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赋》祺然归人

10、第十章：少年沙场十九归，从此天涯两相隔（四）

　　蔺棋悦点了点头，我挥了挥手，命她下去，随后对着满室学生，正色道：“我陈国泱泱大国，陛下独重礼仪孝道师恩，望各位公子小姐能谨记教诲，尊敬夫子。”
　　夫子用手抚了抚胡须，眼睛笑得都要眯成一条线。
　　我继续说道：“在座都是我陈国未来的侯门将相，国之栋梁，我希望有些谣言可以适可而止，我待萧小公子如亲弟，不忍看到他在上书房受人污蔑诋毁，本公主作为陛下亲妹，若是有人诽谤，绝不轻饶！”
　　陈囚礼哆嗦了一下，不敢看向我的双眸，恨不得将头埋在木桌之下。
　　刘彦倒是从始至终一直紧紧盯着我，也不曾回避。
　　我强忍笑意。
　　要不是传的太过，我也不会亲自来上书房同一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较劲。
　　努力维护住我的威严。
　　倒是要感谢代贵妃，若不是她传出我的恶名，今日的事怕是不好成。
　　我说罢，一挥袖，发髻上的流苏一直不止的晃动，就要走出上书房之时，一转头，看向蔺棋悦，淡淡说道：“蔺小姐散学后随着迟喻到昭阳殿来，本公主有话要问。”
　　我走出上书房之后，径直去了御书房，皇兄正巧在批折子。
　　“皇兄，昭儿求见。”我先声夺人，快步走进御书房，一眼看到了正有些疲倦的皇兄。
　　“昭儿怎么想起来御书房来了？”皇兄一见是我，本有些不耐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宫中也就只有我和往追还有当今丞相才可随意进出御书房。
　　皇兄虽然强扯着笑意，但我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疲累。
　　案几上的折子多到已经摞成一个小丘，我走到皇兄面前，夺走了他手上紧握的笔，将它放到了一边，又走到了皇兄背后，用手轻轻按摩皇兄的太阳穴。
　　皇兄舒服地闭上了双眸，对我道：“往追如今一路安好。”
　　“嘘，莫要考虑这些政事了，身子要紧，昭儿为皇兄歌一曲罢。”
　　我不敢听有关往追的消息，我怕。
　　我只愿在此地候他回来，他若是不归，便是负了我。
　　我便可嫁给更好的男子。
　　我多希望他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你妄想。
　　我哼唱起幼年的一支不知名的小调，皇兄与我一时无言，静静任凭阳光覆盖整个身子。
　　很暖。
　　许久，皇兄慢慢开口，问我：“昭儿，你可还恨我明知前路凶险，却执意派往追前去沙场。你怨我吗？”
　　“不怨，我知皇兄和往追有自己的主意，昭儿占了这么多年你们的宠爱，又怎能得寸进尺，要求你们如小时候一般守着我。”
　　我哭了，在皇兄面前边说边哽咽。
　　我害怕的不是别的，是时间。
　　这个鸿沟，足以将我与他们的距离拉开，从此，再也没有人会护着我。
　　皇兄起身，用右手抹去我脸颊上的泪，轻声安慰道：“往追和哥哥，一直一直都会护着昭儿，昭儿是我们的掌中宝，为了让昭儿永远无忧无虑，哥哥和往追才要做这些事情。”
　　我含泪点头，我知，我都知。
　　我只是自私而已。
　　皇兄已经有了妃子，虽不常去后宫，嫔妃却不少，再也不能只顾我一人了。
　　我希望他们一直都只有我，目光所至，都是我。
　　“无论哥哥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你，哥哥在这个世上，只有昭儿一人了。”
　　我正要扶着皇兄去后面的床榻上歇息片刻，便听到一女子聒噪的声音：“陛下，臣妾刘氏求见。”
　　我见到皇兄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对着门外喊道：“陛下在批阅奏折，有时稍后再言。”
　　正欲就此打住时，门外的女子推门而入，见到皇兄便露出些喜悦的神色，巧笑嫣然地说道：“臣妾参加陛下，臣妾看陛下操劳国事，不免身子劳累了些，便命小厨房熬制了燕窝粥，送来给陛下补身子。”
　　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不知这位姐姐是哪家秀女，臣妾从未见过姐姐，倒是有些冒犯了，打扰了姐姐和陛下，臣妾知错。”
　　刘氏头上佩戴着宝蓝点翠珠钗，耳上一对白玉耳坠，一袭月白色衣裙，一双三角眼，颇有些尖酸刻薄的模样，却偏偏要学先皇后那弱柳扶风的姿态。
　　刘氏容貌不俗，只是算小家碧玉的姿色罢了。想当着我的面用位分来羞辱我，简直是令我忍不住发笑。
　　皇兄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若无要紧事，便回宫去罢。”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皇兄这是表明了不待见刘氏。
　　刘氏有些恼羞成怒，瞪着我发笑的脸颊，恨恨说道：“臣妾遵旨，只是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位姐姐进宫时日应不久，竟如此不懂规矩，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我望着我白皙的手，知道又该活动一下手腕了。
　　我一个耳光便掌掴到了刘氏脸上，喝骂道：“大胆，本公主何时轮的着你一个小小嫔妃指手画脚，来人拖下去，闭门思过两个月。”
　　刘氏忙跪下不住地向我请罪，我知自己与传闻中的那个长欢公主样貌相差甚大。
　　“殿下饶命啊，臣妾不知是殿下，臣妾知罪。”刘氏对着我哭嚎着。
　　真烦人啊。
　　“滚。”皇兄威严地开口。
　　刘氏似乎还想对皇兄说些什么，却被门口的太监拖了出去。
　　我知道这批秀女入宫后，第一个受宠的便是刘氏，皇兄似乎封了个嫔位，只是仅仅如此，便敢妄想挑战我的地位，真是好笑至极。
　　愚昧。
　　我将皇兄安置在塌上歇息了，便匆匆回了昭阳殿。
　　估摸着离着散学应是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我抱出绕梁，和着琴声高歌，闭上双眸，仿佛见到了母亲的一颦一笑，隔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要忘记了母亲的音容笑貌了。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我慢慢吟唱着。
　　“殿下。”我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以为是迟喻，此刻怕是还未散学，我睁开双眸，望向眼前的少年。
　　“臣刘氏见过殿下。”是刘彦。
　　如此一想，我才忆起，方才的刘巧应是刘彦的庶姐。
　　倒是有趣。
　　“如今还未散学。”我用手轻抚琴弦，不去看他。
　　我对小孩子一直没有多少恶意，这刘彦今不过十一岁，我也不愿与他过多纠缠。
　　“我是逃学来的。”
　　“为何？”
　　“我想问问，萧迟喻能做的，我为何不能？”
　　我不语，只轻笑。
　　“刘家应已与陈家三姑娘定了婚了罢。”
　　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可以去退婚。”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性子倒是很倔啊，我突然就想到了当初嚷嚷着退婚，最后一个人在雨地里当众跪着，只为了拜托沈兰瑞的往追。
　　一如他。
　　“刘彦你是为了什么？”
　　“只愿陪着公主。”
　　我险些失笑，只怕是为了荣华富贵，想要走一条捷径。
　　刘彦怔怔地望着我，双眸中透出些光芒来。
　　一如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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