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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番外篇之河氏阿郎·鸣 (三) ...

  •   苏家可以轻而易举的摆脱五候堡,可河家却没有那么容易的。

      第三次,这已是五候堡的人第三次登河家的门,这回来的人,是彭家的嗣子彭宇培。

      “河家主,江湖之事,到底事大。虽然五候堡和江湖众人也都惋惜河家老太爷的过世,不过,老太爷毕竟不在家主之位多年。这河家是您做主,就算您心情悲恸,可力不从心这四个字,却说不得那么轻巧干净吧。要我说,倒像是...故意推脱这四字更加贴切些。”

      “彭嗣子,没人教你在别人家怎么说话么?”我盯上他,心里却是十分十的怒火藏着,“你这话说出来,倒像个孩子。到底是五候堡把赫家的盟主位置坐下了,还是朝廷封了彭家大将军的位置了?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在威胁我河家。”

      我的话太过于挑衅了,父亲没有说话,二叔却一直朝我使眼色,但他,倒没半分的变了神色。

      “河嗣子的话是家主要说的话?河家主,你可要想好了。如今苏家不管事,就数你们河家可以代表着四大山庄说话。说是四大山庄,可你们身后有多少大小山庄跟着,您比我清楚。河嗣子的话今日说出去了,那可就是不想同我们为伍的。不与我们为伍,那就是不与正道江湖为伍。”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们近前,小声的探头说道,“不与正道江湖为伍,就是与那二十世家,是与魔教为伍。就是,在跟朝廷作对,你想要的局面,你河家想要的局面…”他一笑,打出来一把扇子扇着。

      这人病的不轻,大冷天的打什么扇子。

      可再细看…我与父亲交换了眼神,那是御赐的扇子,他是故意打开给我们看的,上面的小印太过于明显了。

      “这中立二字,你怕是受不起。”扇子一合,他坐回自己位置上饮茶。

      是了,我心里清楚,四大山庄之首一向是苏家。苏家这些年故意避世,江湖诸多大小事需要四大山庄出面的,大多是河家引头。四大山庄从来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这四家,他们想要我们冒头给个态度,说实话,本也是该的。

      我不想,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可父亲、二叔乃至已经去世的祖父他们不想,到底是在惧怕什么?

      “彭嗣子的话,我又岂会不明白。我们河家,也从来没有想拦着过身后的那些大小山庄,只是我们如今这丧事….也却是,力不从心。”

      “河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见那力不从心。”讥讽的语调,十分的叫人不舒服,可父亲却忽然软了语气,是想到什么对策了?

      “你听我说…噗……”

      “爹!”

      父亲起身本想与他说道什么,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我与二叔急忙上前,那彭家嗣子也被吓了一跳。

      “我…我…”父亲抬手朝着那彭家嗣子,想说什么,忽的没了意识朝前面倒去。

      好重,我与二叔扶住他的那一刻,我发觉,父亲,好像并不是为了撵人而装的。

      “快去找大夫,快去。”二叔先我开了口,“商鸣,你去送彭嗣子吧。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家主背回房去。”

      彭宇琪怕是也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他心里也明白,不论真假,今日他再待着就都说不清楚了。

      “彭嗣子,是我们河家怠慢了。不过,家父病重,我们河家真不是有意推脱,只是不好叫人知道河家的家主身体不适。”

      他沉吟了片刻,笑笑,很是礼貌的与我道,“河嗣子操劳,替我彭家致个歉。留步吧,我自己离去便可。”

      他走出去几步,我便着急着要去父亲房中,可他又忽然回头叫住我,“河嗣子。”

      我回头看他,“河家的态度明了,我们也不是为难人。只是四大山庄必然要入这局,你们,就是不动,也是这局中人。”

      他的话意有几分不明所以,我到底还是回了他,“河家,从来没想离开这局。”

      “好,记得你今日的话,告辞。”

      河家却是没有想离开这局,因为河家,离不开这局了。

      “爹,爹,你醒了。”

      父亲坐起来靠在床上,“二弟,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鸣儿讲。”

      屋子里干净了,也静了,我知道,大夫没有说实话。明显的,二叔和父亲还有那大夫…我就是个大夫啊。我伸出手诊上父亲的脉,惊异如斯,抬头看着他,却久久开不了口。

      他也瞧着我,疼爱我的眼神满满含在眼里,他伸手摸摸我的头,“我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爹,爷爷那么做还不够吗?”

      他对着我摇摇头,“不够,河家没那么大能耐抽身,便只能在这事端中让自己没有用。”

      “我不是很明白。我们,与陈家他们…”

      “兔死狗烹。”
      “若有一日,有谁知道了我们河家看星辰的本事。那河家,就是下一个二十世家。可只要二十世家逃一个,那这个事情就不会轻易了解。我们不能那样做,留给自己一点余地,才是生存之道。”他笑了笑,又对我道,“更何况我儿,那般喜欢陈家的姑娘。就像爹,当年不折手段的留下了你母亲,也叫她终是郁郁而终。我欠她的,喝了她的毒药,也好去找她。”

      “爹…”父亲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怨我,怨我不肯放过你的母亲。可谁又放的过我?”

      我没法回答父亲的话,作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决定,我没有权利去置喙。

      “这个家,终究将来要你去撑。你是河家的嗣子,我河家阖家全眼里最能撑起来的人。我死了,你二叔会继任家主之位,但你仍旧是嗣子。我们会放出风声,说河家因此位置内乱,他们自然也会明白这时候我们河家出不了多少力气了。”

      “可即使这样,五侯堡的目的没有达到会一样…”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你以为内乱的龃龉是我们传出去?自然不是,我叫你二叔偷偷通传荆阁老庄,荆家那个家主啊…”父亲一笑,“他已经被你二叔那骗人的本事骗过,此刻,怕是已经与五侯堡通上气了。”

      “他想让荆阁老庄坐上四大山庄的头把交椅。”我沉思了片刻,言道,“真是傻啊。听闻他大徒儿与二十世家沾亲带故,当初那细枝末节的沾亲带故都被他拿来做过文章,图过交情。”说到此处我忽然想起,“那人不还是他大女儿的未婚夫。且荆家主夫人,如今不是高龄待产,听闻身子也不是太好的。”

      “儿子,不能说他傻。他只是太想要那些东西了,他觉得只要他算得好那他就是名利双收。夫人肚子里有他的嗣子,女儿的夫婿可以换掉。这些东西都不如眼前这个机会要紧。”

      “所以只要二叔稍稍抛饵,他就会上钩,而且,他会想法子做的叫河家沾不上半点儿好处。怪不得…怪不得五侯堡的人来了三次,最后来的却是彭家嗣子而不是彭家的上一辈人。他们不是来劝说的,只是来试探的。试探我们的态度,试探父亲的身子。所以父亲和二叔找外头的大夫也是为了叫消息传进他们的耳朵。”

      “我们已经摘的差不多了…二十世家有如今这境遇,全是树大招风所致。鸣儿,你要忍,忍到我们可以真真正正说话的时候。答应爹,为了我河家,答应爹。”

      “好。”

      --------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少爷。”阿松怯生生的叫了独自站在院里的我,“天寒,您不要穿着单衣站在那,会冻病的。”

      “会吗?”我抬头望月,“大概心冷不自知,才错对了心意。”

      “少爷,我知道您不能去陈家救人难过,可这样糟践自己毫无意义。”

      “阿松。”我叫他,回身对着他,“我不是不能。我是不敢。”

      “不敢叫整个河家随我去陪葬。不敢叫心上人欠我太多还不上。”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还不够清楚吗?”
      “是什么样的心意,她的眼里都已经答了我。”
      我轻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父亲去世停灵的第三日,我收到了急信,陈家被灭门了。

      我跪在灵堂看着眼前停放着的灵柩,不知心里头是何滋味。
      昨日里刚同二叔大吵一架,为了嗣子之位,为了河家的命脉。
      那样一场大戏,吓坏了府里众多女眷,可我庶出的妹妹却竟是临危不乱的模样。

      河家族老调停,我与二叔身后皆是各自相帮的势力,这样,也叫我们看清了许多事。
      二叔是继室所生的长子,他事事以父亲为榜样,凡事都多思多想。其实,若没有父亲,他也定会是个明事理的好家主,他的长子,我的二弟商鼎也会是个好嗣子。

      那样,大家会不会更开心。

      这么逼真的一场戏,我宁可,他不是戏。

      但我低估了河家、父亲在二叔心里头的地位。在他们眼中,只有我才是河家的嗣子。

      有人走进来,我仍旧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棺椁,余光里瞧见了一双银白绣鞋。

      我抬头,竟是瑜景,“你把人都赶出来灵堂,可你自己不也只是血肉之躯。总不能一直不吃不喝,我炖了党参鱼汤,既清淡还补气,哥哥,喝了吧。”

      她放在我面前,揭开盖子给我,“正好了,不然凉了。”

      我接了过来,还很烫,哪里有凉。我喝了口,没有滋味,我想,大抵是她炖的淡了些。

      她跪在我身边,眼睛也盯着棺椁,声音清幽且细弱的道,“他虽是我父亲,却没真的疼过我。我娘在的时候,我也曾有过希冀。当我见到夫人,见到哥哥和父亲,我羡慕过,嫉妒过,也恨过。为什么我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那样,我就可以不在庄子上待着,我也可以穿的像那几个院里的小姐一般,漂漂亮亮的。”

      “后来,我娘死了。我开始有了绫罗绸缎,开始有属于自己的下人。照顾我的人厚道,虽然知道我是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却也从来没怠慢过我。有次他们闲话,我才知道,不只是他们老实厚道,竟是因为夫人,曾经交待过他们,他们,才不敢造次。再后来,我有了教习文字和琴棋书画的先生,也有教规矩的嬷嬷,我知道这些,也都是夫人交待的。”

      “可是…她也死了。我依着规矩守孝,却不被允许出现在灵堂。父亲讨厌我,他觉得我是他与夫人中间的一根刺。”

      “我不敢再奢望,却又想奢求。如今,父亲也不在了。我本以为自己会十分悲痛,却原来…我觉得哭,大抵都是我装的。我觉得,我都记不清他的样子。”

      我看看碗里的翁汤竟然已经下了多半,她絮絮叨叨的与我说了这么多…我忽然觉得,昨日那般的争吵,她却丝毫怕的样子都没有,莫不是…

      “你一直住在庄子上…昨日,你…”
      我转头看着她,她也回过头看着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一点也不怕,妹妹们都哭做了一团,你却淡然的看着我与二叔争吵。连劝都不劝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回的干脆。

      “我知道的是,哥哥和二叔都不是人前会争吵的人。虽然哥哥听父亲的话,心里却对他也有怨。那样之下,我并不觉哥哥会因为二叔一句不能算过分的话,跳脚。”她笑了,我也笑了。

      “虽然不知道,但我却明白。我们是河家的子孙,我们会从骨子里护着河家的荣耀。”

      她的眼里熠熠生辉,我从来没这么了解过妹妹的心意,她是个,坚韧的姑娘啊…

      我不再说话默默喝干净了鱼汤,“很好喝。”

      “好喝?”她眼里都是笑意,“不觉得咸嘛?哥哥。”

      我一愣,低头盯着那瓮中,“阿松告诉我陈家的事了,他担心你,却又不敢来劝你。我便炖了这多放了盐的汤,想叫你骂骂我出出气,憋着,总是不好。”

      “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想哭一哭,这里只有我,没人知道的。哭了,他们也知道了,也只会以为是哭父亲的。”

      这竟是碗咸汤…

      “景儿,你不也说,我们要护着河家的荣耀。河家在,河家才最重要。哥哥没事,你把空碗端回去就歇了吧,哪天我累了,你要来守着父亲的灵堂的。”

      她听话的走了,我却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
      我四下看了看,看到供桌上的柑子,我拿下来个拨开吃了。
      一瓣两瓣,半只一只。我将皮扔进火盆里,却也明白了哪里不对。

      我,吃不出食物咸甜的滋味了。

      ---------

      恭盛五年,我早龙魔亭一步敢至五毒教。

      “我的教徒通传有人锦衣夜行要见我,佯称句故人,可我却并不认得你这个故人啊。”靳凉川笑意吟吟的看着我,叫我觉得自己竟然不如这将死之人的心情好。

      “我来向教主讨一样东西。龙魔亭就要动手灭掉五毒教,教主既然可以成全龙魔亭,也不妨成全我一下。”

      靳凉川对我的话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大概连他也没想到,我竟然会知道他与龙魔亭的计划,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二叔给的这个消息却是真的有用,给二叔消息的人我无从所知。我觉得,二叔大概也察觉了我的心思有些不对,只是,他的察觉已经晚了。

      “且不说其他,你想讨我什么东西。”

      人都说靳凉川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想来,确实如此。只是他们忘了另一句,这个人,也能十分清楚的找到关键之处。比如,我这样坦然而来向他要东西,那东西二字,才是要紧的。

      “那只养在你身上二十多载的,万骨枯。”

      “呵!”他一笑,倒没立时拒绝我,“你倒是真敢要。即如此,你也该知道,它离了我可活不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蛊,它可是蛊王。”他的眼睛忽然一转,饶有兴致的看着我问,“说来,我还没有问过,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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