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夜谈系列》不言羽

3、青莲雪

　　大背景：寂静的禅寺里来了一个为自己丈夫求签的女子，满怀心事的她遇到了一个住在寺里的女孩……
　　关键词：转生，朋友，选择

　　冬天的时候，这里的寺庙向来是很少有人的。
　　这一天从长长的石台阶上走上来的飘雪走到大殿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僧人们想来都在吃午饭，禅寺是年代久远的，年代久远的东西却不一定是值钱的。飘雪曾听丈夫开玩笑似地提过，住在这里连小偷都不会想起来。
　　这里，就好像是繁华之中一个被遗忘的小角落，住在这里僧人们日出而颂日落而息，过着和城里人的截然不同的生活。
　　飘雪就想要找点清静。
　　今天，第一次不是她的丈夫陪她来。
　　从前来，她都只陪着丈夫在大殿里烧上一炷香，闻闻檀香和佛寺的气味，然后回到自己的名利场中去一刻都不得空闲。
　　现在用平静下来的心来看这个地方，感觉出了一种无边的寂静和平稳。
　　奇怪地，她感到了自己本来很熟悉这样的环境。
　　就好像，她曾经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慢慢地成长……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这里，竟然是一个不小的池塘，池塘里，盛开着一朵一朵的花朵。
　　“骗人！”她低低叫着。
　　冬天里怎么还会有盛开的莲花？
　　淡紫色的莲高出水面挺立着，有不少的在花瓣上还积留着昨夜的雪，白色，还有淡紫色，就是和她的繁忙她的虚假不同的世界。
　　“哎呀！有人……”
　　一个听起来还很年轻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回过头，又是满眼的紫色。
　　是一个很年轻，脸庞还带着稚气的女孩儿，女孩的身上，是她说不上名来的衣服，与其说是奇装怪服还不如说是变了点形的道服。
　　紫色，浓淡不一的紫色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妩媚的感觉，反而就像是像池子里的莲，远远的，纯然天成的。
　　“你是谁？”女孩儿歪了歪头问她。
　　“我是飘雪。”女孩儿可爱的动作让她好感大增，笑着回答，“你又是谁？”
　　“我叫紫真。”女孩儿认真地回答，“我住在这儿。”
　　“住在这儿？”飘雪吃了一惊，“这里不是和尚庙吗？”竟然住了个大姑娘。
　　“临时的。”紫真解释，“我在等人。”
　　“你是……道姑？”这身衣服像。
　　紫真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等人。”请了飘雪在池塘边上坐下的紫真轻声地说着。
　　“等人？”飘雪看她托着腮帮子看向池塘里的莲花，莫名地觉得这两者好相似，“很重要的人？”
　　“嗯。”紫真地眼睛向上抬了抬，看看天上走着的白云，“我的第一个朋友。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了，是小时候的朋友吧。”青梅竹马的友情大概是最美好的那一种了。
　　“是啊。”紫真沉默了下来，“她走了以后我都是一个人，好闷的。”
　　一个女孩子没有伴儿还真是寂寞的童年，飘雪想到了自己，不禁也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紫真的声音又打破了沉默，“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飘雪呆了呆，突然想到紫真年纪还小，又住在这个可以算是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么自己的烦恼能和她说说也好。
　　“其实，我是来求签的。”她诉说着，“我的丈夫，我实在是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了。明明，以前他是那么地单纯，那么地纯朴，为什么，一有了钱，就什么都变了呢？他的保险库里藏的，都是那么肮脏的东西，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人来世间时干净如净莲，世间走一番，如泥染尘埃。”紫真认真地说着，好像她曾经看过很多很多，“要想在万千红尘中保持纯粹，太困难了。”
　　紫真说得认真，飘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紫真的嘴巴翘了起来，“有什么好笑的。”亏她想得那么认真说得那么认真。
　　“哈哈，对不起。我只是想，你才多大呀，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我一千三百岁了。”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有幽默感。
　　“哼——”小紫真的嘴翘得更高了。
　　就在这池塘边的融洽气氛里，一个很小很小，很不融洽的声音响了一下。
　　飘雪的身子倾斜了，靠到了紫真的肩膀上。
　　“……快逃……”
　　那瞬间惨白的嘴唇这么紧告着。
　　“什么？”紫真让她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明白，她累了吗？
　　飘雪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拿了他的犯罪证据，他终究是狠得下心来杀我的，你快逃……”
　　一个男人从边上走了过来，手中拿的，是一把消音手枪。
　　这里没几个人，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做起雇主交待的任务来自然是轻松自在。
　　雇主有吩咐，杀了这个女人和她谈话的对象。
　　杀手举起了手枪。
　　紫真却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笑了。
　　杀手很困惑，不过，还是尽快扣下扳机吧。
　　紫真看着他，脸色冷了下来，那目光，就想游离于外的看着被困在内的。
　　杀手一惊。
　　一种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回头去看。
　　水化作透明的巨手，把他一把拖进了池塘里。
　　他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就消失在了池塘中。
　　紫真低下头，在已经听不见的飘雪耳边低声说着。
　　“你还记得吗？一千年前我是佛祖池塘里的青莲，而你是天上落在我身上的雪花，在你溶化之前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可是你终究离开我了。终究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了。我的姐姐不见了，我找啊找，等啊等，就是为了等你啊。可是我知道，你还是要离开我的……你我都一样，太纯净了，是不能在这个世间久留的……”
　　无求亦无欲，无我亦无心，我只想旁观这世界，你却是看不破这世界。青莲长于水中，远离这凡尘，你却是那千万落下的雪中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落在青莲上也会落在其他的地方。那次离开之后你不是也飘落到这凡间来了吗？
　　曾经在青莲上独善自身的雪，还是不能消解这世间的欲望与贪婪的。
　　你既是最纯净的雪，来自于天上，轻覆在青莲之上，那么，溶化之后自当回到水中吧……
　　血从背后伤口处涌出，染上了紫真紫色的下裳再滑落到地面上，越来越多，形成了红色的小溪，落进池塘里，违背人死后血液凝固的原则，执着地奔回自己原来的家园……
　　晚一些的时候，飘雪约来的调查人员来到了寺庙，寺里的僧人交给他们一个文件袋，说是一位女施主嘱咐的。
　　里面，是她丈夫的犯罪材料，足以判他五次死刑。
　　调查人员开始在寺院里寻找飘雪的踪迹。
　　最终，在寺庙的池塘里发现了她。
　　她安静地睡在一艘小船上，从来没有水生植物的池塘里此刻开遍了一种紫色的莲花，身着白衣的她躺在它们中间，就像身上盖着一层白雪……
　　紫真回到家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见到她了？”过来的好友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他们的小紫真也有苦恼的地方啊。
　　“嗯。”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紫真扁了扁嘴，“灵你总算记得来看我了啊。”
　　死灵，这么好久没有来看她。
　　“我敢不来吗。”方灵翻了个白眼，“我再不来，真的就要在某人的文里死去活来了。”
　　“你看到啦……”紫真心虚，前一阵子因为方灵好久没有来看她，她一气之下在网上写以方灵为主角的文，还很不“小心”地让主角死了。
　　“嗯——”
　　“呵呵……”
　　这紫真——
　　方灵的脸板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怎么样了？还是在世间轮回吗？”
　　“是啊。”固执的雪，总以为自己可以磨平这世间的贪与欲，不知道要轮回几遍她才能达到自己的愿望，也不知道她要夭折几遍才会灰心放弃。
　　太纯净的，终无法长留世间，还不如那段伴随着佛祖的岁月，那悠然的佛声洗尽一切苦厄。
　　“没关系的。”紫真依旧笑着抬头望着门外的翠绿山林，“她在红尘中，我在红尘外，我可以时时看到她呢……”
　　小紫真，你真是……
　　方灵无声地笑了，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