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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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终于是下雪了，下了第一场雪，雪不大，风却很大。天地之间，便是一阵凄惨的哀鸣。
江南苏家主宰着整个江南。甚至是整个武林。然而此时的苏家堡却显得十分凄凉。
书房内，一盏昏暗的烛灯在案前跳跃。苏尺岩倚在案台上，他的双眼未闭，眼中布满血丝，一脸的疲惫。
屋外的风很大，吹得树枝剧烈的摇动，那被风折磨的黑影清晰地落在了窗上。他不禁紧锁起眉头，注视着案台上的书信，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发呆。
突然，他感觉到风刮在了脸上，很冷，很利。门开了。
一黑衣男子走入书房，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恭敬道：“堡主，属下已经在苏州等地找过了，也没有夫人的踪迹。”
此话一出，他的开始绝望，最后一个地方了，这江南最后一处地方了，依然找不到她。
“退下吧。”他的声音带着无奈。
黑衣男子行了一礼，便退出屋外。
房门关上的时候，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消失。他将头埋入掌中，用力搓了几下，抬起头时，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雨月，你去哪里了，难道要你嫁给我是那么为难吗？”他低喃着，窗外树枝凄惨的嚎鸣，加剧了他心中的不安。
莫非真的是回洛阳了。这是他最不愿想的。在洛阳，还有那个人吧。
“来人。”
他站起身，烛火摇曳了一下，便开始不停地跳动。
“堡主有何吩咐？”一下人进入书房，恭敬道。
他拿起桌边那件雪白的狼皮外套，披在身上，吩咐：“备马。”
“堡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下人感到了不安，问道。
“去洛阳。”
他说完，挥手，顿时，书房一片黑暗。
他骑上马，挥鞭。当他那在黑夜中透出寒气的身影消失在苏家堡重重叠叠的楼宇间的时候，午夜的钟声响了。从城南传过了城北。他无暇去顾及，拼命地挥起马鞭，似乎要将那匹马往死里抽，那匹他最好的马。
马蹄过处，留下浅浅的印子，不久，便被风吹散。
雪突然大了，落下来，化作一道冰凌，随着风刮过他俊美的脸颊。他微微眯着眼努力看清楚前方的路。青石板的道路，如今都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风夹着雪，灌进了他的长袍，那如同雪一样白的袍子便任由风将它吹到了半空。
突然，他执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速度也放慢了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往前过了一个街角，他停下了。
是一辆马车，不算得简陋。车夫正挑着一盏邓慢悠悠地赶着车。车夫的身旁，坐着一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蜷着身，眼睛仿佛是开着，又仿佛是闭着。
车夫看见站在雪中牵着马的年轻人，便停下了车。这一停，惊醒了他身旁那中年男子，他倏地睁大眼睛，直起了身子。
苏尺岩立即怔住了，他大步向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那中年男子庸懒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皱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道：“贤婿啊，你还真是有闲心啊，怎么晚了，还有心思一个人驾马出来看雪？”顿了顿，又继续说起来：“怎么不和你老婆一起出来？”
“岳父大人”苏尺岩心一紧，一向冷静从容的他此刻也变得惊慌失措。他颤抖着回答：“小婿正要和您说此时，雨月她……”
“她和别人跑了！”中年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跳下车，站在雪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闻名于江湖的洛阳慕容家族的族长慕容安。
“岳父大人，您都知道了？”他很意外，事情发生后，他为了避免让慕容安知道后打击太大，一直未派人去告诉过慕容安，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派人去洛阳寻找妻子的下落，不想，此刻，慕容安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别人私奔了。
苏尺岩更加为难，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去告诉这眼前的中年男子。
“岳父大人，不用着急，小婿已经派人在江南等地寻找雨月，虽然现在还没有雨月的下落，不过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明日便派人去洛阳、蜀地寻找。”
虽然嘴上说地轻松，可他的心并未轻松。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让他口是心非的话。
“不用了”老人捋须冷声道：“这死丫头，老夫已经把她找回来了。”他说完，转身，向马车上的厢内指去。
苏尺岩立即向那走去，掀开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她，静静地躺着，仿佛静到连呼吸都没有了。她的身体蜷缩着，全身只由一件单薄的衣服裹着。然而，透过她单薄的衣衫，他看到，他的手上，颈上，尽是伤痕。此刻，心不禁疼了。他脱下外衣，将她单薄的身体紧紧裹住。就在他的手触到她身体的瞬间，手指颤抖了一下，她的身体，竟是那么烫。
“岳父大人，雨月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哼，这死丫头败坏家门，该打。”慕容安看着躺在厢中的女儿，脸上冰冷如霜，没有一丝表情。他厉声道：“这死丫头跑回洛阳准备和那穷书生私奔，幸好老夫及时赶到，不然，她便无清白可言了。他身上的伤，都是老夫用鞭子往死里抽的。”
“岳父大人，您怎么能这样，雨月毕竟是您的女儿。”苏尺岩看了一眼慕容安，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表情如同充斥着血性的野兽般的可怕。
慕容安眼中锋利之色依旧未减半分，“哼，明明已经嫁人，却做出私奔这等臭事，怎会是我慕容安的女儿，怎配做慕容家族的后代，传出去只怕是让人笑话。从今往后，我慕容安没有这女儿。”
说完，慕容安便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对苏尺言道：“贤婿，娶这死丫头让你受委屈了，老夫今日就在你面前了断这死丫头，也好对得起你们苏家的名声。”
他的身手很快，瞬间移至帘下，用左掌推开苏尺岩，举起匕首，向那在昏迷中的少女的心脏刺去。
当匕首就要穿过她的皮肤时，一道寒光闪过，刺痛了他的眼睛，当他渐渐适应黑暗时，才发现，手中的匕首已经落在苏尺岩手中。
“你……”他诧异。
“岳父大人”他将手中的匕首仍掉，然后拱起双手，道：“岳父大人不要，我要。”
“贤婿你是不是糊涂了？”慕容安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年轻人，在微弱的灯光下，这个年轻男子的脸，竟是那样的疲惫。
“这丫头做出这等臭事，你还要她？”
“要，当然要，雨月不是您的女儿，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去。”他说着，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意，虽然疲惫，却很真诚。
“贤婿你可想清楚，她做的臭事传出去不仅是坏了你的名声，还会坏了整个苏家的声誉。”慕容安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苏尺言，让他未料想到的是，这苏家堡的堡主竟会做出这样惊人的决定。
苏尺岩没有回复慕容安的话，而是伸手，将那昏迷的少女抱在怀中。他从未触碰过她，没想到她的身躯是如此玲珑，让他心生一种复杂的感觉。
他轻点足尖，越上马背，执起缰绳，回头对慕容安道：“岳父大人，小婿定会好好待雨月，定不负她。请您放心回去吧。”
说完，看了看怀中的少女，用力一拉缰绳，飞奔而去，顷刻间消失在狭长的青石板街道上，留下的，是漫天飘飞的雪花和慕容安眼中复杂的表情。
“贺郎，贺郎……”
苏尺岩听到了怀中少女微弱的呼唤，立即勒住缰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她身体的温度似乎比刚才还要高，那样的滚烫，不禁使他的心颤抖。
“雨月……”苏尺岩开始摇动她的身体，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竟是那般小巧，却脆弱不堪。
“贺郎，你为什么那样对我，为什么？”
“雨月…….”他再一次唤着怀里的少女，然而，她的眼睛，依旧是闭着。
“贺郎，你骗了我，为什么？”
原来，她心里，还是装着那个人，虽然他没有见过那被她唤作贺郎的人，但那一刻，他心里带着的痛苦，又加深了。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爱上这个有些刁蛮又任性的女孩子的，或许是在那天买玉的时候，那块清澈透明的水涟漪落在她手上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开是涌动，是被一中莫名而来的力量。
“冷，好冷啊。”
他的思绪被这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目光落回到她的身上，这一次，她口中的话，再也不是那个人的名字了。
他轻轻拍去她额上的雪花，看着她，第一次能够那么仔细地去看她。原来，她竟是那么好看，那单纯的脸，让他万分心碎。
他将她紧紧抱住，好象一不小心她就会从他手中消失。低头，轻落一温暖的吻在她额上，低声温柔道：“雨月，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说完，他的身影便隐没在纷扬的雪花中。连马蹄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