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缘起 · 错金书 之 遗香书》vagary

2、二

　　他看着你，眼光里没有质疑，吸血鬼不需要质疑。你当然知道他可以读你的一切如浏览一页油墨芬芳的崭新日报，于是你微微松了一口气，为他不变的神情。
　　他慢慢放开你的手腕，你立即收起那枚香球，手指仍在袖间发抖。
　　“那好吧。”他轻柔地说，“我饿了。”
　　你本能地后退，连一步也没有，微微昏眩着眯起眼睛，你抬起一只手遮住睫毛，似抵抗夺目火焰。你的嘴唇苍白冰冷且干燥，需要剔透齿尖狠狠钉住才不致颤抖成扭曲。你看着他，挣扎而又坚定，冷漠而又无助。他自贵妃榻上起身，由慵懒伸展到一瞬间盛放的矫健姿态热切神情，来到你面前。他高出你三英寸有余，已经需要俯视。青金织折枝花绸缎外袍自他肩头滑落，横过领口的金链双环翡翠搭扣跌进地毯，黯淡无声。
　　你没有再后退。
　　你的手指纤细而并不见得柔软，一如你的眼神和嘴唇。解开珠母纽扣时的动作便带有一股细腻但不属屈服的韵味。锦簇缭绕领口散开，之下锁骨如丝，中间小小的凹陷恰合他食指指尖，这个吸血鬼，他尝试过那样的游戏。他喜欢年轻的孩子，一如他饲养的那些，肌肤轻细，面容清甜。而你一直是他的从来未见。
　　解到第三颗纽扣时你停手，那已足够。你缓缓地坐下来，背靠梳妆台，袒露脖颈，合上眼睛。
　　尽可能地，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
　　他靠近过来，一如既往，精巧手指似一些美妙的霜色珊瑚虫，行动起来却又充满灵敏果决且锋利的味道。他左手食指抬起你下颏，指尖上的温度业已不似人间。
　　灯光融入他逐渐移动的阴暗背影，照不到你眼睫上只有他明了的战栗。那冰冷如水晶的指甲在你丝线般细致光滑的喉部轻轻摸索着，准确地按捺着血流的节奏。
　　他突然放开你，发出孩子一样天真的咯咯笑声。那笑声让你全身绷紧发冷。
　　你睁开眼睛。
　　吸血鬼已经从你面前消失，你站起来，扑到窗前，挥开纱幔时他就在楼下庭院备好的马车边，一夜的满月都在他仰起的面庞上停驻，又凋落成千年樱花雪。他云朵般瓷白的脸上漾出一丝云朵般的笑意，轻轻挥了挥手指。
　　再见，琼恩。
　　他无声的告辞只让你的苍白瞬间转为冰寒与血红，你连衣领都没有结好便推开窗子，随手抓起桌上一只紫檀嵌宝石高仕郊游图方盒，狠狠掼了下去。
　　啊，这个。
　　你愤怒而又意料之中地看着那只沉重盒子以一种落雨般笔直清爽的姿势被他抄在手里，他睁大眼睛细看，轻轻地说：“很贵的，琼恩。”
　　那么，就给我这个吧。
　　他登上马车时没有忘记挥手告别。
　　你俯在窗前，声嘶力竭地对他嘶吼，“下地狱去吧，纳斯隆•瑟尔！”
　　他温柔低细地笑着，那太远了，琼恩，太远了，我还是再来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