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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治伤 ...

  •   一日之计在于晨,镖局这行干的又都是那些刀口舔血的营生,更是需勤于练武不可荒废,这样才不至于黄土陇头埋白骨。故而镖师们一大早便在院内练功,开门的小哥每日里就在这整齐划一的操练口号中睡眼惺忪的打开群青镖局的两扇大铁门。
      小哥今日刚一开门,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太阳打个招呼,就见远处有一匹马疾驰过来,速度之快,没待他反应过来,已被撞了个四脚朝天,那马儿便直朝里冲了进去。
      冲散的人群,急停的马,院中一下整个人仰马翻起来。天香高喊着:“谁来帮个忙!有人受了重伤。”
      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上面更有浑身浴血的两个陌生人,镖师们将她们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人搞得清楚眼前的状况,众人一下都怔愣当场,没了反应。
      幸而还有那么一两个机灵的,赶紧往里跑去禀报了。
      天香的一只胳膊疼的无法动弹,她一边艰难地想用单手将冯素贞扶下马,一边对着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小镖师喊道:“还愣着干嘛!快来搭把手呀。”
      不容置疑的语气加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小镖师赶紧上前帮着扶下冯素贞,天香这才送了口气似地下了马,只是刚一落地就差点一个趔趄直接坐到了地上,她脚步虚浮,整个人都在打颤,浑身疼得这身体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摇摇脑袋,稳住气息,天香伸手揽过冯素贞就想往里奔:“有没有大夫?谁是你们这管事的?”
      人群外面一声清晰明亮的嗓音响起:“我是这管事的。”话音未落,沿着那声音方向,众人皆纷纷后退,自觉为来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说话的是位青年,只见他一身蓝色云翔直襟长袍,高挑的身材,皮肤不白,但也不是很黑,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
      他扫了一眼现场情况:“这是怎么回事?”随后将目光转向天香,最后锁定在她怀里的冯素贞身上,“这位兄台伤的不轻啊。”
      “她中了箭,还有内伤,需要赶快请大夫救治。”
      “可你们...”
      “我有这个。”天香赶紧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执在手中,上面“群青”二字赫然在目;那青年看到令牌,挑了眉,上前将它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他恭敬地将令牌交还天香:“我明白了。”
      青年转身吩咐道:“来人,快将这位公子送去后院上房,好生照料。再去请吴先生赶紧来看看。”待要继续往里赶,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拉过身旁一人来,小声嘱咐着:“快将此事禀告少主。”随后匆匆往前赶上天香的脚步。
      青年端详着天香:“这位公子,你似乎也受了伤...”
      天香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的伤无碍,先看她的要紧。”天香一顿,复又道:“今日突然闯入,实在是抱歉。”
      “无妨,公子有令牌,随时都可来,无论何事,群青镖局都义不容辞。”
      天香有点不好意思:“你可以叫我闻臭。”
      青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我叫玄冬。”
      入了房内,小心折掉箭杆,将冯素贞俯卧于床上,青年蹙眉看着仍洞穿在背上的箭头,伸手就要将冯素贞外衣脱掉,天香一把拦住:“她是女子。”
      青年一愣,转头退了屋内其余的人,“唤福芹、福敏姐妹俩来这里伺候吧。”
      随即他搭上冯素贞的脉搏,脉息微弱,几无可闻,他眉头一紧,赶紧扶起冯素贞抵住丹田,“姑娘,失礼了。”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冯素贞体内,护住心脉要紧。
      不消片刻,吴大夫也赶了过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胡子却已开始花白,多年来一直是镖局的专门医师,在这镖局里各种大伤小伤也算见了不少,经验丰富,可一瞧见冯素贞的伤势,不禁也皱起了眉头搓搓双手,今天这伤看来棘手了。
      只略一查看,吴大夫就当机立断道:“先止血吧。尽快拔出箭头,清理伤口。”毕竟再厉害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的失血过度。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些箭头嵌在肉里,好似生了根一般,轻轻一提,竟然重新皮开肉绽,反而更深地向里滑去,伤口又深了。
      玄冬仔细检查了箭头外部,“这下糟了!看来箭头上有刺,或者说像刺一样的倒钩,它们可以牢牢勾住皮肉,一个不妥就会伤及其它地方...会用这种箭的人可不普通,根本没想给人留活路。”
      天香不禁紧握双拳,指甲掐入掌心几近痛麻才稍稍压下点悲愤,她咬牙道:“那群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随即却担忧道:“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她有点乱。
      玄冬转向吴大夫:“先生,可有法医治?”
      “剜肉取箭。”
      天香和玄冬皆一惊:“这...”
      “只是她受伤过重,只有一箭倒还好说,她身中六箭,我怕会失血过多。即使我可以先配一剂药让她服下暂时护住心脉,可她太虚弱了,以现在她的身体状况,不知能否撑过去。”
      “那么,先生有几成把握?”
      略一思索,吴大夫伸出两个手指:“二成。”
      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天香坐在床边,担心地紧紧握住冯素贞的手,即使昏迷中,仍能看出她睡的并不安稳。
      “不行,太危险了。”天香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这还有一法”,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天香循声望去,不禁一喜:“老人家,是你!”
      老乞婆巍巍颤颤的身影入了房内,“昨日小玉和我一说,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个孩子。”
      天香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老人家,可有什么法子救她?”
      “我这有一药丸,可以延缓血液流通速度,只是这药效的时间很短,故而需要有人可以一边输真气护住心脉,一边趁药效未过拔除所有箭矢。”天香一听便明白,这药丸或许和之前她给冯素贞用的假死药是差不多的,只是这法子对拔箭之人的要求就很高了,不仅需要好的内功底子,而且要眼明手快,说白了就是下手要稳准狠。
      众人转向玄冬,只见他沉凝着道:“我可以一试。”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天香的心又搅在了一起。
      吴大夫开了口:“不能再拖了,只能试试了。”
      “八成。”随着一声略沙哑的嗓音,房门一下被有力地推开了。
      麦秋走至天香身边,身后紧跟着的却是张绍民。
      天香一下惊叹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张绍民一入内就向天香行礼:“参见公主。”
      公主?又是个女子?玄冬看向麦秋一眼,好小子,竟然勾搭上了公主啊。
      麦秋没有理他:“我来的话,有八成把握。”
      “如果是少主来,那是最好不过了,肯定没问题的。”玄冬也附和着。
      老乞婆微微点头:“事不宜迟,那便尽快开始吧。”她掏出一粒药丸。
      麦秋这边厢正准备着,却注意到天香的肩膀:“天香,你肩上怎么在渗血?”
      “没事,有点裂开罢了。”天香一直紧张的要死,完全忘记了肩上的伤,此时渗出的血水差不多都要染红半个肩头了。
      “那可不行,还是要处理包扎一下的。吴先生,有劳您了。”
      “是的,少主。”
      天香无奈,她一步也不想离开冯素贞:“我真的不要紧。”
      麦秋继续温言劝道:“你脸色这么不好,万一支持不住谁来照顾冯兄呢?放心吧,包扎一下很快的。”
      果然,吴大夫也手脚麻利,趁着老乞婆喂冯素贞药丸的当下,就在两个丫鬟的帮衬下三下五除二地帮天香重新上了药,换了绷带。
      一换好药,天香便又奔到了冯素贞床前,麦秋此时正要开始运功拔箭,“我来帮忙吧。”麦秋瞅了她一眼:“好,那你帮我扶住她,可能会很痛。”
      三人坐于床上,天香将冯素贞面向自己轻柔地抱起,拥在怀中,然后她向麦秋点了点头;麦秋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开始输真气,六支箭,从最上一支开始,指尖攥紧,手腕用力。
      第一支,很顺利;第二支,同样如此;第三支,昏迷中的冯素贞似乎因痛楚有了反应,天香听到她闷哼一声;第四支,倒刺紧紧勾住血肉,麦秋手上一沉,不得不提速拔除,伤口外翻,明显开始喷血。天香下意识地拥紧了冯素贞,唇贴上她的发丝。
      第五支,箭头连着血肉,鲜血一下喷涌而出,溅了麦秋一身;冯素贞竟硬生生给痛醒了,她呻(手动分割)吟(手动分割)起来,一下仰起头,大口喘着气,仿佛脱水的鱼,就要呼吸不过来一样;天香用帕子不停擦拭着冯素贞额头上渗出的大滴汗水,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够了够了...”
      吴大夫赶紧塞了片人参让冯素贞含在嘴里吊着口气,老乞婆焦急道:“药效要过了。”玄冬和吴大夫见此情形不禁都捏了把汗,福芹和福敏两个小丫鬟忍不住地都捂住了眼睛。
      麦秋恍然不闻,他手下未停,第六支一下拔出,冯素贞一把揪住天香的手臂,再次痛昏了过去,天香忍不住哭了出来,两个小丫鬟吓得叫出了声:“太残忍了。”
      麦秋轻抬嘴角:“残忍的事便由我来做吧。”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整个背脊已被汗水湿透,但幸好,所有的箭头都拔了出来。此刻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已暗沉如墨,天香盯着眼前满脸是血的麦秋,有一瞬间竟恍惚觉得地狱来的修罗大抵也不过如此了罢。
      随着麦秋几个出了房门,天香她们赶紧为冯素贞清理包扎伤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一圈一圈的止血绷带缠满整个背部。
      天香仍是不放心:“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乞婆如实道:“现在只是暂时稳住了,何时能醒,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了。不过这三天是关键,只要能撑过三天,问题应是不大了。所以这三天,好好看顾她吧。”
      “好,我会寸步不离的。”
      当包扎完全重新换上中衣又喂好汤药时,已临近正午,天香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出房门,一直守在门口的麦秋忍不住怪她,这有着伤还不吃东西又不睡觉的,是把自己当神仙了吗?便要硬拖着天香去休息,可天香却不愿离开半步,拗不过她,最终只得在房内临时搭了个软榻,可以睡在上面休息养神。
      当众人散去,麦秋端来了粥和清淡的小菜让天香好歹垫垫肚子,捧起碗喝口粥,天香周身一暖,她轻叹口气,感激地道:“谢谢你,小秋,这次若不是你,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麦秋笑了,他说并不需要感谢,我可都是为了你呢。
      天香一愣,她盯着麦秋的脸,半晌,终究也只是道了一句:“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谢谢你的。”
      麦秋点点头:“好,那你便好好休息吧。”
      天香在软榻上一觉醒来时,已经黄昏了,麦秋不在房内,福芹福敏两个小丫鬟正靠着床榻坐在地上休息。她轻轻走到床边,绷带没有血迹,又反手探了一下冯素贞的额头,虽然依旧苍白的脸,只是呼吸似也安稳了好多,她稍稍放下心来;两个小丫鬟听见动静腾地站起,天香笑着让她俩先回房去休息,这里她来就行。
      由于背部受伤,冯素贞大部分时间只能俯卧,时间一长极不舒服更会压迫到呼吸,老乞婆叮嘱最好每隔一个时辰能抱她起来翻翻身。
      于是天香轻柔地抱起冯素贞,尽量不带到一点肩膀和背部的伤口,小心将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冯素贞昏睡中仍然紧皱的眉间,天香轻轻地呵气,就像母亲哄着初生的婴儿,仿佛这样就可以吹散她的所有痛楚一般。
      此时冯素贞就近在咫尺,天香低下头,就能看清她面上细小的绒毛,在夕阳的照映下,铺满了一层好看的金色。曾经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形,公主府,驸马受了重伤,雪白的中衣,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唇,只是那时她没有拥她入怀。
      “我真傻,赶走最爱我的两个男人,却将心交给了一个女人。”
      往事如烟,斑斑碎裂。
      天香缓缓抵在冯素贞的肩头,瘦弱的肩膀,一点也不宽厚,完全是个女子呢。
      冯素贞的呼吸就在颈部,若有似无,酥酥麻麻,让她忍不住的想,如果冯素贞能这样一直乖乖在她怀中,那该有多好,没有伤害也没有逃离。房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天香呐呐低语: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晚饭的时候,麦秋命人将饭菜端至房内,张绍民也跟着一起来探望,他们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以使得这两人一起受伤。
      天香便原原本本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他们都用奇怪的软刀。”
      麦秋突然问道:“哒哈?”
      天香好奇:“你怎么知道?”
      麦秋和张绍民对视一眼,张绍民接口道:“公主,实不相瞒,我们也在追查他们。”
      原来新皇当政,在户部和兵部的主持下,今年全国的各州府皆需绘制自己最新的驻防图统一汇报,群青镖局承接了所有驻防图护送上京的任务。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前一阵云南府的驻防图竟然被劫了,而由此开始,已先后发生了三起驻防图遗失的事情了,这就绝不是偶然的事件了。更何况驻防图详细记录了各州府军事布防的情况,若起战事,后果不堪设想。
      驻防图被劫,群情镖局本是其罪难脱,自当重责,麦秋力承愿倾所有,一定查出此事何人所为,找回丢失的驻防图,戴罪立功。能不费公家的人力和财力自然是好的,皇帝允了他,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张绍民此次便是奉旨出京,和麦秋汇合彻查此事的。
      而根据他们的查探,这群黑衣人应该就是潜入中原,来伺机盗取驻防图的东吁人,现在看来,和袭击冯素贞的竟是同一伙人。麦秋他们按着线索,昨日刚追到了妙州,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冯素贞和天香抢了先。
      “城郊旧宅...”麦秋略一沉思,对天香言道:“天香,好好照顾冯兄,其余的事,就交予我和张大人吧。”随即,便和张绍民一起匆匆离去。
      到了半夜,因着伤口创面过大,冯素贞不可避免的发起了高烧,她浑身滚烫,新喂的汤药也全都吐了出来;像被恶梦魇住一般,昏沉中仍在不住翻动,她低低的痛呼,口齿不清的呓语:娘亲......,此时天香便只能握紧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抚。
      天香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搭在冯素贞的额上,冰凉的毛巾很快又烫的吓人,便只能一遍遍地换水;虽有着福芹姐妹俩,可天香却坚持要亲力亲为,最后更是赶了她们走。
      当第二天一早麦秋前来探望时,天香又是一夜未眠,看着她明显浮肿的双眼,麦秋劝道:“去睡会儿吧。”天香摇摇头,她只是端起碗,用汤匙沾着温水一点一点地醮在冯素贞干涸的嘴唇上。陪了她一会,麦秋无奈,转身出了房门。
      下午的时候,冯素贞的高烧总算退了点,被褥下一摸,全身汗湿,怕她睡的不舒服,忙命丫鬟打了热水来,想帮冯素贞擦拭一下。
      当手指沾上中衣领口时,天香才猛然想起,这么久了,即使夫妻都做了两年,赤诚相对的冯素贞竟一次也没见到过呢,于是不自觉就红了脸,抖了手。
      “她是我的驸马,公主看驸马天经地义!”
      一秒就做完强大的心理建设后,天香大义凌然地掀开了冯素贞的衣襟;中衣落在腰际,精致诱人的锁骨,浑圆粉雪的柔软,天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裹胸布看来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嘛,这决定胜负的地方还是杠杠的真材实料啊。
      小心用热毛巾擦拭了全身,清清爽爽的,天香一边为冯素贞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嘟嘟囔囔着:“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可就亏大了。”
      于是,冯素贞在第三天的清晨醒了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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