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缘起 · 错金书 之 遗香书》vagary

6、六

　　吸血鬼到来时，迎他的是银筝，而你还没有醒。
　　依向来的习惯，你最为宠爱的侍妾向他奉上美酒与画卷，而他正开心地伏在桌上把玩一只以金色丝带系口的白缎小袋。
　　吸血鬼的声音在黑暗深处听上去软绵绵的。
　　“你想说什么？”他音调平板地打了个呵欠，没有看那素衣的女子，“像你的主人所知一样，我喜欢直来直去。另外，拿盏灯过来，即使他不在。”
　　你难道不会怕我。在这样的黑暗里。
　　银筝的指尖稳定如吸血鬼斟满在杯中的冷酒。
　　他略带惊奇地看着她，二十二岁的Porcelain女子，随你漂洋过海万里而来，从你的贴身侍女到侍妾，十年来须臾未离。
　　“银筝斗胆。”
　　吸血鬼惊奇地睁大眼睛，不是没有听过她开口，这女子有非凡的美貌与歌喉，但她的英文娴熟高雅似乎并不在你之下，这聪敏与胆量近乎妖异。
　　“银筝只想知道，阁下是否在乎侯爷的生死。”
　　他噗地笑出声，“我不知道呢，你去问他吧。”
　　她握紧指尖，低头施了个端正的屈膝礼，“大人恕罪。”
　　她转身到墙边，细细拨亮烛台。
　　“英国是禁止一夫多妻的呢。”
　　吸血鬼微笑得泰然自若，烛光似乎永沐不到他足尖尽头的黑暗，长袍曳地直拖出去，他斜倚在椅上，指尖拨弄着丝带，令缎袋里的物事在桌上扣出清脆声响。
　　“被人告发了的话，可是要以通奸罪上法庭的。”
　　她慢慢转身，捧了烛光上前，步履如踏水云。
　　“就算女王再宠他，也不会容他按你们国家的规矩招摇乱来。何况女王的脾气，无人不知。”
　　他惊奇地注视着这纤弱女子眼底唇边的笑意，忽然决定沉默。
　　她挽起衣袖，殷勤而优雅地为吸血鬼斟满金杯。
　　“大人觉得怎样对侯爷才是最好，便如实教他就是。”
　　她含笑又是一礼。
　　“侯爷要银筝在，银筝便在，要银筝不在，这世上便从无银筝。”
　　吸血鬼咕哝了一声，仿佛有些气恼，“你以为你是谁。”
　　她倏然跪倒，一揖匍匐于地。裙尾丝穗飞扬铺散，满地落月般的洁白。
　　吸血鬼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卷轴，径自陷入某种思绪，良久才挑了挑眉，斜觑长跪不起的少女，“出去。”
　　她应声起身，一步步退到门前，低低说：“在此异国，侯爷能信任的，只阁下一人。”
　　“他什么时候连自己说话都不会了。”
　　笑吟吟音犹在耳，半轴画卷滴溜溜滚到桌边，一壁山水倾斜。凉风擦鬓而过，女子来不及惊疑，面前已是空荡房间。
　　她双膝一软，斜靠着门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