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晶》斯人如菊

8、第 8 章

　　（八）
　　我好象又睡着了，我似乎一直在嗜睡。只是这短短的眠让我有些清晰的感觉到身下软软的沙子，我启了眼，看到了玄硕的妻。
　　那是张很平凡的脸，周正的五官，略有些健壮的身体，只是她和玄硕一样，有双明亮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失落，可是我看到那妇人在对我笑。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可以消融敌意化解恨气，就是真诚的笑容。我看到了这样的笑，便忘却了一度倾注在玄硕身上的期盼，忘却飘来荡去后不动声色的渴望。那妇人正在海滩上铺着油布，摆弄着各色的盒子。
　　我终于嗅到了食物的香味。
　　“醒了？饿了吧，很快就能吃了。”妇人边笑边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坐起身来。远处玄硕正提着一个盒子状的东西向这边走来，午阳斑驳在沙滩上，抬头寻遮物时竟是一团云彩，明霞藏在云间漏下点点絮线。玄硕就走在这样的云彩下，我和他的妻都在看着他，海风悄无声息的吹着我们的面，我看到飘扬的玄硕象极了易了容的天兵天将。
　　近了，看到他手中握的是一台旧式的收录机。三个人席地而坐，盒子打开是还有热气的绿色红色的菜，似乎是一些我叫不上来的素食。我看到玄硕的手伸向那台收录机的按钮，我看到妇人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断定他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我听了去。
　　我低头吃着那些奇怪的菜，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耳边是潮声，面前是两个互递着眼色的人。玄硕望向我的时候，我放下了竹筷。
　　“你能告诉我，你在吃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奇怪的话了。我要走了。”我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了下来。
　　“玄硕！”妇人制止的声调。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她不懂放开是什么意思，就让她忘掉！”玄硕厉声地朝着妻喊道。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的恐慌，再次将滚烫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我看到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相信我吗？如果相信，跟着我，我带你跳出来。好吗？”
　　“我曾经让你为我写词，可是你知道吗，其实你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你给我的，全是白纸。我拼命的谱曲，可是你却听不懂。不要打断我，听我说，你被你自己的魔断了视听，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全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明白吗？连同我，连同她，连同这海滩，连同这城市。其实你就站在你自家的楼下，可是你看不到。
　　如果我问你这世界是什么颜色，你会说七色；如果我问你房子是什么形状，你会说是方形。颜色是什么？方是什么？你闭上眼，还会有这个世界吗？世界是不存在的，只是因为你睁开了眼，她才斑斓。你懂吗？
　　你心里在恨一个人，因为你投下了真情甚至深情，却没了回报。可是你看到过这个人吗？你面对过这个人吗？你与其对过话吗？你与其肌肤相亲过吗？你真的断定那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吗？其实那是因为你睁开了心眼，这个人才存在着。
　　恨让你找到了我，恨让你将我当做了另一个托付；可是我不是，你现在眼中看到的我，真的，存在着吗？”
　　我看到他的妻正温柔而崇拜地看着他的夫，我看到玄硕的手就放在录音机上，我开始听懂了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