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缘起 · 错金书 之 遗香书》vagary

5、五

　　“宫廷教导它的成员如何说话，如何笑，如何沉默，如何走路，甚至如何撒谎。”
　　吸血鬼大声朗读着《廷臣论》，毫不在意你脸上的神情。
　　时近清晨。
　　终于你叹了一口气，起身进内室，轻唤，“银筝。”
　　异香缭绕中环佩玲珑如幻，银筝轻盈前来，躬身致礼，“侯爷。”
　　你由那温柔美丽的侍妾服侍换好衣裳，回到客厅。吸血鬼放下了书本，倚着自己的手腕，神情仿佛带上一点若有所思的庄重。
　　“我教你的，都记住了？”
　　你点头。吸血鬼轻轻吐了口气，咕哝，“还好武器由你来选。”
　　很多时候你一样喜欢和这个世界开些恶毒的玩笑，譬如这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你选择的决斗公证人是罗勃•杜雷。
　　“很聪明呢，宝贝。”
　　吸血鬼笑逐颜开地夸奖了你。
　　如果罗勃•杜雷和沃尔特•雷利是两头争夺皇家驯鹿的饿狼，那么你充其量不过是只逡巡于水岸的娇小银貂。虽然对列斯特伯爵而言，他不会介意异国的小侯爵和女王的年轻宠臣谁输谁赢，当然两败俱伤才是最完美结局，不过从另一方面想来，罗勃或许更希望沃尔特在你手里吃点苦头。
　　“我要出门了。”
　　吸血鬼抬了抬下颏，“喝掉那个。”
　　循他目光你看到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一杯酒，铜色液体静得依稀凝固。你端起水晶杯子，吸血鬼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决定昏然睡去。你放弃地一口气喝干那杯酒，大步离开。
　　你在列斯特庄园门前与罗勃•杜雷会合。决斗地是玛丽乐波公园。你能感觉到列斯特伯爵打量你的眼神充满怀疑，你指定的武器是剑。吸血鬼不屑地认为长枪愚蠢钝重，且最重要的是以你的身材体力绝不适合。
　　握住剑柄时你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此时此刻，祈求神明或者当真不如乞灵于那个不知所踪的妖魔。
　　剑锋劈开晨雾海蓝色的宁静，倒映出你黑色的眼睛。
　　那一刻你微笑了。
　　很奇异地，一瞬间你想起他说过的话，“没有人能够拒绝你的，琼恩。”
　　没有人。
　　剑锋相击铿然作响，你后退着，脚步被迫在草地上滑动。沃尔特压住你的剑，全胜似乎业已在望，但当他猛然发现无法如愿以偿脱开你的抵抗再一剑劈下时，一切都已结束。
　　一个小小的，月白色的幽灵，那是旁观者对你的描述。
　　那天你穿了月白色短袍，银筝亲手在薰笼上染出梅香，之后便被血腥气覆盖。对方的剑在你左臂斜劈出狰狞伤口，但你并不觉痛，唇边奇特的微笑泛出一股惊人的优雅与明媚，令在场的青年们大惊失色。
　　你的剑尖直抵沃尔特•雷利喉头，那就是他无法再进一步的原因。
　　他比你更为凶猛，但你比他更快。
　　缠住他的剑，后发制人的一击足可致命，但你没有。
　　那种控剑的劲与稳已经令罗勃•杜雷深深皱眉。
　　你一笑清甜，率先抛下佩剑。
　　“我认输。”
　　你坚决而礼貌地避开罗勃•杜雷情不自禁想要搀扶的手，慢慢走回马车。身后的掌声与热切喝彩已不重要。沃尔特•雷利的脸色又何必在意。马车启程之后数里还有青年策马追来，将名片掷进车窗，高声自报家族姓氏。
　　“请允许改日到您府上拜访！”他们激动地呼叫，再离去。
　　你有点可笑地觉得自己似乎一霎时成了风流名姬，招惹来多少慕名登徒子。
　　“宫廷教导它的成员如何撒谎。”
　　你轻轻重复这一句，微笑着关上车窗，放下密不透光窗幔，缓缓向一只丝面靠枕倒去。
　　血流过手臂沿指尖滴下，在车厢地板上漾出一泓狼眼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