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王爷要人不要命》何九九

3、不退！

　　今朝回视着那姑娘，缓缓的摇头：“不退！”

　　门口姑娘的脸上缓缓的露出来个笑，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她努力的抬脚，走进了房中，在房内的墙角，坐了下去。

　　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她看着今朝，虚弱开口：“请罗刹姑娘给我个痛快。”

　　今朝垂眸。

　　她知她毒香入骨，已经无可救治，若能早些死去，反而痛快些，免受毒性折磨。

　　今朝抬头，从怀中拿出了一粒药丸，放到了那姑娘的嘴边。

　　姑娘微笑，张嘴，将那要人性命的药丸吞咽了进去。

　　两个呼吸，姑娘头歪下，彻底的没了呼吸。

　　今朝看着眼前已然死去的姑娘，起身，手上的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

　　苍狼：“你当真不退。”

　　今朝：“不退！”

　　今朝头也不回的弄着脸上的人.皮.面.具：“苍狼，你若要退，可退，这是我的命令，主子定不会罚你。我，不退！”

　　苍狼急：“今朝——”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面一声喊：“北城王到！”

　　今朝和苍狼齐齐对视了一眼，然后立马转眸，透过窗棂看向屋外。

　　屋外，灯火喧闹处，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慢慢的踱步而入。

　　苍狼：“主子怎么来了？”

　　今日的宴席，主子不是回绝了吗？

　　为了避免这场刺杀波及自己，主子不是此刻应该身处异地吗？

　　为何来了？

　　下一刻，苍狼看见了那灯火中央，那俊美凤眸男子垂眸，扇子在手中轻轻的点了几下。

　　苍狼震惊看向今朝：“主子让退！”

　　他出任务十数年，从不曾见过、亦不曾听过，主子亲自现身让退的！

　　苍狼：“必须退！”

　　苍狼看见的手势，今朝也看见了。

　　她收回了视线，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镜子那张跟墙角已然没有气息的姑娘一模一样的脸。

　　她开口，依旧是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退！”

　　除了她和苍狼，这里没有死士知道主子是谁，没有死士能看得懂主子的这个退。

　　她退了，苍狼退了，此局必败，那些来不及退的死士，将会跟墙角的这个死士一样，被舍弃在这里，赴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厮杀和死亡！

　　她虽不敢百分百断定主子让退的原因，但是她知道，南梁王必得死，她知道此刻退，不划算，主子也应当知晓此事。

　　今朝没有任何犹豫的推开门，离开。

　　苍狼看着今朝决绝的身影：“……”

　　主子亲自来让退居然还敢不退，今朝……是谁说的今朝跟主子没关系，没关系胆子能肥到这般程度吗？

　　虽说身为死士，不能怕死，可是也没上赶着求死的，这今朝……

　　苍狼叹了口气，也跟着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没人看见，本该空无一人的小楼里走出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也没人知道，小楼里的某处墙角，留下了一具跟走出去的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宴席上。

　　琴声幽幽，蒙面舞姬舞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

　　四周人眼神迷离，把酒正酣。

　　丫鬟打扮的今朝低着头，拿着放着酒盏的木案，垂眸躬腰，跟任何一个丫鬟别无二致。

　　她一步步的走向宴席上方的南梁王。

　　只是在经过一处时，她听见了耳侧的声音，数长数短，意为——退！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木案，恍惚间看见了那满嘴鲜血的笑。

　　她——不退！

　　她一步步的接近南梁王。

　　宴席上，南梁王眉头微皱，凝神看着杯中的酒。

　　奏乐的乐女媚眼斜飞，她似娇媚的看了一眼南梁王，又似无意的瞥了一眼那还未走到南梁王身侧的丫鬟，娇媚的眉尖轻轻微蹙，拨弄弦丝的指尖方向微变，古琴宫调连弹，节奏急促——南梁王已知中毒，杀。

　　舞姬抽出身上软剑，四周的死士同时跃起，剑直指南梁王而去。

　　今朝抬眸，南梁王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早发现中毒，若是能晚上片刻，她就能悄无声息的走到萧时复的身后，然后动手。

　　如今时机虽然不好，可萧时复也必得死！

　　手中木案一翻，酒盏倒地的同时，她从腰间抽出了软剑，朝南梁王刺去。

　　原本，炎火是主刺。

　　换将后，主刺就成了她。

　　她，今朝，功夫比不上炎火。

　　所以，其实这个任务，为什么会落到她的头上，她疑惑了很久。

　　但是就算疑惑，她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任何的退却。

　　南梁王身前的死士变幻身姿，阻拦住所有想要将刀剑刺向她的人，让她能以最快速度接近萧时复。

　　今朝脚点在厮杀的人肩头，理也不理那横向刺过来的刀剑，朝着宴会主席刺去，因为她知道，那刀剑自会有人拦去。

　　穿过层层的刀剑光芒，她离着宴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看见了飞溅的死士的血，看见了南梁王护卫和朱成侯府护卫的血，看见了宴席上四处躲避的高官显贵，看见了高高宴席上的那一双狭长的凤眸。

　　那双狭长的凤眸，透过厮杀的人，透过飞溅的鲜血，停留在她身上，一瞬，两瞬，三瞬，离开……

　　她只看了一眼，口中啸声起，命令下，几个死士袭向了那凤眸之主。

　　而她，视线转移到了凤眸旁的那人身上。

　　那人低着头，依旧看着手中的酒，宛如这场厮杀全然不存在一般。

　　他该已经中了毒，他不该这般平静的。

　　来不及思索这些，今朝的剑直刺向案桌上饮酒的人。

　　剑光泛着青紫光芒和冷意，照亮了饮酒人的眼。

　　他冷漠的眼眨都不眨一下，只是嘴角微勾，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动，手中的酒杯换了个方向，直直的朝着今朝而去。

　　来势凌厉，今朝只能侧身躲过，缓了刺向案桌上人的去势。

　　就是这一缓，周围冲出了一人，挡在了案桌前，剑指今朝。

　　今朝冷然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不远处冲来一人，袭向了那护在案桌前的人，是苍狼。

　　今朝脚下一转，衣袍掠地，转身，错过那护在案桌前的人，再次攻向南梁王。

　　那垂眸的人终于抬头，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眼眸淡然，宛如看见的不是直刺而来的冷剑，而是舞娘手中的红娟一般。

　　手下的剑毫不留情的刺向那张脸。

　　他的身形不动，墨发飞扬，只是伸出了手，手指在剑尖快刺中他的时候出手，瞬间就夹住了她的剑。

　　今朝知晓南梁王的功夫好，却不知，竟这般的好。

　　纵使她使尽了浑身解数，招招毒辣，以死相博，可，却只伤了已经毒发的南梁王分毫，无法伤及他的要害。

　　而她自己，却是在萧时复狠厉的回击下，身上的伤痕一道道的增加，血慢慢的溢出。

　　第三十招，她的衣袖被剑风刺穿，半片衣袖飘落在地，带着鲜血的手臂赤.裸，一朵花瓣的胎记赫然在目。

　　萧时复下一掌本要打在今朝的胸口，却因着那花瓣的胎记滞了滞。

　　他眼眸停留在那花瓣的胎记上，惊诧和狂喜慢慢的从原本略带怒意的眸中涌起。

　　下一秒，他的视线，猛地揪准了眼前的蒙面人。

　　他伸手，全然不顾那刺过来的剑，迎了上去，剑入胸口的时候，他的手，也触碰到了她的脸。

　　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下方微扯，一拉。

　　一张人.皮.面.具飘落在地，如花般的脸庞，暴露在了烛光下。

　　萧时复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这张脸，跟他昨日书案上绘就的那副画，几无不同，只是，他画中的人儿，面上带着娇、眼中带着笑，而眼前的人，眼里冰冷，只有杀意。

　　花朝。

　　她是花朝。

　　南梁王萧时复开口，轻声叫：“花朝。”

　　那么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入耳，今朝的身子颤了颤，手下的动作也凝滞了一下。

　　不远处，凤眸的主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两个字，他击退了一阵黑衣人的攻击，眼眸略过身前的人，停留在了不远处今朝和萧时复的身上。

　　萧时复开口，再次轻声叫：“花朝。”

　　天下间，还有谁会叫她花朝？

　　剑就抵在萧时复的胸口，今朝却忽地，失了杀意。

　　她知道不该的，这么多条性命，才换来这个机会。

　　不该！

　　不该的！

　　那么多条人命呢！

　　她听见了一起生死过来的死士的嚎叫声。

　　她知道他们在一个个的死去，而她，却在犹豫。

　　真是该死！

　　消了的杀意瞬间，又涌上了眼眸，今朝毫不留情的要将剑往前刺。

　　可一个剑光在她的眼前闪现，她若不后退，那剑会毫不留情的刺穿她。

　　刺穿就刺穿吧，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以她死，赌南梁王一条命。

　　今朝无视那剑光，用力将剑往前刺。

　　她不知的是，那南梁王竟似疯了一般，不往后退，不躲，竟还往前，她手中的剑刺穿了他的胸，他的手，却抓住了那要刺向她的剑。

　　今朝呆愣当场。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

　　做死士多年，她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雀。

　　做死士多年，她也从未见过为了护着杀自己的人而伤自己的雀。

　　就在她呆愣的空隙间，四五个南梁王的护卫从四处向她袭来，苍狼抓住她的后背将她往后拉，拉出了剑光的包围圈，但她也被重重的刺了一剑……

　　她听见有人慌乱喊住手，她感觉到身上传来的疼痛。

　　那疼痛让她回过了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时机稍纵即逝，杀了南梁王的机会，没了。

　　四处前来支援的护卫已经到场，南梁王更是被护卫重重维护着，而她，已经受了重伤，是没办法再突破重围，重新接近南梁王的。

　　不仅她没有机会，其他的死士也纷纷被围住，无法突破、接近南梁王。

　　任务失败。

　　因着她的片刻犹豫，牺牲了那么多条人命的任务，败了……

　　来不及后悔，来不及自责，口哨从今朝的嘴中吹出——全员撤退。

　　原本，今日的任务是红墨写成，红墨的意思是不死不休。

　　南梁王若死，任务成；南梁王若不死，他们就必须死战到底，哪怕明知是失败，也必须死战，直到全部死绝为止。

　　可是在任务开始时，主子下了退的命令，在退的命令下，他们是可以回的。

　　任务失败了，就没必要将命折损在这里了。

　　所以，今朝下令，全员退。

　　尚还幸存着的死士，纷纷往外撤。

　　朱成侯府的护卫从那口哨中猜出了她领头的身份，纷纷将剑对准她。

　　她奋力反击。

　　身侧，苍狼的声音响起：“快走！”

　　今朝回头，一剑刺杀了袭向苍狼后背的人，她轻声叫：“狼！”

　　苍狼看向她，她一掌朝着苍狼袭去。

　　苍狼下意识的伸掌抵抗，两掌相触，苍狼整个人往后跃起。

　　他明白了今朝的用意，她用她的内力，护他逃离。

　　这意味着，她放弃了她的生。

　　苍狼震惊的看着今朝。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修罗殿里的人日日面对生死，比寻常人更加的渴望生。

　　何况，今朝还有牵挂。

　　今朝看着苍狼，满是血迹的脸上，长发散乱，一缕发掠过她的眼，那眼里竟是一抹笑，她开口，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夕儿。”

　　她信，苍狼看懂了。

　　看懂了她要他照顾夕儿，看懂了她根本就没打算走。

　　她不能走，是她抗命要继续执行，抗命的责任她得担，这任务也是因为她的犹豫才失败的，这失败的责任，她也得担。

　　最好的担责任的办法，就是死，死在这场刺杀里。

　　而且，在死士撤退时，她看见了，萧时复一直在盯着她，他跟身侧的人说了话。

　　她认出了他口型。

　　他说：“莫让她走了。”

　　他说的是莫让她走了，不是莫让他们走了，所以萧时复的目标是她，她不能走。

　　如今他们筋疲力尽，萧时复的这几个护卫功夫都不错，苍狼未必应付得了。

　　终归，她早已准备以死谢罪，何必再拖累其他人。

　　所以，能逃的都逃吧。

　　主子不会怪罪他们，他该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今朝，任意妄为。

　　剑光闪烁，带着血的手抬起，抵住了刺来的一剑，随后即转身，拼尽浑身的力气，刺向那凤眸之主。

　　剑尖在离凤眸之主咫尺之间，眼看着就快要刺入胸膛之时，有暗卫从那凤眸之主身侧窜出，护在凤眸之主的身侧，一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胸口。

　　她整个人如失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摔去。

　　人摔落在了地上，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

　　力气和生机一点点的流逝，今朝却低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的这拼死一击，将不会再有人怀疑主子是幕后主使。

　　而方才，就在被那掌力击中的那一瞬间，她的视线，和主子的视线，对上了，她要说的话，都在那一眼中，说了个明白。

　　今日所有的一切，我担！

　　她知，他明白了她之意。

　　这样甚好，甚好。

　　嘴角的笑敛去，她抬眸。

　　萧时复的侍卫和主子的暗卫都围住了她。

　　她知道，此刻，就算她想逃也逃不走了。

　　好在，她没想过逃，没想过生。

　　做了死士这一行，脑袋就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这颗脑袋，她别了十来年都未曾掉过，已经比大多数的死士，要好许多了。

　　现在，该去她的宿命了。

　　唯一挂念的就是夕儿。

　　嘴里的舌头悄悄的卷起，那藏着的毒露了出来。

　　她狠狠的咬下。

　　夕儿，若有来世，我还做你姐姐。

　　只是，来世，我不太想做死士了。

　　太累。

　　太苦了……

　　.

　　历国正史对这一夜有记载：历史328年，夜，戌时，南梁王遇刺，重伤。

　　野史的记载详细一些，笔墨也触及了些许小人物，显得人性了许多，只是有些细节太过细致，宛若执笔者亲眼所见一般。

　　野史记载：历史328年，夜，戌时，南梁王萧时复于朱成侯府宴席上遇刺，南梁王重伤，死士三人被擒，当场咬舌下之毒自尽，无一活口，死士中一人名叫今朝，乃杀手修罗殿四大修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