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82、第六十一章

　　“孩子……不跟我？这就是你的决定？”我讶异至极，若不是见崔湜一脸正色，我肯定会以为他在说笑话。

　　“对。”

　　“为何不能跟我？你又怎会做出这种决定？”我一点也猜不透崔湜的心意，不明白这件事突然到来的缘由。

　　崔湜踌躇了一下，方道：“跟你……孩子可能会有危险，而且不只是孩子，你和薛绍以后的孩子，除了二儿子之外，其他都不能跟在你身边。”

　　“其……他？”我张口结舌地喃喃。

　　“是。”

　　“可是还有那里会比公主府安全？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不让他乱跑，跟着别人也难保不会磕磕碰碰，到时……”

　　“孩子不是意外夭折，”崔湜打断我的辩护，灼灼地盯着我，红唇微启，一字一字说道，“是死于非命。”

　　“你胡说！”我宛如被诅咒附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惊又怒之际忙呵斥道，“有我在谁敢动他！难道我还护不了我的儿子吗？”

　　崔湜深望着我，徐徐说道：“孩子就是因你出的事，所以才要让他离开。”

　　“因为我？”我如坠入迷雾崖底，越来越听不懂崔湜的话。

　　“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平安度过一生，你现在虽然风光无限、顺风顺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日后却不一定，祸劫不会因为你身份尊贵而避让的。”

　　“可是你既然知道有祸劫，何不直接将告诉我，让我化去，一了百了。”

　　崔湜淡淡一笑：“你可知为何当初你跟我说，你用我教的法子救了薛顗后我大发脾气吗？”
　　我摇摇头，这件事一直是压在我心头的困惑，曾想了好久也不得而知，难道这跟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薛顗是个坏大事的人，我一直认为由于他的存在，使得你、我、薛绍以及很多人的命运都被扭转，我甚至还动过杀他的念头，可第一，我年纪尚小，请不动杀手也担不起责任，第二，我怕改变既定命运而遭受天谴，这也是我那时候不愿告诉你李贤因何事发、何时事发的原因，所以便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动手，直到你告诉那件事……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改变历史，可我发现事情已经由不得我旁观了，我在没有插手的情况下，间接救了薛顗，让他捡回一条命，使他继续活着，假如我不是崔湜，薛顗可能早就死了，你们的命运也可能就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平静的走下去，换而言之，是我将你们和我自己推进了火坑……”

　　“等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改变历史是什么意思，还有如果你不是崔湜，我们可能就安全了，可你不是崔湜，你又是谁？谁又是崔湜？”我听得既迷惘又震惊，忍不住发问道。

　　崔湜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道：“这件事更复杂，日后会跟你讲，现在先继续让我说。”

　　他眉心紧锁，每一处深刻都渗着浓烈的烦恼，见他如此，我也不再多问。

　　“因为薛顗的事，我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可能是个错误，而既定的历史也可能是由于我的出现而一步步造成的，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推翻这一切。救李贤只是第一步，如果他的命运可以扭转，那我们的命运也可能会有转机，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必须保住李贤性命。你我的劫难太大，仅靠一时之力怕是很难撼动，我现在是做长远打算，为保证孩子安全，只好先委屈他们，即使日后我们出了什么意外，你和薛绍的孩子也不会被殃及，这样岂不是很好？”

　　“是……不错，”良久，我终于艰难地接受了他的观点，虽说很多地方仍是懵懵懂懂，可该明白的也明白了，经过脑中一番梳理，方道，“既然是好法子，你之前为何还疑虑重重、犹豫不决？”

　　“因为我不确定我的推断是否正确，万一不是，那我就是在和整个历史作对，绝无胜算。孩子在你们的呵护下平安的成长，送出去后若是遇上什么意外，我没办法交代，可另一方面，我又隐隐笃定孩子跟在你们身边，不会得到善终……”

　　“别说了，”我慌忙打断，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无论真假，没有那个母亲会平静的聆听这种话，“你能否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让我信你，总要让我知道我信的是谁，别说你是崔湜之类的话，我早知道你不是，只是猜不到答案罢了。”

　　我直直注视着他，这一次，不想他回避，不想再退让。

　　崔湜沉吟半晌，缓缓抬起眸子，迎着我的目光，轻声道：“我的身体是崔湜，我的灵魂来自一千多年以后的未来。”

　　灵魂……难不成是鬼附身？

　　想到此，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迅速跑至门边，惊悚地望着波澜不惊的崔湜，一手按住门，时刻准备逃离，一手扶着怦怦狂跳的心，难以自持。

　　崔湜轻笑道：“别害怕，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和你一样是血肉之躯，会生病知痛痒，一刀下去照样死掉，再说我跟你这么久，你哪时见我害过你？”

　　我没有开口，依旧瞪着眼睛望着他。我静静地站着，他静静地笑着，脑中不断念着他的好，时间仿若就此停止，过了许久，我才从惊恐中缓回劲来。

　　“我，我不是怕你害我，只是……只是……”

　　“你就当我转世投胎，忘记喝孟婆汤，不可么？”

　　他浅浅的笑容坚决镇定，一点点驱赶着我心中的恐惧，而投胎转世这个说法也令我接受起来轻松不少，我暗暗吐出一口气，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缓步走过去，警惕的目光时刻不离崔湜。

　　坐回原处的那一刻，只见他脸上笑意更深，双瞳闪烁的眼波璀璨夺目，彻底让我卸下最后一道心房。

　　“我就知道你会接受我。”他沾沾自喜地道，语气中满是骄傲。

　　惧意已去，我勾了勾唇，好奇道：“你怎么会投胎转世到这里？”

　　“这种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不甘心吧？”

　　他定定看着我，牵起嘴角：“随遇而安，虽过不上安逸的生活，却比生到乱世，满身战火好得多。”

　　“哦。”我应了一声，想到之前的话题，又不知该如何决定。

　　把命运交到他手上，可以吗？

　　一阵沉默后，崔湜突然开口：“太平，你说过要信我，该不会要反悔吧？”

　　“不，”我辩白道，“崔湜，或许我该心你，可此事事关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不能草率决定，孩子一旦换出去，便再无回来的可能……我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而且我不能瞒着薛绍，所以，请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崔湜垂下头，好像在考量我的请求，片刻后他抬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不如这样，我能预言生老病死，若说中了，你便要相信我的预知，把孩子换掉。”

　　“好，你且说要预言谁？”

　　“圣上。”

　　“我父亲？”我忽然意识到了崔湜的意思，惊讶地掩住嘴，不可置信地道，“他身体日渐康复，不可能！”

　　“圣上会在弘道元年晏驾，如果到时正如我所言……”崔湜站起来，故意留下半句话不说。

　　“弘道元年是哪一年？”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丢下一句话。

　　“你会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