辰很快便到了，是一个很晴朗的日子风吹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有些少女的娇憨之态。
　　皇兄憔悴了。
　　往追也是，不知为何，即使习了武，却还是温其如玉脱俗超然之态。
　　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他见了我，眼眸中有种说不出情绪流露出来，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他不再是以往那般孱弱，远远的，我就感受到了他有些不同，只是如何不同，我也说不出来。
　　皇兄为我大办了生辰宴，席间，好多次我想问问往追最近如何，却终于没有开口，我如今是陈国最尊贵的公主，身份终是不允许我这么任性。
　　我总觉我们之间有什么变了，这让我很恐慌。
　　好像……
　　有些生疏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胸口有些发闷。
　　我从来没有料到我们会这样。
　　席间，往追突然站起来对我说：“臣祝公主生辰快乐，万事顺心。”
　　我端起面前的酒盏，向他点头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好苦啊。
　　今日的酒，有了难以言说的味道。
　　不仅仅是苦涩……
　　往追敬完我酒后，重新入了座。
　　我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放在嘴边慢慢品着。
　　下座中，位于中间的一名妙龄少女突然走到大厅正中央。
　　对着我和皇兄的方向，跪了下去，朗声说道：“臣女宋晓吟参加陛下公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恭贺公主生辰。”
　　我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我是有印象的，宋晓吟，世人称赞她为陈国第一才女。
　　容貌也是不俗的。
　　吟诗作画皆为上乘，父亲也是二品大将，家世不凡，我不知她要做什么，笑了笑，挥挥手，对她说道：“多谢宋小姐美意。”
　　她却并没有回到座位，对着皇兄说道：“臣女有一事相求。”
　　皇兄轻笑出声，对着她说道：“讲。”
　　“臣女心悦顾往追顾公子已久，求陛下赐婚。”她仰起自己美艳的脸，笑靥如花。
　　我只感觉脑中哄的一声，手中的酒盏早已经掉落在地上。
　　皇兄轻轻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眼神。
　　往追也站起来，对着皇兄拱手道：“臣也有一事相求，臣愿意出征，作为我军军师。”
　　我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向一脸果决的往追。
　　他……要走。
　　去危险重重的沙场。
　　旁人不知，我却是知晓的，如今我陈国处于下风，根本没有能力抗衡齐国，如今出征，等同于送死。
　　宋晓吟也慌的忘记了礼节，看向顾往追，怔怔地跪在地上。
　　“好，好啊！即日起，封顾爱卿为军师，择日出征。”皇兄爽朗的大笑。
　　我不懂皇兄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真要眼睁睁看着往追死，也毫不阻拦？
　　往追对着仍然不知所措的宋晓吟说道：“宋姑娘好意，往追心领了，只是，我心中已有所属之人，实在不能容得下旁人。”
　　边说，边对着我的双眸望来。
　　我垂下了眼眸，不敢看往追。
　　我其实很恶心。
　　明明不是很喜欢往追，却不想他娶别人。
　　宋晓吟带着一脸泪水坐到了位置上。
　　看到她这样，我心中很欢喜，我便是不舍将从小在一起的往追拱手让人。
　　晚宴中，我借口换套衣裳醒酒，走出了大厅。
　　往追随后跟了上来，皇兄并没有拦着我们。
　　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天空中有几丝淡淡的云彩。
　　月色姣好，只是心绪难平。
　　“昭儿，我……”往追的脸在月光下，甚是好看。
　　我伸出手指，轻轻放在往追的双唇前，示意他不必多言。
　　“你看月儿多美啊。”
　　“嗯，你也很美。”
　　我看了看往追，朗声大笑，他也笑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般喜欢夸我。”
　　“你还是和以前一般喜欢穿朱色的衣裙。”
　　我轻轻提起裙摆，在往追面前转了个圈。
　　笑着问他：“好看嘛？”
　　“好看。”他很认真的回答我。
　　“为什么想做军师？”
　　“我武艺不佳，也就适合纸上谈兵。”
　　“莫要瞒我了，那日皇兄对你说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莫打听大人的话。”
　　“往追哥哥，我……有话想问问你。”
　　“嗯？”
　　我看到了，月光下，往追的双眸璀璨的使我移不开眼睛来。
　　我突然不忍心告诉他我想说的话了。
　　“你喜不喜欢我啊？”
　　“傻丫头，当然喜欢了，第一眼就喜欢你。”
　　“你还能忆起第一次见我时的模样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我对于那时的记忆已然很模糊了。
　　“你那时一身朱色裙子，我从未见过有女子穿朱色可以那么美的，就像仙子一样，你在打秋千，我很想帮你摇，但是啊，又想着你身为公主，不说娇纵，也应该是不屑于和我这样身份的人一同玩闹的。”
　　我看着外面湖水清澈，月儿的倒影在水里，碧波粼粼，很洁白，很纯净。
　　“后来见你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就很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那么累，你告诉了我答案。”
　　我望向往追，嫣然一笑。
　　“然后呢？”我问他。
　　“然后……我就想，我一定要护你一生。”
　　他眼眸里有些让我心动的光芒，我没有敢再次看向他，我怕让他失望。
　　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轻声吐出几个字：“要平安归来。”
　　我转身快步走入大厅，听到往追清朗的笑声。
　　晚宴很快便结束了，只是出了宋晓吟与往追的事，大家似乎也有些心猿意马，在笙歌阵阵中，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说

　　三千字啊~
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多更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