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晶》斯人如菊

9、第 9 章

　　（九）
　　我想我是清醒的，虽然悲伤虽然绝望，但我是清醒的。于是我独自一人逃离那个城市来到这里，于是我安静的在我的温暖小屋里孑影凭栏，我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只是吃饭和睡觉。可是现下，我竟然有些糊涂，我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我脚下踩的是哪里，不知道我面对的是谁。我耳畔总响着左手的凄声厉语，眼前闪着浓重的雾气；所以我开始听懂了玄硕的话，他要救我，因为我还活着。
　　“你看，”玄硕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把沙子，伸到我的面前：“你拿着，好好的看着，来。”
　　他把沙子倒在我的手里，沙粒细微而轻滑，还带着海的味道，我看到这些小小的粒子烁亮着，光线汇成了一片，于是，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田间，背着新书包，左顾右盼不知何往；后面跑上来两个大孩子，问女孩儿去哪儿，女孩儿说去新建小学，一个大孩子说跟我们一起走吧。小女孩儿很高兴，那时的女孩儿一定心存感激。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因为那个小女孩儿就是一年级的我。
　　于是我看到了站在少年队队旗下庄严宣誓的我，红领巾打着结挂在胸前，老师跑上来帮我系好，还拍了拍我的脸；我没有说谢谢，那个年代还不流行感谢，可我知道，我心里，满满的，全是感激。
　　于是我看到高中时的我，看到了我的初恋情人，两张同样年青的脸，对望而笑；我们骑着自行车到处跑，我们互相写着纸条，我们一起喝酒，平生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爱你’。

　　沙子在我的指间流淌不停，记忆在我的眼前滑落。

　　于是我看到我跟着还不算太熟悉的朋友走在北京的马路上，她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我们到处去找工作，踏着雪茫然不知前途。朋友对我说，不怕，晚上去我家。
　　于是我看到我挤上了人满为患的公车，没有扶把的地方，一个人晃晃荡荡地站着，急刹车的时候整个身体向前冲去。一个人的手伸向了我，但是却没有扶住，回望时是一个男孩子。我笑了，那时，我笑了，虽然我摔了，但我笑了，毕竟有人，有了帮我的本能。我知道那一刻我是开心的笑的。
　　于是我看到了许许多多帮过我的人，现在这些人早已不知了去向，我没能对她们说一声谢谢。而现在，我在这些沙面上看到了她们亲切的脸，看到我艰难的走过来的路途。

　　沙子还是在疯狂地向下漏着，我使劲地握着双手，可还是能够听到它们跌落在滩上的声音。

　　于是我看到了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抚摸着我的发，吻着我的脸，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在我任性的日子里，妈妈对爸爸说‘女儿就是我们的骄傲’。
　　我看到了爸爸的背妈妈的怀抱，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我看到了我的家，四壁空空却充满爸妈灿烂笑容的家；我看到我们三口人六只手握在一起，爸爸说‘我们就买这套房子了，以后不管有任何的差错，都不能互相埋怨’；我看到每次下班回家为我打开家门的双亲，看到桌上摆放了很久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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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音机骤然响起，我听得出，周华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