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81、第六十章

　　崔湜的话给我带来不小震撼，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六年前那段曾让我撕心裂肺的往事。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崔湜能预知生死，那……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知道，不可以瞒我，如果有顾忌，现在可以拒绝。”

　　崔湜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继而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我，等待接下来的提问。

　　见他答应，我顿感安心。

　　“孝敬皇帝李弘，你可知道？”

　　“嗯，我出生后没几年他就死了，对吧？”

　　“是薨。”我纠正。

　　“好，是薨。”他懒洋洋地道。

　　没理会他敷衍的语气，我继续道：“可知他薨逝的原因？”

　　“你是他妹妹，还能不清楚？”崔湜反问道。

　　“我知道的说法是暴毙而亡，可我不认同，也不……”

　　“不太相信？”

　　聪明的他轻而易举猜中了我的想法，我坦白道：“没错。”

　　“为何不信？”

　　“是我问你问题还是你问我？”我有些不喜欢被追问的感觉。

　　崔湜挑挑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习惯他的胡搅蛮缠，我在心里咒骂几句后无奈地回答道：“弘哥哥身体确实不好，在去东都前我亲眼见过他咳血，可我总觉得他的病虽重，却不应该会导致他猝亡。”

　　“咳血？”崔湜表情有点意外。

　　“是，怎么了？”我问道。

　　他转而了然地微微颔首：“原来真是如此……”

　　“如此什么？”

　　“太平，是真是假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想可能确是宿疾引发的。”

　　“可……”我咬着唇，犹豫片刻方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难道不是……死于非命？”

　　崔湜浅笑两声，清脆的嗓音如珠玉落盘，仿佛听到的只是句闲聊之语，正当我惊讶于他的镇定自若时，他却突然开口道：“你怀疑是天后杀了李弘么？”

　　“休得胡说！”我一个激灵，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忙脱口呵斥道。

　　他撇撇嘴，剔透的双眸闪着晶亮的狡黠：“如果我说是，你会接受？”

　　我微微一愣：“可你刚刚还说不确定……”

　　“我只是说如果。”他打断我的话，炯亮的眼神直直对上我的眼。

　　我心慌地低下头，因无言以对而沉默。其实我早明白与其认为弘哥哥是被谋杀，不如接受他暴毙而亡的事实，如此坚持，也不过想给自己一个真相。可我却忘记考虑，当真相降临时，自己会坦然以对，依然坚守之前寻找时纯正的初衷吗？

　　六年前那午后细碎金黄的阳光，又一次刺痛了我的眼。

　　或许我真的不该问……

　　“主子，茗香有事禀报。”门外茗香的叩门声打碎了房内憋闷成块的空气，暂时转移开我和崔湜的注意力，吐出一口抑气，我扬声道：“进来吧。”

　　茗香推门而入，欠了欠身：“主子，小公子刚刚醒了，一直哭闹着，奶娘也哄不好，看样子是想找您呢。”

　　“快抱来给我。”我看向崔湜，若无其事地笑笑，“让你见见我的孩子。”

　　“好。”他微笑着说。明明已看透我的心事，却不揭穿，我心中漾起一份感激，不知不觉间对他又多了份亲近。

　　说话的功夫，崇胤就被奶娘抱过来交到我手上，说来也怪，我刚抱到怀里轻轻拍抚了几下，哭皱成一团的小脸就舒展开来，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眨巴着盯着我，白嫩的小手也不安分地在空中抓来抓去。我被他逗得心情大好，阴霾的情绪一扫而光。

　　和崇胤玩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被冷落在旁的崔湜正出神地望着我怀中的孩子。

　　“这就是崇胤。”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我忙凑到他身前，将孩子抱给他看。

　　“很漂亮。”听到我说话，他才移开恍然的目光，低声道。

　　“是呀，”我笑吟吟地道，“他百天宴你没到席，那天来了好多人，每个都夸他长得俊俏……”

　　“太平……”

　　“嗯？”

　　“如果没事，我该走了。”崔湜说完话，起身要走，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感到他眉宇间隐着微微慌乱，将孩子抱交给奶娘，我紧接着站起来：“没事了，我送你。”

　　他没多说，转身出门。

　　走到府门处，他最后叮嘱道：“一定要记住，救李贤的事绝不可动摇退缩，否则再无机会。”

　　“我会的，”难得见他严肃模样，我忍不住勾起唇，“事成后连崇胤的百天宴一起谢你。”

　　“好，”他抿着红润的唇，一双清瞳望着我，“你……变了很多。”

　　“呃？”

　　“我是说……变得亲近了。”他搔搔头，眼皮中露出一缕羞涩的不自在。

　　我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大概是吧，崇胤让我学会很多也改变不少，毕竟他注定不会过平民百姓的生活，想给他做出好的示范，让他明白为人处事的方式，不希望他恃宠而骄。”

　　“没错。”他赞同地点点头。

　　“是薛绍说的，他不让我太娇惯他。”提到丈夫，我又不禁骄傲地扬起嘴角。

　　崔湜没再开口，清眸凝睇我的脸，翻卷起一层迷蒙的波澜。

　　蓦地，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右腕，拉着我快步往回走。

　　“你做什么！”我被他吓到，低呼一声，忙不迭调整步子跟上他。

　　崔湜没有回答，可他扣在我手腕处的手指已趋于冰凉，凉意渗进皮肤，连血液都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冲进卧房，阖上房门他靠在门后，面色有些苍白，眉心不知何时已拧成一团。

　　“怎么了？”我担心地注视着他，关切问道。

　　他沉寂了一会儿，猛地问道：“你可信我？”

　　“信。”我不假思索地点头。

　　“你可以再回答一次，因为我将要做一个疯狂的决定，可我没有信心，因为这个问题不仅关乎我，也关乎你……但只要你肯定，那我就会按我的想法行动，你我将卷入未知的未来中，从此再无转寰余地，而且还可能……会害了你。”他目光灼灼，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别无退路。

　　迎着他决绝的目光，我虽隐隐感觉到他可能会带我面对滔天巨浪，可仍像被蛊惑般坚定地道：“我信你。”

　　“好，把孩子给我，不要让他跟在你身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