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之绘梦记(GL)》七月之寒

8、相遇

　　浴佛节的每日清晨，人们会采来鲜花绿叶到佛寺供奉，担来碧澄清水为佛像洗尘，祈求神灵保佑安康。做完这些以后，用柳枝洒、用鲜花溅，用瓢泼、用盆倒——泼水开始了。

　　人们涌出大街小巷，嬉戏追逐，逢人便泼，从头到脚，正所谓：“甘露随人意，瞬间雨倾盆。”可没有人会介意，毕竟谁身上泼的水多，就意味着谁得到的幸福多呢。

　　一大清早，天香就迫不及待地加入这泼水大军中，但任她纵跃轻灵、身轻如燕，也仍是被泼了好几下：略湿的发丝，睫毛上还不小心挂着几滴水珠。

　　天香毫不在意，依旧随着人流，互相追赶，你泼我撒，开怀大笑。
　　此时，她的全身被阳光洒照着，长长的睫毛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连一旁的东方彻都被看呆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少女灿若春华，不应蒙尘，阳光和笑容才是该属于她的颜色。

　　随着正午的临近，街上参加泼水的人越来越多，人流越来越挤，尤其滇城主街上，四面八方的人不断涌入汇集而来。街道两边的店家里都涌进了不少人，最后甚至连二楼窗口都站满了人。

　　东方彻已渐渐跟不上天香的脚步，他俩被挤散了。他焦急地稍稍踮起脚跟，伸头向四周张望，哪里还有天香的影子。最终，只能无奈地随意选个方向往前行去，希望可以尽快找回天香。

　　忽地，迎面而来一人，肩部被狠狠一撞，东方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旁闪过一清秀的白衣男子，双手向他一拱：“啊，抱歉抱歉。”随即白衣男子就匆匆向前赶去。

　　“看着斯斯文文的，力气倒不小。”按着肩膀，回头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背影，东方彻暗暗吐槽。

　　不过那白衣胜雪般的模样，倒叫他恍然想起了那日的冯素贞，不禁心下暗叹，究竟何时才能再相见呢？他四下环顾，希望能看到那抹萦绕心头几日的倩影。

　　冯素贞一边揉着刚被撞到，仍旧隐隐作痛的左肩，一边急急向前寻找着李兆廷和张绍民的踪影，明明只隔了没几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但很快，她就无法继续前行了。因为左侧的小巷口突然横向涌出一列欢快的撒着各种水花的游行队伍，她被冲入这队伍中，推搡着竟往右边巷子里去了。

　　眼瞧着右边巷子也迎面而来一群人，冯素贞还来不及叫苦，两列人马就已正面遭遇，所谓两强相遇必有......

　　于是各种泼啊撒啊，闹腾啊，可想而知，巷中的人几乎个个全身湿透。

　　这边，冯素贞上一秒刚迎接了一次“花瓣雨”的洗礼，下一秒自己怀里就跌进一个小人儿，“啊，小心。”随即轻轻扶住怀里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下子没站稳。”怀里的人抓着冯素贞的手，站直了身体。

　　当冯素贞看清怀中之人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兀地一紧：公主......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近在咫尺。

　　周围水汽迷蒙，冯素贞却觉得热得很，她的眼此刻含水又蓄雾。

　　而天香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手也忘记从冯素贞臂上拿开，只这样紧紧拽着。她没有想过还会见到冯素贞，即使有时她又会无数次想她们重逢的景象，想自己会是怎样的心境，会有怎样的开场白。

　　此刻，真实发生的时候，天香却什么也没想，她只是盯着眼前之人——这个活生生的冯素贞。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心底就慕然升起一股委屈之感。

　　四目相交，彼此的眼神儿交缠拧结在一起扯不断化不开，两个人竟然都怔愣在那儿。

　　周围的人不断推搡，还是冯素贞先反应过来，猛地一下拉起天香的手就往小巷外跑。

　　天香还没有任何反应时，就已经被冯素贞拖着出了小巷另一头，左弯一下右拐一下的，二人赫然就来到了一略显安静的后街。

　　躲在街边的屋檐下，
　　冯素贞想的是：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就拉着她跑出来了呢？
　　东方天香想的是：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就跟着她跑出来了呢？

　　衣服基本全湿透了，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下巴似还有几滴水珠欲滴未滴样，二人的样子看来都有点狼狈。

　　很快，冯素贞悉悉索索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默默地递了过去；天香低头看着那双记忆中葱白如玉的手，伸手小心接过帕子，手指相触的瞬间，酥麻的感觉，“谢谢”，微如蚊蝇。

　　其实天香心里有很多疑问，譬如你怎么会来云南的？譬如你过得好吗？譬如你和那个乌鸦嘴......话到嘴边，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但如此沉默向来不是天香所喜的，她深吸一口气：首先，要好好打声招呼。

　　于是强自镇定地转头望向冯素贞，刚要开口，却发现冯素贞前发上粘着一片花瓣，此时正摇摇欲坠，配上她此刻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样子，莫名一股喜感。

　　天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冯素贞一脸莫名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两只眼睛眨呀眨；天香抬手将她额前花瓣拿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还是个呆头鹅。”

　　看着天香手里的花瓣，冯素贞抬起手摸了摸额前，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已正午，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温暖的、愉快的、春天的感觉。

　　天香拿着帕子随意擦拭着面上和发上的水迹，冯素贞看着被她弄乱的额前碎发，下意识地就伸手帮她捋了捋，天香有些意外，抬眼就看到了冯素贞那宠溺的眼神，一如往昔。

　　对上天香的眼睛，冯素贞才恍然，有点尴尬地收回了手，轻轻说道：“头发有点乱了......”，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天香还兀自沉浸在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短暂接触中，忽地，一声“咕噜噜”传来，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不是我！”

　　冯素贞紧抿住双唇，努力憋笑，最后终于忍不住捧腹起来。

　　看着天香可爱的模样，敛起夸张的笑容，冯素贞装模做样地对天香一躬身，柔声说道：“已过午时，微臣有点饿了，不知公主是否赏脸随微臣去好好祭祭这五脏庙？”

　　天香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再次深深地感叹到：无论过了多久，这冯素贞果然还是自己的天魔克星。

　　于是，午后的阳光中，二人并肩离去。

　　街对面一位老伯正坐在自家门口看着小孙女努力地往盆里装水，准备再去好好大泼一场：“慢点，小心摔着。”嘴里喊着脑子里却感叹着：“现在的年轻小夫妻啊，真是让人羡慕。”

　　夕阳西下，冯素贞坚持要送天香回王府去。
　　下午的时候天香已经从冯素贞口中得知她在云南已经好几日了，现暂住在布政司府，而来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一位故人。

　　说这话的时候冯素贞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在回府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时候都是天香说冯素贞听。看着天香的侧颜，冯素贞泛出柔和的笑意来，若此刻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便会发现里面正闪烁着无尽的温柔。

　　两人还未行至王府门口，就看见东方彻正急急从府里出来，后面跟着高平和好几个王府侍卫。

　　看到天香，东方彻眼睛一亮，似看到救命菩萨一般地奔了过来：“公主，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

　　话说到一半，东方彻注意到了天香身边的冯素贞，“你......你不是那天救人的......？”看着这张最近一直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脸，东方彻迷惑了，他不会认错的，只是...只是眼前之人分明是个男子啊~

　　东方彻感觉自己有点晕。

　　灯火寂寂，东方彻在房里看着窗外夜色岑静，脑中闪过白天所发生的一幕又一幕，仍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先是他派人寻了好几日却音讯全无的佳人竟然“自投罗网”来了；还有就是再见佳人时那佳人竟然摇身一变为翩翩公子了，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小女子扭捏之态，反而长身玉立，自带一股霁月清风之态；不止如此，她竟和公主相识，而且看她们之见的相处，应是相识已久了。

　　冯素贞，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思及此，今天在王府门口遇见天香和冯素贞时的情形又浮现在东方彻的眼前：她们二人并肩而行，一个俊逸出尘，一个明眸皓齿，当时他心底竟生出一个词来：赏心悦目？！明明很自然的二人，却莫名带着一种亲密之感。

　　这桩桩件件皆在眼前，有个念头在东方彻的心头一闪而过。

　　是了，冯素贞！就是这个名字，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一年前轰动朝野的女驸马一案啊。

　　天香长公主曾尚过一位驸马——冯绍民，少年才俊，高中状元，官拜丞相；可谁也不曾料想这驸马竟是位女子，货真价实的女驸马正是那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妙州才女冯素贞啊。

　　所以自己才会在初晓这个名字时有熟悉之感，但当时他没有记起，只今天看到她和天香在一起后......

　　可当年不是传言公主和驸马感情不睦？！东方彻觉得自己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