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跳华尔兹》林西燃

61、从头开始

　　萧嘉行见她出院后状态还不错，最起码从她做的这个决定就可以证明，她没有深陷泥潭之中出不来，所以并未多做停留，送她到门口便离开了。

　　从电梯间出来，刚拐弯便见南熠宸迎面走了过来，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砖上发出清亮的声响，步伐平缓，神情冷漠。

　　四目对视，南熠宸驻足与他对立站着。

　　他突然回想起那晚两人在马路边打架的狼狈场景，与此刻西服革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打完架之后，脸上带伤的两人似乎都冷静了不少。

　　两人倚坐着车头，萧嘉行从怀里摸出一盒烟后，抽出一只递给了鲜少抽烟的南熠宸，随后，两人就着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烟支，猩红的微光在风中显得瑟瑟发抖。

　　“萧家从我爷爷的父亲那代开始，争夺继承权的战火就没停过，如今到我这里几乎到了白热化阶段，萧家内部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到了必须有一方彻底牺牲才能换得萧家一阵子安宁的地步。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小颜做出那些混账事，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说着，他重重吸了一口烟，夹在指间的细长烟支瞬间燃了一半，优雅地吐出淡白色的烟雾后，他表情淡淡开口:“你和顾艾之间的种种我不想旧事重提，我只想知道你是舍不得小颜对你的好才不想和她离婚，还是因为真的爱上她了？如果是前者，那你根本没必要再去纠缠她，以你现在的身份，肯定会有女人愿意对你好；如果是后者……呵呵，如果是后者，说出来你信吗？”

　　南熠宸夹着烟的手指微妙一震，烟灰抖落后飘散在风中。他没想到萧嘉行会这么开诚布公的和他谈，意外之余，被他的问题给问到了。

　　他不肯离婚到底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爱？

　　这么多天来弥漫在心头的压抑感如挥之不去的阴霾，此刻因为他的话仿佛找到了一个远离阴霾的出口，似乎只要确定自己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爱，就能明白心底涌现的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结果。

　　他只知道池舒颜离开后的生活不是他想过得，如果这是因为不适应，那想要和她好好过一辈子的这个念头又是什么。

　　萧嘉行见他迟疑不定的目光，丢掉手中即将燃尽的烟支，抬脚用鞋尖将烟头踩灭后，从车头直起身子目视他道:“又或者你既不爱她又想要继续享受她对你的付出，那你太自私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如果你的存在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继续纠缠下去也是相互折磨。言尽于此，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过多掺和你们之间的事，好自为之。”

　　车子扬长而去，卷起了地上残留的烟蒂，南熠宸的心一如风中凌乱的树枝，分不清方向。

　　“不上去坐坐？”南熠宸语调平静道。

　　萧嘉行冷冷一笑，唇角勾起道:“你没告诉小颜，你今天去公司是做什么？”

　　原本刻意掩饰的情绪，因为他的话语而隐藏不住，浓密的剑眉骤然微蹙，脸色透着薄怒道:“你调查我！”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调查了我那么多，我这只算是象征性的问候而已。江卿禾和你这个时候签了电影投资份额转让，不亚于把兰芝和顾艾主演的这部戏的成败全部压在了你身上，要知道江卿禾从来不会做赔本生意，眼看这部戏即将杀青，先不说他是否能凭着这部电影赚得盆满钵满，单凭着他和兰芝的关系即便知道要赔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放弃这部电影，很明显他是给你下了个套！”

　　得知江卿禾打算转让电影投资份额时，南熠宸就觉得有问题。否则眼看杀青在即，江卿禾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是，因为他和顾艾的事导致外界一直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想池舒颜出了医院后再在新闻上看到这些旧事重提的事，那样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愈来愈远，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顾艾立刻划清界限，这是目前他唯一想到他能做的事。

　　为了能和顾艾彻底解约，虽然不知道这部电影日后会怎么样，但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签下这部电影投资份额转让合同的同时，江卿禾才同意和他签署顾艾解约的合同。南熠宸的公司自此再没有和顾艾的合作事宜，就连他办公室外那座大厦的广告牌也换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来往。

　　虽然为此付了一大笔违约金，可他不心疼这笔钱，只是觉得从一开始念着旧时情意和顾艾签合同到此刻签解约合同，自己一直被江卿禾牵着鼻子走，此刻回想起来觉得不对劲，却又摸不清哪里有问题。

　　“损失多少是我的事，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

　　萧嘉行轻嘲一笑，“你倒是挺大方！别怪我没提醒你，小颜和兰芝的关系你肯定知道，江卿禾做的这件事你应该告诉小颜。”

　　池舒颜从主卧抱着枕头进入客卧的功夫，扭头看到了站在走廊口的一抹暗色身影。

　　她能感受到那阒黑幽暗的眸光正紧紧盯着她肩膀处的头发，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和她记忆中那个冷漠的南熠宸重叠在一起。

　　然而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池舒颜，更不会因为他的不喜欢而担心什么。剪了就是剪了，自己的头发都不能做主，还怎么做主自己以后的人生！

　　主灯没有开，一簇簇射灯温黄的光落在脚下的地毯上，池舒颜只是迟疑地愣了一下，最终进了客卧。

　　“卧室的床你睡得习惯，我睡客房。”

　　低沉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池舒颜没有转身，继续手上铺床的动作道:“就是因为睡得习惯，所以我才决定睡客卧。”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平静地躺在那张床上睡去，更不想在午夜梦回时梦到他，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他和那张床，这间待客的卧室就成了主选。

　　话落，一双精壮有力的长臂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被套，把床上摊开的被角往被套里塞。

　　池舒颜以为他要问她头发的事，可是他根本没打算提，反倒是替她整理起床铺。她很不习惯这样反常的南熠宸，从来都不做家务的人，此刻突然当着她的面生硬地勉强自己，笨拙的动作却透着认真。

　　见他装了半天也没有把四个角对齐，翻来覆去被子跟一座隆起的小山似的，连床单也跟着拧成了一团。

　　“我来吧！”池舒颜试图拿过被套，却发现他力气很大地将被罩攥的很紧，指关节的位置泛着白，不知在执拗什么。

　　“舒颜，你能不能出去帮我下碗面，我真的饿了！”

　　很明显是为了支走池舒颜的说辞，然而池舒颜更惊讶于“我真的饿了”这句话。这么晚回来放在以前都是吃过饭的，此刻的“我真的饿了”听起来倒有些哀怨的成分。

　　夜已深，小区对面住户的卧室大多亮着温晕的光芒，只有池舒颜的家里灯火通明。客厅，厨房，卧室的大灯闪烁着耀眼的光，房门敞开整个房间通透明亮，却显得格外安静。

　　去客卧喊他，床铺已被铺的整齐，不知费了多大功夫。南熠宸似乎很有成就感似的，整理了床头的枕头，见她站在门口，扭头时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却是池舒颜平日里很少见的。

　　“我怕客卧的枕头你枕着不舒服，所以把主卧的和它换了，不过枕套都是新的。”说着，他眸光一瞬不转地盯着她，等她开口的过程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她拒绝。

　　池舒颜看了眼平整的床铺，对他说道:“先吃饭吧！”

　　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刚盛入碗的面被翻搅时夹杂着浓浓热气升腾而起，到了头顶的吊灯处转瞬即逝。

　　池舒颜欲言又止地看着低头吃面的南熠宸，干坐着看他吃面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起身给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抬头时四目对视，南熠宸心中咯噔一下，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

　　看了眼见底的面碗，觉得他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进去话题了。于是池舒颜双手交叉扣握置于桌面，挺了挺脊背，刚要开口却被南熠宸打断了。

　　“怎么把头发剪了？”

　　原本以为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此刻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倒是让池舒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养伤这段时间长头发的话不太方便，而且从头开始也挺好的！”想了想，她如实回答，并不掺杂任何情绪化的语调。

　　从认识池舒颜开始，她就是一头柔软顺滑的长发。印象里，她总是抱怨说长发的话时间长了发际线就会变高，那时他还说“嫌长发麻烦可以剪短发，那就不用纠结了！”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完，她短发也一定好看。此刻真的剪了，也印证了他那没说出的后半句话，可怎么都觉得别扭，尤其她那句“从头开始”，仿佛自己就是那团被剪断后碎落一地的头发，被彻底丢弃到了一个再也不会被拾起的角落。

　　“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没必要非要把头发剪了，毕竟那么长时间了！”南熠宸落寞道。

　　池舒颜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南熠宸，微微抿了抿嘴，平静道:“今晚我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搬走。”

　　所以，剪头发是为了自己方便，和别人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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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不懂为什么是520，而不是521？这么个平凡又特殊的日子里，加班＋感冒＋更文，身体最近虚的一批跟林妹妹一样……不过还是衷心祝愿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暗恋的都能被喜欢，谈着的都有机会长久——最后再缅怀一下心里的那个人，时光荏苒将流年悉数带过，未来的日子里，仍能保留在彼此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也算对得起心中那份赤诚，对得起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