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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放河船 ...

  •   这三天,冯素贞虽然大半时间都呆在医馆里,倒一点也没闲着,反而格外地忙碌,她除了照料那孩童,便是和郭大夫探讨岐黄之术,顺便还要帮着一起看诊断。

      说也奇怪,三天来医馆生意格外的好,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郭大夫一人应付不过来,自是只能叨扰冯素贞一起了。

      到了第三日,那孩童终于康复,高兴地随着自家娘亲回家了,临走还吧唧一口亲了下冯素贞的脸庞。

      迈着轻松的步子,冯素贞踏进了布政司的大门。刚走进内院,便隐约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兆廷?”心下疑惑,脚下更加快了步伐。

      入得厅内,果真是李兆廷,只见他和张绍民两人正相对而坐,闲话家常,故人相见,自有一番热闹。

      张绍民眼尖瞧见冯素贞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迎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冯素贞笑道:“你们许久不见,莫不是在编排我。若被我知晓...”边说边故作生气地举起了手。

      张绍民忙道:“岂敢岂敢。”

      她走到李兆廷身边,“兆廷,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爹爹可好?”

      李兆廷此时已唰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凝视着冯素贞,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是想着...”。

      是要说自己放心不下她才匆匆赶来?还是要说他觉得若这次不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终究,他还是不想放弃。

      冯素贞看李兆廷一脸纠结样,也只得按下心中疑惑,转而说道:“也怪我,因事耽搁了几日,你和爹爹...怕是等急了吧?”

      李兆廷得救似地点点头。

      张绍民在旁看着他俩奇怪的样子,心下不禁想到刚寒暄中从李兆廷那得到的信息,原来这两人竟然还未成婚,看来这冯素贞是为了公主的事,舍下一切就赶到了这千里之外啊。

      思及此,张绍民不由得多打量了下冯素贞,一年前在京城门口被天香拖回去那时,他的心中就隐隐起了个念头,却从来也不敢去深思。那句“绍民”,那个眼神,是不是属于他的?

      若说当时京城一别给了他希望,那现在每过一日,便是让他多一分失望。

      深吸一口气,似要将这纷扰赶出自己的脑海,回过神来得张绍民忙圆场道:“哈哈,李兄待嫂...待冯小姐自是极好的,张某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来来来,今天我作东,为二位接风洗尘,上次冯小姐来,还未好好招待呢,这次正好,你们本一家,一起一起。”

      说罢,一边对冯素贞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拉着李兆廷往外走:“现在既然李兄已来到滇城,那冯小姐自也不必急着赶回去了。就在此处多待几日吧,这云南的风光可和我们那不一样,况且过几日马上就是这浴佛节了。”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三人畅饮谈笑直到那酒楼关门,李兆廷早已东倒西歪,冯素贞和张绍民两人合力将他扶入房内,略略收拾后,便退了出去。

      冯素贞刚要回房,便被张绍民拦住,只见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地问道:“那个...你真的不想让公主知道你来这的事?”

      “......”

      “其实这事也瞒不了多久。现在不止你,还有李兄也在,她早晚知道。”

      “我知此事是令张兄为难了”,冯素贞略一施礼,“顺其自然吧,只是还请张兄多担待,不要主动告知公主才好。”

      张绍民讶然,他没想到冯素贞这么坚持,“不知究竟是有何事...”。

      冯素贞淡然一笑,仍是那句:“便顺其自然吧。”语毕告辞回房。

      一踏进房门,终究还是轻叹了口气,行至桌前,拿起火折子点燃烛火,随着摇曳的火苗,冯素贞眼眸闪烁:她还需要点时间。

      独自在滇城的这几日,异常轻松,她想了很多,许多在妙州的时日不曾想过的,或者说在那样的氛围下来不及去思考的,今天突然看到李兆廷出现时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东方彻被禁足的三天时间里,天香倒是乐得轻松自在,少了个跟屁虫,她一个人如鱼回大海般,去滇城周边游了个遍。

      但眼下最令这条小鱼儿期待和兴奋的便是从今日开始的连续三天的浴佛节了,听闻这是云南每年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了,如此“吃喝玩乐”俱全的热闹,天香自是不会错过,她甚至已早早准备了好几套颜色款式各异的异族服装,就等着节日里鲜艳一回了。

      浴佛节,第一天为“麦日”,第二天为“空日”,第三天为“叭网玛”,为岁首,人们把这一天视为最美好,最吉祥的日子。

      节日期间,全程狂欢,不论王族或平民,皆沐浴更衣,诣佛寺赕佛。清晨担水一挑,为佛洗尘,由顶至踵,酣畅淋漓。浴佛之后人们便互相泼水祝福,此时,这水是圣洁的水,是吉祥的水,洗去灰尘,消除疲劳,免除灾病,互祝平安幸福。

      当然,庆祝活动远不止这些,赛龙舟,丢包,放高升,放孔明灯,放河船,跳象脚鼓舞和孔雀舞。

      今晚在这滇河边,便有一场盛大的放河船活动,一只河船,一份祝福,那只只河船载着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顺水飘流。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河船盛会竟被那些正处于恋爱中或暗恋中的未婚少男少女们赋予了多一份的美好意味。那些少男少女,一人上游放船,另一人下游拾船,若中意的,便双双离开众人到僻静处谈情说爱去了。

      今年的河船盛会自也不会例外。

      河边几棵垂柳,嫩叶翠绿,而最嫩处仍带鹅黄,长条在轻轻摇曳,垂向水面。

      街上异常热闹,人来人往,摊贩林立,河岸两边商家更是灯笼高挂,将两岸照的红红火火。

      岸边两位青年正闲庭信步,左边的一身蓝色儒衫,倒也翩翩公子;右边的一身干净白色儒衫,梳着简单的男子发髻,偏瘦的身形并没有给人羸弱之感,反而自带一股疏朗风流之态。

      此刻,左边的男子正滔滔不绝地为右边的解述着什么,他右手指向不远处一人群汇集处:“冯兄,看,已围了不少人了,有人已在放河船了。”

      顺着同行人手势的方向,冯素贞抬眼望去,果然岸边已繁星点点,一盏、两盏、三盏...飘浮在水面上,随风扩散飘逸。

      白衣的是那冯素贞,蓝衣的便是那张绍民。

      如此佳节,又逢放河船盛会,这布政司府里的三位年轻远客岂可错过这难得的异乡风情。这不,刚用过晚饭,张绍民就邀冯素贞和李兆廷去河边看放河船。

      只是冯素贞坚持自己要换上男装才肯去,让李兆廷大为不解及不满,他本想着如此良辰美景,可以和冯素贞两人月下散步,岂不美哉。现在她要着男装,这画面太美,他可不敢想象。

      可他哪里知道,冯素贞只要一想到前几日河边救人的轰动场景,以及后来三日医馆那莫名红火的生意,再加上今晚这妥妥的河边大型“相亲现场”,她就暗暗发誓绝不穿女装出门。

      最后,自然是以冯大小姐的胜利为终结,不过当冯素贞换上男装出房间门的一霎那,不仅是李兆廷不满了,张绍民也不满了:早知这么帅,不如穿女装......

      虽已过了一年,冯绍民仍是美得让人惊叹。

      此时,两人已走近那放船之处,张绍民复又说道:“未婚的青年在河船里放上属于自己的小物件,让那河船漂流而下,下游不远处有几个河道窄口处可以汇集河船,站在岸边伸手一捞就能将河船拾起。拾得的人和放船的人便是有缘,天作之合。”略一停顿,“若放出的河船无人拾得,那就顺河而下,向那远方而去,便是纯粹的满满祝福之意了”。

      “颇有意思。”冯素贞轻笑道。

      “是呀,真有意思。而且听说很灵的,许多美好姻缘都是从此开始。这就是缘分啊。”

      冯素贞略讶异:“是嘛?仅让这姻缘随着这河船随波逐流,真的可以嘛?”

      张绍民狡黠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其实...听说互相有意的双方早就做好约定或暗记,你瞧那船上所放之物就是最明显的记号了。所以......大抵也就只是个形式吧。”

      冯素贞莞尔:“原来如此。”将目光转向远处河面,“但即使是这样,也是带着满满希望和幸福呢。”

      此刻天已暗透,一轮明月缓缓升起,刚刚还是漆黑的河面早已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数不清的河船疏疏密密,在河面上飘荡着,三三两两、挤挤挨挨,有些河船被拦阻在弯道里或草丛中,但更多的河船则是一往情深的顺流而下。

      粼粼波光,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冯素贞随即打趣道:“张大人不是本地人士,对这河船盛会倒颇有心得。”

      张绍民咳咳两下,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前些日子在那西平王招待的酒宴中,多听了些罢了。”

      冯素贞自也不会戳破,便岔了回去,继续好奇问道:“倘若放出去的船不巧被那不中意的人拾得了呢?又或拾得了那陌生人的船呢?”

      张绍民哈哈大笑:“那自然是阴差阳错了。若不中意,想必,便也只能早日归家咯。”

      语毕,两人同时望向已如银河般灿烂地湖面,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嬉闹之声,两位少女匆匆奔来,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岸边,其中的粉衣少女随意捡中一只河船,点亮后,将手中紧握之物放入船中央,另一绿衣少女在旁急急催促道:“快点快点,二哥哥已经在那边等着了。”看着河船往远处飘去,少女们开心地直拍手。

      张绍民看着两位少女又蹦跳着远去的身影,不禁对冯素贞提议道:“冯兄,想试试嘛?”

      冯素贞思忖片刻,终是道:“不了。我没带什么特别的小物件呢。”

      “哎,那不打紧,我们也可单纯放河船嘛,求个祝福之意也好。”说罢,便上前捡起两只河船,将一只递与冯素贞。

      冯素贞接过后细细瞧了瞧那河船,只见其用木板做底,船体为五彩纸,底座上置有一小截蜡烛,小小巧巧,倒也算精致。

      借来火种,点亮河船,望着烛火随风飘曳,冯素贞眼睛一亮,伸手去解开自己腰间的锦囊,打开后取出一粒小小的甘蔗糖,轻轻将其放入河船中,随后将河船小心放平于河面之上,双手用力一推,那小小河船便载着那颗甘蔗糖平稳向前飘去。

      张绍民看着好奇:“放的这是何物?”

      “甘蔗糖。”微眯起双眼,目光追随着远去的河船,冯素贞轻轻说道。

      缓缓地,那河船渐渐变小,终是没了踪影。冯素贞起身后,一撩下摆:“张兄,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

      “哎,你不等李兄了嘛?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了,你等见着他了,烦请和他说一声吧,多谢。”

      望着冯素贞匆匆远去的背影,张绍民皱起了眉头,心下道:“这李兆廷啊,到底跑哪去了?见个师兄,也不用这么久吧。”

      原来在三人刚出府没多久,李兆廷便在路上遇到一故人,似乎是之前他学习卜卦时的同门师兄,多年未见,两人自是要叙旧一番。李兆廷匆匆被这位师兄拉着走了,说好去去就回,他会去放河船那边找他们的。

      只是这去去就回,便到现在也没个人影。

      张绍民无奈摇了摇头,便独自一人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不知公主会不会来呢,她应该会来的吧,在何处呢?”张绍民边走边期待着。

      不远处,一身穿鲜艳异族服饰的少女正欢快地在岸边奔跑,她来到河船汇集处,眨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许多地河船,兴奋地拍着手:“这么多,真好看。”随即蹲在岸边,伸手恣意拨弄着:这只也好看,那只也好看,好想拾一只。

      后面匆匆赶上来的东方彻一脸无奈:“公主,小心点。”

      “世子哥哥,这个,我可以拾一只吗?”天香看着身旁有人在那拾起河船,羡慕地道。

      “可以啊。只是...这其中有些可能是人家的姻缘河船,公主别乱拾啊,到时......”东方彻故意只说一半。

      天香笃定道:“不会不会,我拾起的必是我的。”她现在哪还管得了这些,自是先下手为强。

      再说在天香看来,什么姻缘河船,姻缘这事就靠只河船?开玩笑,怎么也得靠自己啊!

      不过这满眼的河船,实在让人看花了眼,很难选啊,天香暗暗纠结。

      突然,有一只河船引起了她的注意,它起初随着大部队晃晃悠悠向前,却不知为何慢慢偏离了路线,反而孤孤单单地朝天香站着的位置飘来,待到近处,似被岸边水草缠住,便只是在那起起伏伏再也不动分毫。

      天香心下一动,双腿跪倒在岸边,身子前倾,伸手努力去钩,一下、两下。终于,那只河船稳稳当当地被她拾在怀中。

      小心摩挲着船身,天香很是欢喜,往船中一看,竟然还有东西。“这是什么?”天香拿在手里小心查看,白白的,小小的,像小粽子一般。

      东方彻凑过来瞄了一眼,不屑地道:“糖?谁会放这种玩意在河船里啊。”随即无聊地将视线移开,四下张望着,不知在找些什么:今天这河船盛会她应该会来的吧?冯素贞,你究竟在哪里?

      其实早在能出王府大门的那刻,东方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去过医馆了,但终究没有碰到,只是从郭大夫那里打听道她叫冯素贞。

      “冯素贞?”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半会竟也记不起在哪听到过。不过没关系,他已派亲信在城里打探了,只要她还在滇城,他就有信心找到她。

      天香倒也不在意东方彻的不屑,她打量着这颗小小的糖果,莫名觉得可爱。不过天香到底玩心重,须臾,便对手中的糖果失了兴趣,随手将它重新放入船内,抱着河船继续玩乐了。

      “参见公主殿下!”突然,天香被一声呼唤惊到,就见张绍民站在前方躬身施礼。

      “你想吓死本宫啊。”天香拍拍胸脯。

      “参见世子。”张绍民面向后方的东方彻。

      “免礼免礼”东方彻忙虚扶道,“张大人好巧啊,你也来看这河船盛会?”

      “是呀,真巧啊,没想到在这碰上公主和世子。”张绍民满心欢喜。

      “张大哥,看,这河船好看吧。”天香兴奋地将怀里的河船给张绍民看。

      “啊,好漂亮。”张绍民恭维道,只是当他看到船里的那颗甘蔗糖时,顿时目光一凝,“这河船公主哪里得来的?”

      “我在前面岸边拾的,怎么了?”天香疑惑。

      “没事,这河船很好。”张绍民怔怔看着眼前的甘蔗糖,眼神黯了下来。

      “张大人,要和我们一起同游吗?”东方彻随口问道。

      “不,不用了,我...我还要等一位朋友,公主和世子请便。”

      望着天香离去的背影,张绍民的思绪飘到了前面离开的那个白色身影上:冯素贞...。

      “张兄——”,一声呼喊,张绍民不由得回过神来,只见李兆廷从后方急急奔来:“抱歉抱歉,晚了些晚了些”。

      李兆廷气喘吁吁,张绍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素贞呢?”李兆廷周围扫了一圈。

      “她先回去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闻言,李兆廷闷了半刻,讪讪道:“这样啊。那...这河船还放嘛?”

      “你来迟了,早散了。”张绍民伸手指向河面上此时已稀稀拉拉地点点微光。

      不知怎的,李兆廷胸口一窒:终究还是来迟了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放河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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