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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报恩寺 ...

  •   大半个月后,韩堇果然好了个七七八八,李夫人一面打发他屋里人给他预备着收拾外出要用的东西,一面想起要给韩堇还愿的事,又命家人挑个好日子备车马。
      两日之后,李夫人果然带着颜令笙并一个小媳妇去大报恩寺还愿。

      因是个好日子,去上香拜佛的人不少,颜令笙陪着李氏把大殿小殿都拜了一遍,李夫人便和那小媳妇往里面用茶去了。颜令笙不耐烦这些,寻了个理由出来了,她本想在这半山腰转一圈,看看这金陵的风光,前世虽然也在金陵住了两年,可被描春阁的妈妈拘在那里不给乱跑,竟没有好好看一看这座城。
      刚出了寺庙,沿着那生满青苔的石阶还没走两步,迎头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小心!”
      她身形晃了一晃,那被撞的人刚惊呼出口,斜地里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扶住了她。颜令笙“哎呦”一声,急急抬头,却是一惊:“白公子,是你?”
      白景微还没来得及说话,颜令笙就觉自己被抓着的胳膊上一痛,跟着有人不阴不阳说道:“哪里有个什么白公子?我怎么没看见?”

      那声音极为耳熟,颜令笙急忙望去,就见白景微身前半步立着一个青年贵胄,那青年高而挺拔,双眉如剑,双目如星,眼中隐隐藏着兵气,本是有些偏凶狠的长相,此刻偏偏挑着眉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活脱脱一个土匪霸王,非要装个风流情圣!

      “是你!”颜令笙一排小白牙俏生生咬住了唇,“周……”
      她知道此人乃临淄王,系周姓皇族某一支的嫡孙,当年老皇帝昏庸无道,举兵来伐的,为首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只是他当年打的父亲的旗号,颜令笙记得他父亲姓周名沛,他叫什么,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哎哎哎——”那人笑嘻嘻凑了过去,“什么你不你的?你应该喊‘是你啊,恩公’!小美人生得这么美,怎么一点风情也不懂?”
      他捏起兰花指故作姿态,差点没叫一旁立着的白景微拍死。
      颜令笙恍然大悟。
      她一直觉得此人声音耳熟,偏偏前世又与此人无甚交际,此刻这么一听,颜令笙便知道了,他便是那夜描春阁救她的那个面具人!

      颜令笙莞尔道:“是了,那夜还没谢过你呢。请教公子大名?此处正好名叫大报恩寺,公子正好报上名来,我好去立个长生牌位还公子的恩情不是?”
      她满面耿直,就差直白白的在脸上写个“拒撩”二字了。

      “美人既然知道我姓周,怎么不知道我叫周寅?哦,就是子丑寅卯的那个寅。”那人浑当没看见,也不撒手,就着拉住颜令笙的姿态,往下一揖,笑道:“美人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这副姿态,若是换一个人来做,就比如这白景微,也算的是斯文有礼。偏周寅做出来,就落得个“不伦不类”四个字,只他自己不知是不晓得,还是故意要寒碜谁,那一揖下去便就不起来了。
      大报恩寺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因而都看向他们。

      颜令笙急忙微微转过身去,佯装薄怒,说道:“周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叫我难堪么?”
      白景微亦觉不妥,瞥一眼颜令笙,压低声音唤道:“殿下——”
      周寅纹丝不动,只笑嘻嘻道:“美人,我把我的名姓告诉你了,你也得把你的告诉我啊!不然我等会出去吹嘘,说我认得了一个绝色,他们不信,我岂不是丢人么?”
      颜令笙被他的语气逗得一乐,连忙轻咳一声掩饰了,轻声说道:“我姓颜。”
      周寅不依不饶,追问道:“那表字是——?”

      “令笙。”
      颜令笙侧头冲他微微一笑,连那眼角眉梢都带着曼妙的风韵。
      周寅果然一愣,抓着颜令笙的手不自觉就松开了,等醒悟过来,颜令笙已撇下他两个,弱柳扶风一般,袅袅娉娉地转身往回走去。
      周寅没羞没臊,急忙追了上去,涎着笑问道:“美人的这‘令笙’二字,怎么写?”

      颜令笙故意要逗他,便笑道:“昔日秦王为政,命擅长言辞交际之人做官,谓之曰:巧言令色。我的这个令字,就是从这上面来的。”
      她话音未落,不等周寅接茬,白景微已急急说道:“表妹的这个令字好,其实是‘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的令,是美善的意思。”

      颜令笙噗嗤一乐,笑道:“表哥,错了!”
      周寅猛地一拍手,附和道:“哈!景微,美人说你错了呢!”旋即又瞪眼,问道:“什么表哥表妹?几时认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白景微显然不禁逗,那白皙的面孔全红了,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颜令笙掩唇一笑,说道:“表哥就是表哥,有什么认不认,几时认的?周公子好没道理!”

      “是是,是我没道理。美人,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周寅呵呵笑着黏着她,指着白景微问道,“方才你说他错了,是怎么个错法儿?”
      颜令笙爬了几节石阶有些累了,索性在半道顿住脚,倚着棵老松的松根,略略的喘上一口气,笑道:“表哥说的那句,出自《玉台新咏》,本是写个少年公子的,他却拿来比我,可不是错了么?”

      周寅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从来都说你书念得好,原来竟还有不通的时候!我今儿算是长见识了!有意思,有意思啊!”
      他声音洪亮如同打雷,周遭但凡经过的,都被他吓了一跳,把这话全听进去了,斜着眼睛打量白景微,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白景微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最好这种面子,因而被周寅打趣的下不来台,恼羞成怒,气道:“殿下!若嫌我不够好,此刻便请辞去,殿下另寻那才高八斗的听候差使吧!”
      周寅笑骂道:“你少酸我!”
      显然这两人平日来来往往的习惯了,白景微这话端着架子的发酸,周寅也不认真当回事。

      颜令笙瞧着好笑,见白景微仍是气鼓鼓的,便笑道:“表哥,我舅母来了,在禅房喝茶呢!”
      白景微闻言,立刻恢复了常态,客客气气说道:“太太在哪儿?我是晚辈,很应该去给她请安。只是太太和表妹来这一趟,车马、仆从,还有休息的地方可都预备妥当了?”

      颜令笙笑道:“都妥当,谢表哥费心。”
      白景微克己奉礼,虽不舍得娇憨的表妹,但听说有长辈在,又不好不去请安问好,当即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颜令笙见白景微走了,她便也要走,谁知刚直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就觉眼前一道劲风,跟着周寅已大喇喇横在她面前,笑道:“美人,哪里去啊?”
      颜令笙横他一眼,泠泠的一笑道:“光天化日的,殿下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周寅摩挲着双唇,不恼反笑道:“你晓得我是谁?”
      颜令笙亦笑道:“临淄王风流无双,谁不晓得呢?”

      周寅大悦,目光扫及颜令笙额上之花,忽的一滞,疑道:“这花是……”
      颜令笙抬手轻触一下前额,见周寅神色古怪,刚要拿话支吾过去,就听绿影遥遥唤道:“姑娘,姑娘!”
      她急忙抬手招了招,微微拔高声音,说道:“在这儿呢!”

      绿影忙从上两层的台阶上蹦了下来,拉住颜令笙手笑道:“姑娘怎么在这儿?叫人好找!”她说着,悄悄瞄了一眼周寅,双颊微微泛起红晕,拉着颜令笙的袖口,悄声问道:“姑娘,他是谁?”
      “是临淄王,别无礼。”
      绿影似是很吃惊,忙忙的向周寅行礼,一双眼睛仍时不时的往周寅身上脸上瞄。

      周寅毫无不爽,甚至凹了个造型出来,孔雀开屏似的任由绿影打量他,还不忘对着颜令笙可劲的眨眼笑了两下。
      颜令笙如今虽借着十五岁小姑娘的身躯,可毕竟不是那个处世不深的小女孩了。因而也没表露出被冒犯的不快,她想着周寅也许就是未来的赢家,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是很要命的。
      前世,她于金殿上,手托香腮,横陈在龙椅上,半梦半醉之间,对着那吹箫的永王,盈盈的化作一笑,惹得永王发了狂,大宴之后,竟要跳墙弑父,被老皇帝发现,气急败坏之下,老皇帝以谋反之罪锁拿了永王,不顾群臣的反对,菜市口斩断了永王的脑袋。

      因而周寅浑身都酥了,腿都有些软了。他知道颜氏殊丽绝色,但从未想过真的对上了,他竟毫无招架之力。
      这回等他缓过神来,眼前哪还有颜令笙与婢女的身影?
      良久,周寅脱力似的长吁一口气,仰头说道:“我让你打探的事,清楚了么?”
      也不知是何时,他的身后已站了一个年轻人。那人似久不见光的缘故,脸色是那种不见血色的苍白,神情亦是淡漠,说道:“清楚了。”

      周寅负了手,慢悠悠的往僻静处走,一面说道:“说来听听。”
      年轻人称一声是,不紧不慢说道:“韩堇前脚把他表妹卖进青楼,后脚就又去赌了,一夜就把银子花去大半。描春阁失火后,钱氏带了一帮人,抄着家伙去赌坊堵了韩堇。韩堇拿不出钱还描春阁,又还不起赌债,两厢都不好惹,把他照死了打了一顿。他半死不活,腆着脸自己跑回家去了。”

      周寅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那刀刻般的脸上沉澹澹的看不出神情来。
      但若是跟他久了,都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

      “现在呢?”
      “他在家里养得差不多好了,听说不日就要动身出去。说是增广见闻,顺便学着做点买卖生意。”年轻人顿了一下,说道,“据说这还是颜小姐的主意。”

      “她这心思倒是怪!”周寅轻笑一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年轻人低声道:“殿下,朝中又给您派下了一个随侍官员。”

      “唔,是谁派来的?”
      “是韦贵妃。”

      周寅哂笑道:“呵!这女人!且让她作去吧,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你去给我查查,小美人在这边地界,哪里藏了个阿郎哥,怎么我就不信呢?”
      年轻人面露鄙夷,讥讽道:“殿下,你这样也未免有小肚鸡肠的嫌疑了。”
      周寅瞪他一眼,笑骂道:“放屁!这么标致的小美人,你不先下手,别人就要抢走了,到时候上哪儿哭诉去?”
      他无视下属低声骂他“猥琐流氓”,指了指前面的禅房,说道:“陪我往那边走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报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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