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36、第十六章

　　腊月初一，整个大明宫都被红色染了个通透，没有一处不透着热闹与喜庆，而我此时正在含元殿向父亲母亲拜辞。

　　一袭缀着无数珍珠宝石的钗钿礼衣和头发上的金翠花钿、珠钗玉簪都令我不得不放慢每一步，小心翼翼。

　　父亲和母亲正襟危坐在上，父亲身着华丽繁琐的通天冠服，母亲却出乎我意料地穿着在六哥哥纳妃时都不曾穿过的褘衣礼服。

　　褘衣礼服，那是大唐皇后最隆重的大礼服，封后大典之后，母亲再未穿过。

　　上次出宫回来，我就没再与母亲说过话，每每想到母亲的所做，就巴不得早日出宫，远远离开她，可在离别之际，见母亲如此，我的心猛地一抽。

　　可是现在容不得去体味什么，我隐了情绪，郑重地向父亲母亲叩头道：“女儿太平，拜别父皇母后。”

　　“免礼。”父亲脸上漾着慈爱，冲我招招手，“来，太平。”

　　我慢慢走过去，握住父亲微抬的手。父亲望着我，不停微笑，眼中流转着喜悦的光彩，“刚刚你走进来时，朕突然想起你周岁初会走路时磕磕绊绊的样子，没想到一晃十几年，今日朕的小太平就要嫁为人妻了。太平啊，朕认为薛绍是个可靠之人，所以才把你许配给他，成亲后待人接物皆要谦逊，不可骄纵。”

　　“太平知道了。”见我点头，父亲笑意更浓，自弘哥哥薨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父亲展出这样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他暖意融融的笑，我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太平。”

　　微微迟疑后，还是将视线转向母亲。

　　“凡事要学着担待，若是受了委屈就告诉娘。”

　　“母亲多虑了，谁会给我委屈。”我微敛笑意说道。

　　母亲倏地凝住笑，欲言又止。

　　“禀天皇天后，驸马的迎亲队已行至丹凤门前。”这时，宫人的禀报声划破尴尬的气氛。

　　父亲挥了挥手，命那宫人退下，转而看着我，道：“驸马已到，你回寝宫去吧，好生等着。”

　　“是。”我顺从地应着，转身刚要准备离开，母亲突然站起，一把拉住我，“太平，记得回来看看娘。”声音轻不可闻，话未完，眼中已泪光莹莹。

　　我心中的闸门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开，封闭已久的感情如海浪一般汹涌着拍打在心头，自小到大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场景赫然显现在目，不管母亲如何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她始终还是那个一直爱我护我不曾有任何改变的母亲。我抑着复杂的情绪，哽着嗓子低低说道：“女儿会的。”

　　回到绫绮殿不久，殿外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我望了望身旁的云娘，她立即心领神会，“公主，怕是快要出发了。”

　　云娘是我的乳母，不过她不像其他乳娘一直会跟在主子身边。在我五岁那年，她就被母亲召回身边服侍，这次出嫁，母亲特意派她随我出宫，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云娘是个聪慧胆大的女子，精通女红、烹饪，还懂些拳脚功夫。我不知母亲是不是看中了她这点，认为她会或多或少保护我一些。

　　“主子，该出发了。”一身喜装的茗香从殿外跑回来禀道。我嗯了一声，云娘便把喜帕蒙在我头上，本就紧张的心，愈发慌得摸不到边际。

　　“公主莫怕，有云娘在。”或许察觉到我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扶着我的云娘低声道。

　　出了殿门，我在云娘和茗香的搀扶下坐进婚车，过了好一会儿，婚车才缓缓启程。

　　“刚刚怎么回事？”我不解为何婚车迟迟才发。

　　“回公主，新娘上车后，新郎要御轮三周，以示婚姻圆满。”

　　我点点头，心稍微踏实一些，“现在是去哪里？”

　　“回公主，去万年县馆。”

　　车队有条不紊地行进，到了万年县馆，我与薛绍行八拜之礼后又再次启程，前往太平府。

　　回府的路上，茗香都在跟我形容外面的景象，而我却丝毫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全是行拜礼时，映入眼帘的那双簇新的皮靴。真想知道薛绍今天是什么样子，俊美如他，再配上一身精致的吉服，又会是何等英姿飒爽。

　　“咦？怎么到了门口，车却停了？”茗香喃喃地问。

　　我一听，有些着急，却又不能掀开喜帕看个究竟，之得耐着性子问：“出了何事？”

　　“主子，茗香去看看。”

　　茗香片刻即回，“回主子，听说是婚车太宽，进不去府。”

　　我不悦道：“难道修府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到？”

　　“主子息怒，”云娘听出了我的不快，赶忙宽慰道，“府门进不去，叫人把围墙拆了便是，大喜的日子，切莫动气。”

　　“嗯，再耽搁下去，也太不像话，”我沉吟一会儿，说道，“茗香，传我的话，拆围墙。”

　　“是。”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重锤敲墙的声音，我万没想到，日后会有人告诉我，我今日一时的心血来潮竟被牢记于史，流传百世。

　　揭喜帕，饮合卺，挽合髻，房中终于只剩下我和薛绍。

　　穿着大红的喜袍的薛绍，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看得我不由得心中一跳，忙低下头去。

　　薛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笑意盈盈，“难道我入不了你的眼？”

　　“不是。”对上他灼热的目光，我脸颊一红。

　　“那为何不看我？”他微微蹙眉，故作不悦。

　　“不为何。”我将头侧向一边，急于摆脱他的追问。

　　耳畔响起低哑的笑声，旋即便被薛绍搂在怀中，薛绍将头压在我的脖侧，道：“太平，我盼这天盼了好久，”脖颈间传来的温热气息令我神思微微一晃，“从我第一次见你，这种期盼就一直存在心里，我那时就想自己要怎样努力，才能有资格娶你，今日终于如愿。”

　　“真的吗？”

　　“嗯，听到你问我要不要娶你时，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不知道薛绍原来早已对我倾心，从订亲到成亲，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再听到这些，满是提防心此时暖得仿佛被注入一汪清澈的温水，酿着感动与甘甜，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莽撞竟促成了今日与薛绍的姻缘。

　　“太平，你以后便是我的妻，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偎靠在他怀中，哽咽点头道：“我是你的妻，我会永远在一起。”

　　他募地扶起我的腰，将我紧贴向他，我正要说话，他的嘴唇迅速地吻上我的唇，温柔辗转地轻吻着却有火一般炙热的感觉，令我也燃烧起来。不知何时繁琐的礼服已被他褪下，我有些不安地颤抖着，内心紧张的一塌糊涂，薛绍好像看出我的不安，冲我浅浅一笑，那温暖的唇角便让我一下子安下心来。

　　“太平，我会一直爱你，至死不渝……”话未说完，深深的吻就覆了上来，将我淹埋在甜蜜中。

　　来不及回味他第一次表白，我已被他游移的唇和不安份的双手搅得一片混沌，情欲似潮水一样涌入，一切仿如梦幻。

　　纱帐垂落，落下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