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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她在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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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案卷上说,萧时复身侧没有女子。”
苍狼点头:“是。”
“可今日,他却看中了那迷迭香的簪子。”
男子的发簪跟女子不同,那迷迭香的簪子显而易见,是女子的。
而萧时复,却在她离开之后,买了那个簪子。
“许,他有了心上人?”
“最近,他有跟谁家的女子接近吗?”
“没,不过没接近,不代表他心中无人。”
“萧时复贵为南梁王,除了圣上,他需要顾忌谁?若真有上心的女子,他何必藏着?”
而且,今日他问她的问题,那般的怪……
可如果,他在找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喜欢迷迭香,幼时家里曾有迷迭香,那女子的年纪与她相似,许还可能来自江南,那么,今日,萧时复所有的怪异,就有了依据。
今朝抬眸,开口:“他找的,是一个年轻的、幼时家里曾种有迷迭香的女子。”
苍狼狐疑:“你肯定?”
今朝摇头:“不肯定。”
或许萧时复如苍狼所说那般,在众人不知晓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许刚好喜欢迷迭香,许那个姑娘是那种喜欢看话本,喜欢话本上那些所谓的情爱超过权势、赐婚的女子,而萧时复许正是因为很喜欢那样姑娘,所以愿意跟那个姑娘暗地里往来;当然,也可能是那个姑娘家世十分的一般,配不上身为南梁王的萧时复,可却还想嫁给心上人为妻,而不是妾,而萧时复也知圣上不会同意,故而只能隐瞒……
总之,各种情况都有。
而她,能在白日里平安的走出那条长街,不被萧时复尾随,至少,她的回答里,有让萧时复不满意的地方。
所以,她不肯定。
但——
烛火艳艳。
今朝回头看苍狼:“你有更好的推测吗?”
苍狼沉默。
她,这个推论,至少还有些许依据。
今朝再问:“就算错了,我们有损失吗?”
若对了、成功了,刺杀依旧在朱成侯府,任务完成的可能性增加,他们这几十号人的死,就有了意义。
若错了,又有什么损失?左右,南梁王也知晓了玄部的存在。
今朝拿起了案桌上的狼毫笔,笔尖蘸墨,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墨水晕开。
苍狼低头,纸上写的是——她在京城。
这……
未免太直接了!
直接到让人怀疑里面有阴谋!
苍狼震惊的看着今朝,看着她在宣纸的边角上不知死活的画上了迷迭香的图案。
这……真的是赤.裸裸的在暴露自己的身份,赤.裸裸的暴露他们知道他今天买了枚迷迭香的簪子,从而暴露他们密集的关注在他身侧的事实。
若不是知道今朝对主子的忠诚,他都要怀疑,她在通风报信了!
“你不怕暴露自己身份吗?”
笔墨微顿,今朝抬眸,看向苍狼:“那又如何?”
下午现身在萧时复面前的面具只用过今日一次,已然被她烧了,就算萧时复怀疑她,又如何?上哪儿去找她?至于暴露,玄七八他们都已经暴露了,还差她一个?
苍狼啊,用用脑子吧。
“以武力可名列修罗殿四大修罗,结果却不是四大修罗之一”的苍狼看着眼前的“武力排行在修罗殿四十名以外,结果却是四大修罗之一”的今朝:“……”
该死,又是自取其辱的一天!
今朝按照自己幼时那模糊的对迷迭香的记忆,在宣纸上的迷迭香画收了尾。
她抬眸:“让玄二将这信送入南梁王府。”
是真是假,一试就知。
“玄二送了消息之后,立马离开,只要远离修罗殿,朝哪个方向逃都行,这次他若逃出了萧时复的手掌,修罗殿除名三年。”
除名三年,玄二将会有三年的自由时光,这是多少修罗殿杀手梦寐以求的赏赐,也是她手上最大的权限。
苍狼:“好。”
为了除名三年,玄二会拼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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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今朝一夜未眠。
寅时,玄二的消息通过独有的渠道送入了萧时复的手中,消息已传达的信息也传入了今朝的手中。
寅卯交界之时,城门大开,传递好消息的玄二混在第一批出城的人中,急急外逃。
卯时,南梁王府侧门打开,出来了几个买菜的婆子。
辰时,南梁王府侧门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正门却从未曾打开过。
巳时,南梁王府的正门依旧未开。
苍狼:“你赌赢了。”
按照原先得到的消息,今日一早,萧时复就会离开京城,可到现在为止,他出城的车马都没准备,可见,今日是不会走了。
今朝拨弄着自己面前的古琴,韵味悠长的音律随着她的拨弄,一点点的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此刻言赢尚早,这消息未必能骗他三天?”
就算她猜中了萧时复要找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子,还跟迷迭香有关,可,也只能暂时拖住萧时复的脚。
萧时复聪明绝顶,他找人找了近十年,主子的人四通八达,都探听不到丝毫消息,可见这人的信息,被萧时复给捂得牢牢的。
现在被捂得这么牢的消息外泄,还有人知道他不知道的答案,这样的人必定让萧时复心生戒备,他必定会一边在京城查那人,一边查消息来源。
时间匆忙,消息没有经过几道暗线,玄二又是早已暴露的暗钉,会查到他的身上是迟早的事。
一旦查到了玄二的身上,他就该知道,所谓的“她在京城”不过是个圈套。
一旦知晓这是个圈套,那么,就套不住萧时复了。
手指压在了弦上,今朝开口:“离城刺杀计划不能停!”
她得做好两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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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二离城的第二日,萧时复的人找到了玄二在京城的窝,之后兵分几路追捕玄二。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今朝的眼眸暗了暗。
萧时复,果然不可小瞧,不过一日,就查到了玄二。
京城,只怕留不住他了。
可没想到那日,萧时复没有离开京城。
第三日,一身褴褛、鲜血的玄二被抓入了南梁王府,萧时复依旧没有离开京城。
第四日,朱成侯府宴席开始,萧时复依旧没有离开京城。
今朝摸着宣纸上她新画出来的迷迭香图案,轻声道:“看来这个女子在萧时复的心中,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只有很重视、很重视的人,才会明知是圈套,还是想要留下来再找找,以防万一,那个迷迭香姑娘真的在京城的万一。
就像,夕儿与她,那般。
今朝抬眸,眼里是噬人的冷意。
“将此消息传给主子。”
这样,就算今晚,他们全军覆没,萧时复依旧还活着,至少,也知道了他的一个软肋,主子该知晓如何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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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
月色迷离。
戌时。
滞留在京城的南梁王萧时复坐在宴席的上方。
朱成侯府热闹盈盈,烟花漫天。
烟花中,有蓝烟混合,在天空炸开,甚是绚丽。
距离宴席数十米外的乌黑楼阁上。
那里,本该空无一人。
可此刻,却站着两个人。
今朝手拿着人.皮.面.具,站在楼阁上,看着天,那里,绚丽灿烂的烟花中有一缕蓝烟。
苍狼也看见了那缕蓝烟,诧异:“主子下令暂停行动?”
暂停?
主子怎么让暂停呢?
刺杀南梁王,这般任务,倾其所有都不为过。
主子又怎会在此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
苍狼说,此次行刺的领头人原本该是炎火,他们已经训练了两个月。
可没想到临到快动手了,将却换了。
阵前换将乃是大忌,主子善兵法,如何不知?
可主子换了,换了并不太适合的她。
如今,却又喊停!
主子何曾这般反复过?
现在,又如何暂停?
今朝的视线,从天上,转移到了地下,从这里能看到宴席。
今日的计划,炎火带着一群死士策划了两月,她加入后,又推敲了半月有余。
这些都无所谓。
对于他们这些死士来说,赴死的时间不值钱,能生还的日子才可贵。
可现在——
宴席上,早已潜伏在朱成侯府的死士已经穿上了染着毒香的衣服,扮作丫鬟站在南梁王的身侧了,再过片刻,南梁王就会毒发。
现在退?
如何退?
不是所有死士都知道蓝烟是退,就算知道,没有她的信号,他们也不敢、不会退。
可刺杀已经开始,她的信号,就算来得及传,他们中的有部分人也已经赌上了性命、来不及退了。
若退,就是置那些死士的性命,完全不顾。
他们的性命无所谓,不仅他们,她自己的也无所谓。
接了这个任务,看着红墨写就的名字,就知道有多难,就没准备活。
可问题是,既然牺牲了性命,就要那性命牺牲得值!
要知道,接近南梁王不易,要创造能杀南梁王的机会更加不易。
南梁王,那是多聪明谨慎的人。
南梁王府连看门的门卫都是功夫卓越的暗卫。
这样的人有多难接近!
这次机会,炎火策划两月,无数死士牺牲了性命,才探出来,才等到的。
如今,刺杀就在眼前,为何却让退?
主子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亦不是反复无常之人,为何,在此事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
今朝开口,轻声问:“主子若想登帝位,南梁王是不是非死不可?”
苍狼应:“是。”
当今圣上有子八人,一人残缺,有缺之人不能为帝,这是默认的铁规,一人沉迷赚钱,于帝位无意,剩下的六人中,三人死,一人不得帝王所喜。
只有主子和南梁王。
主子聪颖,身后又有庞大的郑家做后盾,有得宠的郑贵妃护着,可以说,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立储的资格。
南梁王虽母族有等于无,幼时被圣上漠视,可如今,却是深受圣上的宠爱、大臣的支持。
普天下的百姓皆知,将来帝位,必是这两人中的一人。
主子要那帝位,这野心,从不曾瞒过她。
主子想让南梁王死之心,亦,从未瞒过她。
既然南梁王早杀晚杀都要杀,既然现在牺牲已经难免,那么,她为何要退?为何要等南梁王的戒备心更重的时候,再组织人去牺牲、去接近、去创造机会再杀?
死士的命,也是命啊!
她若退,此事必败。
她若不退,尚还可搏上一搏。
以她一死,赌南梁王一条命!
这买卖,值了!
今朝瞬间就下了决定:“苍狼,传我令,不退!”
这是她生平,第二次违抗主子的命令。
在她第一次违抗主子命令的时候,忘语就说过,人啊,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会踏出第二步。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违抗主子的命令,可现在,她却拿她自己的命来违抗。
苍狼低喊:“今朝!”
“你若不退,就算赔上了性命也换不得主子的一个好字,你当知晓,死士,听令是第一准则!”
是,死士可以功夫不好,可以不善言语,可以面容丑陋……诸般皆可,独独不可——不听令!
不听令的死士,死得早,且不会有任何人怜惜。
今朝回眸看着苍狼,正欲开口,下一秒眼神就如鹰隼一般的瞅向了门口。
苍狼亦是如此,手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只要门开,进来的人不对,只要一个呼吸,他的匕首就能直戳来人的胸口,且不让来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门口处,几乎微不可听的叩门声响起,四下,一长三短。
苍狼缓慢的走近那门口,一手开门,一手依旧放在腰间的匕首上。
门打开,门口处,站着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姑娘。
她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唇色发紫,满头虚汗,似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她的视线透过门口的苍狼看向今朝,开口,声音虚弱,眼神凄凉,问:“要……退吗?”
随着她开口,齿缝中鲜血缓缓的流出。
她潜入朱成侯府五年,做了五年的暗子,今日,她的任务是让萧时复染毒。
要让萧时复染毒,岂是那般的容易,毒衣穿在她的身上,若要萧时复染毒一分,她必得先染五分。
为了能让萧时复无药可救,她身上的毒啊,下的无比的重,那毒一点点的透过衣裳钻入的鼻内、体内,就算她事先吃了药,也不过是将毒性拖延片刻,减轻些许毒性发作带来的绞肠之痛罢了,根本不可能救自己的命。
她已毒香入骨,注定了命丧今晚。
若退,她的死,多不值啊……
死士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