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晶》斯人如菊

7、第 7 章

　　（七）
　　我总以为，人闭上眼睛后，世界是黑色的；就象一块帷幕遮在了头顶，会有透不过气来的慌恐。可是，我依着玄硕的言闭了双眼后，我竟分明看到了对岸的喧嚣。
　　喧嚣亦带着颜色，我常常称之为透红色。而这种色彩我定睛时必是无可领略，就象普罗旺斯的繁景，就象雨前波地利亚的滩地，都不是我定睛便可一览于心的。这种颜色似有温度般弥向我的四周，让我顿觉汹涌即至的暖流正沿着我身体的边缘慢慢爬了上来。
　　我闭了眼，喧嚣仍然在对岸，时隐时现。高大的建筑物林立丛生，竟没了街景的小美丽；人声鼎沸，却不见人影簇动。我疑是自己的幻境，随即睁开了眼。
　　玄硕重又是那抹嘲笑溢在嘴角，炯然有神的双目侧望着，似有些许的戏谑，更多的却还是笑意。我自是分不清。
　　“看到了？”
　　我点头。
　　“那你现在再看看。”我看到玄硕的眼中闪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温和如湖面的波动着我心的上弦。
　　我再次向隔岸望去，海天两色的蓝；海是灰蓝，近处透彻，远处是阳光撒下的碎银层层荡开；天是湛蓝，没有云熙，涂抹得象是一块布上撒均了蓝墨。这样的双蓝色下，没有村庄没有城市没有人络没有声息。海边只有我和那个神秘的男子，只有两个影子。
　　我迷惑地转向他，这个谜一样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此刻，温柔的望着我的眼底。
　　“你明白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看到的，你想到的，完全是两码事。对吗？你看到的是平宁，你想的却是燥杂。只是你心在作祟，你试着放开自己，你就能完成我给你的工作。你听不到我的曲子，因为你被自己蒙了。”
　　“不，你错了。我刚刚的确看到了房子，我听到了人声。这不是幻觉。只是因为我现在视线不好，光线不明，我看不到。但我凭着自己的感觉，我知道，对面，是有人有物。”
　　“还有故事。”玄硕打断了我的话，厉声道：“你想去看那场故事，所以你就不停地在脑海里重复各种各样可能的结果，你自己一改再改，模拟你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你把你的故事里的人放在幻觉里，自导自演一场场的戏。你在自我矛盾中不停的重复这样的事情，只是因为你太想回去。可是你恨，你恨对方的离弃；可是你又恋，你恋曾经的感觉。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看到的想到的，是两个世界里的事物。”
　　“你的意思是我精神分裂了？”
　　“不，你只是，”玄硕放缓了口气，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你只是，不会踩水。”
　　“你太好奇，你太想入海，你看到光怪陆离的海底便失去了飘浮的耐心。于是你自己沉下去，去找你渴望得到的或绣了的铜币或深埋的宝石，可是，你却忘了，你不会踩水。你凭着一口气含在嘴里，拼命想要去辽阔，你知道吗，你会被溺死的。”
　　“你放开自己，你试着放开自己，我可以将你拉上来，只要你愿意。”他将另一只搭在我的另一个肩头，扳过我面向大海的身体，第一次直视着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我相信那一刻，虽然我是定定的站在岸上，但我在他的近乎炽热的目光和滚烫的双手的拥簇下，失了重心。那目光那双手一如我梦中所感觉的一样，我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突然间有种被催眠的软弱。在我挨向他的身躯的一瞬间，在他扶住我的一瞬间，沙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妇人。我不知道她是何时走了过来，我模糊的看到她祥和的面容，依稀听到玄硕愈渐低下去的声形：
　　“这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