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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抚伤 ...

  •   苏家堡的门一重重地开了,贯进凛冽的风,站在门边的家奴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苏尺岩紧抱着怀中的少女,虽然室外的温度很冷,他露出的手指已经动得有些僵硬,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楼宇,不时低头看一看怀里那滚烫的身躯,心几乎要碎了。
      跨过最后一道门,他急促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他看了看身旁的丫鬟。
      丫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那么暗淡,却透露着寒冷逼人的光芒。她低下头,走上前,打开房间的门。
      苏尺岩不再看那丫鬟,踏进屋内,将怀中的少女轻轻放在床塌上。那张床边上,还挂着红绸,想必是新婚之夜的喜床,然而,这张床现在却显得凄凉。
      丫鬟将灯点上,拿到床边,在灯光下,丫鬟的手颤抖了一下。“堡主,是夫人?“
      苏尺岩疲惫地点了点头,顺着光,一点一点地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她的脸上,没有他印象中的刁蛮刻薄,有的只是被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她的唇轻轻地蠕动着,吐出一些他听不清的话。他将她的手握起,贴在脸上,却微笑起来。
      “堡主,夫人受伤了”一旁的丫鬟见苏尺岩举止有些奇怪,便提醒道。
      苏尺岩像触电般地直起身,用手背贴在少女的额头上,那温度,烫得吓人。他立即吩咐道:“紫泪,去,请大夫来,找扬州城内最好的大夫。”
      丫鬟迟疑,站在原地:“可是,堡主,现在已经很晚了……”
      “付给他双倍的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请来,这种事情需要我教你吗?”苏尺岩的脸阴霾下来,看着丫鬟,厉声道。
      “是。”丫鬟委屈地应着,将烛台放在床边的桌上。
      “慢着”,当她准备离开屋内时,苏尺岩将她叫住,吩咐道:“把我书房的那瓶清潋露取来。
      “可是。”丫鬟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苏尺岩,“堡主,清潋露就只有一瓶了。”
      “叫你去取来就取来,为何话那么多。”苏尺岩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主人的吩咐,敢拒绝的整个苏家堡就只有这个叫做紫泪的丫鬟了。
      丫鬟紫泪见堡主话中带了火气,便不好再多说,她不服气地应了声,便踏出了房门。

      不久之后,紫泪匆匆跑回来,从袖中掏出一淡蓝色的小瓷瓶,递给苏尺岩,便又匆匆离去。
      苏尺岩将凭塞打开,那一刻,一股清淡得飘渺却又诱人的香气从瓶内溢出。看着床上的妻子,脸上是温柔的笑。他一点一点地揭开她单薄的衣服,他看到,从脖子到胸口,已经有无数道暗红的伤痕。他伸手,轻轻地将指尖落在她的伤痕上,她的身子立即抽动,口中还带着微弱的呻吟。
      他不禁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她,然后将瓶中无色若同露水的液体轻柔地涂抹在她的伤痕上。他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不,不要,爹,不要……”她又开始轻唤,这次,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如同歇斯底里。
      “雨月”他不得不停下手,将她按住,摇着她脆弱的身体,他不知道如何将她冷静下来。当他的手一直蔓延到她的胸口时,他迟疑了片刻。瓶子的重量轻了些,那些无色清香的液体已涂抹了她半个身体。
      终究,他还是狠下心,揭开她胸口的轻纱,那里的伤痕更多,多到扭曲成丑陋的形状在她的身上散布着。
      他的动作更加轻,身怕重一点点都会把她弄疼。
      终于,那瓶子空了,液体在她的身体上一点点地消失着,让她通体散发着清香。苏尺岩舒了口气,将空瓶子放在了烛台边上,然后用床角厚厚的被褥把她的玲珑的身体裹住。

      雪渐渐停了,这已经是十多天以后了。
      慕容雨月推开房门,跨过门槛,站在了廊下。她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表情淡得无发捉摸。她紧了紧衣服,走下矮矮的阶梯。屋外,是一片雪白。
      雪积满了园子。看着雪,她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了些。忽然见,星星点点的绯红色划过她的眼角。她向着那绯红色的方向看去,竟是一株梅花。她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娇艳的花。雪落在花瓣上,融化了,变作一粒粒透明的珠子,点缀着如同处子般娇嫩的花儿。她笑了。
      入迷间,慕容雨月感到肩头一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甜润又夹着微微嗔怪的声音。
      “夫人又任性了,出来也不多穿些。”
      慕容雨月扶住肩头的外套,回首,看到一紫衣少女站在了她的身后。
      “没关系,我不冷。”她轻声说着。虽然身上的伤已经愈合,染上的风寒也好了许多,但她依旧感到疲惫,连说话,也使不出太多的力气。
      “是啊,夫人到是没关系,紫泪可有关系呢。堡主见了,准又怪紫泪了。”紫衣少女撇了撇嘴,抱怨道。
      慕容雨月笑了笑,本是想安慰这刻薄的丫鬟一翻,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她,说一句话,都仿佛是要消耗掉她所有的力气。
      “夫人想要束梅花吧,紫泪给夫人摘吧。”看到慕容雨月的手停落在绯红的花瓣上时,紫泪踮起脚,准备从树枝中折下一束梅花。
      “不要。”慕容雨月立即阻止,这一句话刚出口,她便感觉到身体似乎轻了许多。这一病,怕是把身子病坏了吧。对于从小习武的她,一向硬朗的身子,这次怎会经不住一场风寒。
      “恩?”紫泪不解地停下手,转头看看身旁的夫人。那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此刻的温柔,竟不似婚礼那天的刁蛮,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花是用来看的,不是摘来玩弄的。让它开在那里吧。”慕容雨月沉了口气,唇间便溢出轻盈的白烟。她将手缩回宽大的袖中,眼睛注视着促开的梅花,“江南不似洛阳,应该会有很多花吧。”
      紫泪被她的话惑住了,她绞了绞搭在胸前的辫子,想了一会,说:“江南的花的确很多,因为江南比较温暖,很多花都能生长。”
      “是吗”慕容雨月淡红的双唇微微开合着,低语:“那好啊,不似洛阳,就牡丹开得像样些。”
      紫泪眼睛一亮,开口道:“夫人喜欢花的话,到了春天,紫泪可以去找些花种给夫人种在园子里。”
      慕容雨月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其实,紫泪也有所闻,牡丹,洛阳的最美,而洛阳的牡丹,种得最好的,就数慕容家的小姐慕容雨月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雨月开始觉得累了,紫泪便扶着她坐在了园中那用厚厚的棉絮锦绣毯铺垫的石椅上。紫泪将慕容雨月身上的外套扣起,轻轻地拍她的背。虽然病情好了些,但她还是会咳几声。
      “夫人……”紫泪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说:“您对堡主别那么冷淡可以么?”慕容雨月有些惊异,她掩着唇,回头看着身后的紫衣少女,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苏家堡的丫鬟都似你这般说话么?”
      其实,慕容雨月早有发觉,这叫做紫泪的丫鬟,的确是不同于其他的下人,说话时总是一副没有尊卑的语气。
      “夫人,不是这样的,这堡内,也就只有紫泪一人敢这么和主子说话。”紫衣少女低头,羞红着脸回答道。
      “夫人,其实堡主对您真的很好,您不知,堡主为了找您几日为眠。您生病的时候,堡主依然守在床边,一步为离。还有……”
      “还有什么?”慕容雨月见她停下了,便问。她昏迷的时候,其实是清楚地感觉到,他,竟是那么的体贴。
      “堡主本是不让紫泪告诉夫人的,可紫泪还是想让夫人知道。夫人可知为何您身上的伤那么快就愈合了,而且不留一点痕迹。”
      “为何?”
      “因为,堡主给夫人涂了最珍贵的清潋露。”紫泪顿了顿,目光游离,似乎是在惋惜。“清潋露是用二十多种名贵的药材熬制而成,透明无色,涂在伤口处,有清凉之感,而且愈伤速度极快,不留痕迹。堡主也只有两瓶,是西华剑派的掌门为答谢堡主而赠的,堡主平日都未舍得多用,剩下的最后一瓶,全都用在夫人您的身上了。”
      紫泪的话音已经变得极其低,低到慕容雨月听着都吃力起来。慕容雨月心头顿然一紧,莫名其妙地涌出几分复杂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紫泪,你又多嘴。”
      忽地,远出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温柔中夹带着责备的语气。
      紫泪微微欠身,“堡主……”她朝着那向她走来的白衣男子行了一礼。
      慕容雨月抬起头,看到眼前的白衣男子俊美的脸。在屋外的明亮光线下,他的脸,是那么明朗亲和。他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却又夹着几分水一般柔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随之衬出他脸部优美的线条。薄薄的双唇微开着,带着笑意。再一次这么仔细地去看他,与上次看他,相隔快半年了吧。
      “紫泪,你退下吧。”他背着双臂,淡淡道。
      “是”紫衣少女便躬身退下。
      雪堆积的园子中,便剩下他们两人。白衣男子目光落在慕容雨月的身上。他走近她,伸出手停落在她的脸上,轻抚着,柔声道:“雨月,好点了么?”
      慕容雨月脸上浮出淡淡的笑,轻轻点头。
      这么多日,终于见到她笑了,他的心里也欣慰许多。“雨月,你不用在意,那丫鬟平日就是话多。”
      慕容雨月依旧朝着他微笑,许久,轻声道:“相公,谢谢。”
      此话一出,白衣男子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意外。这曾经宁可逃婚都不愿嫁给他的女孩子,如今竟开口称他一声“相公”。她的转变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一时间都无法表现出喜悦。
      “谢什么?”过了许久,白衣男子才回过神,笑着问道。
      “谢你救了我的命,谢你不嫌弃我,还对我这么好。”慕容雨月的脸上带着歉意,微微低下头。
      他便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傻瓜,谢什么,你都叫我相公了,我还能不管你么?”
      慕容雨月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那笑,带着些许的羞涩和幸福。
      他便将她拥入怀中,用手掌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雨月,我爱你,所以,把你的心交给我吧,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
      慕容雨月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臂是那么的有力,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不像在那个人的怀里,永远只能感觉到遥远飘渺的幸福。
      “那么,在我答应你之前,我要把所有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记忆消除掉,你愿意帮我吗?”慕容雨月从他的怀中抬起头,顺着光,视线缓慢地爬到了他的脸上,看到他的脸,心脏便有了一种安宁跳动的节奏。这个人,苏家堡的堡主苏尺岩,才应算是自己的丈夫,真正的丈夫。现在终于从心中完全地承认他了吧。
      苏尺岩温和的表情中带着诱人的笑,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娇小而虚弱的妻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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