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阵天（上）》桂檀减字

164、番外篇之河氏阿郎·鸣 （二）

　　上元灯节是善男信女们互诉衷肠的地方，中原无水，自然也没有放水灯的地方，那这灯节便格外的隆重。
　　远远的瞧着那一行人，我并不合适前去打扰。
　　远远的看见她，其实也挺好。

　　只是...她与他们被人挤散了。
　　她那个样子，似乎有些刻意…
　　倒也不是说她真的故意被人挤散，可却又好像...她希望遇到这样的处境。
　　但她自己走着，又似乎...有那么几分开心和几分落寞交杂错落。

　　阿松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着，叫我赶紧过去陪着，我却在想，要怎么做才不会叫人被我烦到，吓到，惹到。

　　她停在一个灯谜前踌躇，在猜那灯谜吧...
　　我走过去答道，“是牡丹。”

　　乳白色大氅下是紫色的绸裙，我的心头渐泛涟漪。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似是不容言。

　　“紫色衣裙很衬你。”

　　她好似没听见我的恭维，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像在瞧什么，呼的，豁然一笑。

　　眉宇间的灵秀，酒窝起上，梨涡起下，眼角漪霞，熠熠生辉的珠眸。

　　我怔愣了片刻，瞧她微微眯眼瞧我，原本痒腻的心头却骤然一紧。
　　原来，她并记不清我是哪个。

　　她大概没有看见我的失态，我便不失温度的向她介绍了自己，就像当初初见她时，她对我说的那般模样。

　　她豁然明朗，向我抱歉，世家的做派，不能丢。
　　我心里在想，阿松，你看，她与我多像，只是人后她要变个模样，而我却人后也在装。

　　我想把灯送她，她却是疏离，不肯接，可当瞧见我些许无措后，又忙找话，给我要了去。
　　那个样子，叫人觉得她又是心善又是可爱。

　　我觉得瞧透了她几分，便叫阿松截断了她想逃的退路，就着她的心思回话，果然，她与我之间终是放开了几分。

　　我猜中了灯王的谜底，可她却说，‘这题面过于悲凉，不是女子所喜。谜底又只是拆字谜拆出的数字，看起来过于简单，不显得男子之才情。且那一双麒麟灯到底不能牵手上，是大了些，得了灯可还要不要逛这夜市子，等那天上花火了。’

　　她并不想要那灯王，我便就着她的话还了她的意，言“到底不如小姐豁达。”

　　她与我相视，便是二人皆笑。

　　她这次的笑终于不是那种敷衍的笑容了，我心头觉得一颗大石落地，终于松伐了些。

　　她问我灯谜的故事，我便说着好玩儿的故事给她，逗着她乐，我觉得分外欢愉。
　　现在，我只希望阿松可以将与她同行的人拖开久一些。

　　我与她说了很多好玩的灯谜后说了一个绕几绕的灯谜，为的，是等她的答案，她并没猜出来。不过也不重要，我告诉了她答案，她只觉有趣，笑道，“呵，好玩儿，原来谜底竟是红娘。”

　　只是她并未察觉其中深意，我鼓足勇气，却强装几分，平平淡淡的道，“也许，他是在给自己做红娘呢。”

　　我转头看过她，眼里尽是宠溺，可她，却并不自知。
　　天上花尽开，漫天散去，夺目，令她不忍挪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于我，亦是那漫天的烟火，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我的谜底，我也再难向她相言，阿松帮我拖了那么久的人，还是寻到了我们。

　　只是，我也没想到，这竟是我离她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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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四月十九？”谢夙玥想了想问我。

　　我转头瞧了她一眼，点点头，她伸足了脑袋瞧着我手里的锦盒。我一皱眉颇感压力的看着她这个模样，小心的护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她瘪瘪嘴很不高兴，不过尔后片刻眼珠子一转，又软言的道，“我又不会抢了去，也不会弄坏了去，我只是想看看，这金凤步摇钗，到底有几分的好看。”

　　“有十分的好看呢，夙玥小姐。”阿松笑着从外头进来打趣儿着夙玥。

　　夙玥虽然小却是个人小鬼大，她似很生气阿松的话，却是一个趁我不注意，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东西。
　　我下意识的急躁了，直直的的站起来要拿回那簪钗。

　　原本得意的夙玥看到我那般模样时…原本的得意，变成了瞬间的害怕。
　　她害怕我生气，大概是我此时的样子....是真的动怒了。
　　阿松也瞧见了不对，走过去帮衬夙玥，“小姐给我吧，我替您收起来。”

　　“我看一眼也不行吗？我摸都不会摸的。我知道这是哥哥亲手做的簪钗，是要送给陈家大小姐的及笄礼。”

　　夙玥是懂事的丫头，只是有时候在我满前无状了些，我心下叹了口气，“你打开看看，看看就还我。”

　　“嗯，嗯。”她打开了锦盒，瞧见了那簪钗。

　　“好看吗？”我问她，“你也是姑娘家，你说她，会喜欢吗？”

　　“真好看啊…”她感慨，“是个姑娘都要喜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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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盛四年，四月十九，陈家大小姐及笄礼，遍邀江湖好友

　　四大山庄自然也都受了邀请，我同父亲一起前去赴宴。晚宴间找了借口，悄悄带着阿松避开陈家的下人，去院子里寻本该在宴上的主人翁。

　　寻见她时，她正同一个男子闲聊，那人是医仙的独徒离山。我想他大概不记得我了，他唯一一次去我家寻他师傅的时候，我在院里错过了。不过，河家与医仙、医圣的关系，他还是清楚的紧的，不过，这人应该也不会同陈家多言些什么。

　　他们瞧见了我们，我便大方的过去送礼，离山很是识相的离开倒是很令我意外。我自然也知道她不会那么乐意的收我的礼，便直接塞给了她。不理会她的模样，我自言自说，“你可是不喜欢？我这是叫我那师妹替我掌了眼的。”顿了一顿后故作失意的继续道，“上次见是上元节那日帮你得了个你不是很欢喜的花灯，今儿我又送了你个不是很合心意的簪钗。这倒真是…”

　　我的模样，她自然不好意思起来，忙谢了我，还带我同路去宴上。我与她，终于又得了这片刻的独处，我本是很是欢喜，可将到外席，她的脚步却缓了。我本以为她是觉得这样贸然过去不大合适，侧头瞧她，却见她的眼神飘到很远一处席上。

　　热闹的宴席，人声鼎沸，灯火椽动，本不该…
　　她的眼神本不该这般灵动，眼波灵动。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看到离山的身影，可也不大该…我将将还驳了阿松的什么情郎言论，此刻她定不会…

　　果然，我心下了然。
　　同样的眼神，那桌席上，有一男子站起身来，离山走到他身边，他的眼光便是望向这边。
　　再看她，她的唇间、眉间，皆是不经意间的…
　　情义。

　　我的心凉了半截。

　　“小姐。”我轻轻唤她。

　　她回头看我，与我点过头，“我先去后院席上敬过酒，河嗣子自便。”

　　我入了席，可一席间，我却都是恍惚，酒也一杯接一杯的饮。
　　我饮不醉，眼神便总是偷瞧过那年轻男子。
　　我不认得他，他却与离山很是熟识。

　　陈家家主和嗣子带着她来敬酒，大家皆是称赞与她，而她的模样又是换上她端着的大家小姐的模样。只有到了那一桌席上，她的眼光，对，只有那眼光是不一样的，是带着心里头笑的。

　　我又饮下一杯，我总觉得，我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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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思瞒不过养大我的父亲，父亲知会了祖父，遣了人替我去陈家问意思，陈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我却觉得，近些时日，即是最好过，却又最不好过的了。陈家备了茶会邀请交好的世交小姐前去，为的不过是想在看看世家的子弟，好为自己家的女儿挑个乘龙快婿。

　　我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我心里也清楚，陈家这样的人家，不定会愿意接受那样的人家。除非，那人肯入赘。可那人，肯定不会入赘。

　　喜忧参半的我，亲自交待自己的亲妹妹，去一去这陈家的茶会了。
　　河瑜璟，我庶出的妹妹，父亲的通房生的女儿，一直被养在河家的庄子上。
　　家里的堂姐妹们自然没谁看的上这孩子，因为父亲不在意，甚至觉得她的出现也是误了他与母亲关系的一个利器。

　　她也可怜，但我也确实没办法喜欢她。她规矩，凡事都要守到最好，我见到她的样子时，觉得她就是另一个我。心疼，我觉得自己十分心疼这个庶出的妹妹了。我交待她，“你是长房的小姐，是河家的大小姐。不论嫡庶，你都代表着长房的荣耀，不要觉得抬不起头，也决不能丢了我跟爹的脸面。”

　　“瑜璟知道，定会帮哥哥，完了心愿。”

　　她太灵透了，犹如生了颗比干的七巧玲珑心。

　　若她好命，就不该生在我家的，可惜，她与我一般，都不够好命。

　　她一直尽心帮我，只是她不知道，即使她做到最好，该不是我的，她也帮我救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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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秋了，整个江湖血雨腥风，举全江湖之力，朝廷之兵，去灭掉整个二十世家。

　　河家，这四大山庄的家族自然也逃不过要被人迁入这场以五候堡打头密谋的屠杀。

　　我不想，但我以为父亲和祖父并不会不想，这样的一场仗，是可以叫河家在江湖上站得更加稳脚的一步棋，可我，想错了。

　　站在书房外的我听见屋里人的对话，“父亲，苏家已经逃离了这场荒谬的杀戮，可我们要怎么避开呢。”

　　“苏城那样一个人，竟然写信给了当朝宰相。我是没想到，当朝宰府，竟然真的帮他的映绯山庄开了口。”

　　“苏家这四大山庄之首的本事，竟硬生生被他自己藏到如今这份上。怕是…他心里知道更多的事情吧。”

　　“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苏家那俩孩子，是曹家的。”

　　“父亲，这话，不好乱说。”

　　“我们河家什么本事？他们真当我们是傻得？别人可以不知道，我河家的星辰，却知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五候堡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怕是我们不在这件事情点头是不行了。”

　　“你回去吧，你是做家主的人，以后的路你自己做主。这次的事，为父，替你了了。”

　　“父亲！”我一怔，爹爹的声音为何突然加重且惊惧？

　　“回去吧。”爷爷的话里都是坚定，我不敢再留，生怕他们发现我将将在此处。

　　只是.....
　　祖父的话，第二天便应言了，他死了。

　　我与父亲和二叔到了祖父房里时，我觉得四周都冰封了一般。祖父说的解决竟然是这般解决，我看向父亲，他握紧双拳，上前把祖父从白绫上抱下来。

　　“告诉前来的人，我河家要办丧事。百善孝为先，朝廷自己也一直这么讲的，要来吊唁，河家欢迎感谢，要为了别的，河家无那个心力。二弟，我的话，记得了吗？”

　　我再看向二叔，他点下头回着父亲，“记得了，大哥。”

　　我忽觉，二叔大概和父亲一样，是知道祖父的意思的。可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拿命来赌这局面。

　　炮烙之刑，我心头一紧。忽然明白了那些挑头之人的意思…

　　我还在想着什么，听见父亲忽然开口给我言...

　　“儿啊。”他回头看着我，“陈家的姑娘，你不能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