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谁先知》木木禾白

2、草长莺纷飞（完）

　　二、草长莺纷飞

　　瀹麓，颂国东边最大的城，京麓大运河的南端，繁华而喧闹。

　　在河边的茶馆二楼，一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斜倚在扶栏上。略褐的发，仔细的紧成一个团髻在头顶，月白色的文士巾罩在上面，一根浅蓝的飘带在两鬓落下。身形纤弱，消瘦的脸上只一双眼睛流动着光彩，修剪干净的手指轻轻捏着茶杯，时不时的碰碰嘴唇，不是渴了，只是随意抿一小口。就只这样，薛宜山却已兴趣盎然的瞅了老半天了。原本只是被朋友半拖半拉着上了楼，但在看到那男子时，竟径自坐到临窗的桌旁，只为能瞧见他。

　　“小少爷！您瞧，我买了您最喜欢吃的藕粉，呆会儿我去弄壶热水给您冲上，再兑点槐花蜂蜜保准让您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远远的就听见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绑了两朵花髻，穿着鹅黄嫩绿裳子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上了楼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包。

　　年轻男子闻声便是一笑，淡淡的像水中茶叶慢慢舒展开来。令人意外的声音有些沙哑，“瞧你，又跑得满头是汗，哪有点姑娘家的模样。二哥呢？”

　　“呵呵，知道了，我下回一定改。二少爷在书肆里扒拉旧书着迷了呢！他让咱们结了账上书肆找他去。”小姑娘抽出块帕子擦了擦汗说道，然后招呼小二道：“伙计，结账！”

　　随伺一旁的店小二立刻上前唱喏道：“吃好了您呐，公子，您遇见贵人了呢。那边那位公子已经替您结了账呐。”

　　年轻男子又是浅浅一笑，并无惊讶之色，抬头向薛宜山点头示意，表示接受好意。小姑娘却不乐意了，“我们又不是没钱给，要他人付个什么！”她从袖筒里拈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放到薛宜山的桌上，“还你的。”

　　与薛宜山同桌的朋友呼的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拉住，薛宜山竟然笑了起来，“在下瀹麓薛宜山，因见公子气度不凡故想结识，未料竟作唐突之举，还望公子见谅。”不管一旁气鼓鼓地小姑娘，薛宜山起身向年轻男子作揖说道，“另，还请教公子名讳？”

　　“相逢是缘，何必相识，谢薛公子抬爱，在下告辞。”年轻男子还以一揖，唤小姑娘道，“鸣翠，走罢。”鸣翠向薛宜山作了个鬼脸，拎了纸包便跟着男子走下楼去。

　　“哼，什么东西！”一旁的朋友愤愤不已。薛宜山却站窗前，看那一袭长衫转逝在街角。“桂花落树影，蟾宫冷如银，朦朦胧胧纤纤玉魂，恰早枝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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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瀹麓（yue lu）便一定要去长月街。长月街以书闻名。整条街上开的全是书店，各色书籍应有尽有，其中以零砻（long）书肆最为出名。“零砻”之名取字书肆老板黎言缮的字——聆聋，这也是该书肆出名的缘由之一。

　　黎言缮其人，自小失聪，不能言语，然一手逸书自成一家，且文笔优美出俗，闻者无不拜服。后其文传至京城，当朝第一学士默潜读后惊为天人，亲赴瀹麓拜会，称其美文大家。王得知此事，特简拔黎言缮为同学士，着其入学士阁为皇家执笔。黎拒之。传说，黎当日居朝堂之上，当着众官之面，啮指血书一文，王读之泣下，众官传阅皆泣，故王未降罪，名其真文人，赐金还山。一时之间，黎言缮声名大噪，天下文人趋之若骛。

　　黎言缮归来，便在长月街开了这间零砻书肆，因其声名在外，书肆生意极其红火，但其规模并无扩大，仍是四间店面，且限时售书，但提供免费翻看。故赢得穷困学子的一致尊崇。

　　此刻，陆湛之正带了鸣翠漫步在长月街上，浓浓的油墨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各色学子屏气敛声静静在各个书肆中翻检书籍。

　　“鸣翠，二哥是去了零砻么？什么书这么让他着迷？”一身男装打扮的陆湛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前几日因贪看雨景而着凉，喉咙刺痛而嗓音沙哑。

　　“不是的，二少爷喜欢清净，不乐意跟着一堆人挤，就找了一间僻静的小店，谁知道他翻了本书就舍不得走了。”鸣翠叽叽喳喳地回答，声音又脆又亮，引来两旁人侧目相向。小姑娘不以为意，我行我素，还故意笑了几声。“真讨厌，一群假正经的道学。”

　　“呵呵，也是，二哥一向是怕麻烦的，不过什么书这么有趣，倒真让人好奇的紧，是哪家书肆？”陆湛之宠溺的敲了鸣翠的头一下，让她收敛点。

　　“哦，叫‘濯吾足’，我还跟二少爷说，这哪是书肆，整一浴池。”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看来这书肆老板到真有点意思。便是这里吗？”陆湛之绕过人人声鼎沸的零砻书肆，便见一低檐茅舍，门口有一布幡上书“濯吾足”三个草书。

　　与零砻相比，这家书肆要冷清很多，但踏入其中却见里面居然坐了好些人。陆浈之正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捧着本书喃喃不已。

　　“二少爷，二少爷！”鸣翠压低声音叫到，“咱们该回客栈了，天都黑了。”陆浈之恍若未闻，倒是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几下。

　　陆湛之随手拈起一本破旧的线书，仔细辨认封面的名字，不由得轻叫一声。那是一本《鹿鸣说情集》残卷，最难得的是保留了一篇传说鹿鸣居士出家前写给心爱女子的诗文。此书一直被前朝定为禁书，大多都已被销毁，世人多未曾听说过，也因此陆湛之难以确定这书的真伪。

　　陆湛之翻开书皮，只见残存的扉页上写了几行字“鹿鸣山一别从此无会期伤离情忆往事 聊以慰藉 赠……”后面的人名已经湮了，无法辨认。又往后翻了几页，陆湛之似若有所思，然后环视四周。

　　只见店内各色人都有，儒雅的文人，赤脚满是泥浆的农户，用面纱遮住脸的闺阁女子，长须飘飘的老者，尚结辫子的幼童。还有一个亦文亦商气质混杂的人，堆了几本书当支肘的丌子，席地而坐，右手卷了一本书，眼眸欲睡未睡。陆湛之笑了，找到窗边一块空地，选了五本书垒齐放在地上，然后一撩衣服下摆便睡倒，头枕在书上。

　　虽然，店内的人似乎并不关注旁事，只陆湛之这番举动太过突兀，大家不禁都回头看了看，怎么有这样的人竟然在书肆中高枕尔卧！？但有两人动也没动，视若未见。一个是陆浈之，还有一个就是那拿书当丌子的人。鸣翠也没有惊讶，抿嘴笑笑，也挑了本宽大却薄的书，跪坐在陆湛之身旁，拿书当扇子替陆湛之驱虫。这番做作，令旁人更是吃惊及厌恶，看来是某家的纨绔子弟跑来捣蛋来了。

　　最先动作的是老者，他轻轻合上书打着背手，踱步到陆湛之面前，正要发话，却听鸣翠“嘘”了一声。

　　“老人家，别吵，我家少爷睡觉呢。”

　　“老人家？谁是老人家？！”老者激动的脸胡子都抖动了。

　　“噢，那是大叔了。大叔你好吵呢，妨碍别人看书了。”鸣翠一脸认真的说道。旁人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

　　老者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那你家少爷在书肆里睡觉不也妨碍别人了！”

　　“我承认我家少爷在这里睡觉是比较奇怪，但是觉得被妨碍的似乎只有您呢，大叔。”鸣翠故意重重的说“大叔”两字，“而且连老板都没有发话，您着什么急啊。”

　　“你……你，你……”“你”了半天老者光觉得气却想不起要说什么话了，只满脸红得快要滴血了。终究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拂袖离去，满脸的孺子不可教的神情。

　　鸣翠放肆的笑了起来，脸颊上的两个酒窝深深，仿佛装满了她的笑声。手中的书也笑得脱手，直朝拿书当丌子的人那里飞去，然后，撞上了他的头。

　　“唔，什么？我在背书没有睡觉。”那人立刻直起身子，正襟危坐，把眼镜撑得贼大。

　　“噗哧。”鸣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连店内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那人摸摸头，拣起鸣翠丢过来的那本书，“投之以木李，报之以琼琚。姑娘是这个意思吗？”一双纯净温暖的眼睛，里面透露出的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的诚恳，微笑很浅，浅得像被纱廉滤过的炎阳，明亮而不失温和。鸣翠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那话，还是那笑。

　　“公子这是在调戏在下的丫鬟吗？”陆湛之也微微一笑，坐起身来，直面对方。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的陆浈之也“醒来了”，他皱了皱眉头，突然走到两人中间挡住对视的目光，“很抱歉，在下的丫鬟太过放肆，赶走了客人又打扰店主看书，请见凉。在下告辞了。”陆浈之深深一揖，这让那名男子有些错愕。

　　不等他回话，陆浈之已转身将陆湛之原本枕在头下的书拿起，拂去薄灰，小心放回原处。“湛，别跟着鸣翠一起胡闹，我们走吧。”

　　看着二哥眼中莫名的郑重，陆湛之心里了然，没有多说什么，一扯还想说话的鸣翠，弯腰向那男子一揖，跟着陆浈之离开。

　　“哎！小少爷！走那么快干什么啊？”鸣翠摸不着头脑的说着，被陆湛之跌跌撞撞的走出书肆。那男子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是哪出跟哪出啊！原本想结识一番的，想不到竟然被人视若猛兽，要是被那家伙知道了还不笑破肚皮。不过，《鹿鸣说情集》看着方才陆湛之翻过的书，男子的嘴角不由得又牵了起来，整个长月街上能瞧出这书珍贵的人不会超过10人，若有机会还真是要攀谈下才好。

　　回到客栈，陆湛之找了个借口让鸣翠离开，斟了杯茶放到二哥的面前。

　　“二哥，你在怕什么？”

　　陆浈之一阵沉吟，看着面前自己最疼爱的小妹有着说不出的心疼，自己长年不在家，结果上次一回去就看到从不哭泣的小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为了开解她，自己才把她带出来，希望能让她快点忘却，而不是去喜欢上一个更危险的人物。

　　“湛之，哥太疼你了，所以怕你受到伤害。答应哥，别再去那条街，忘记在那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知道了。”没有问原因，陆湛之答应了。那个人果然有些特别，如果有缘自己不去长月街也一样会碰见他的吧。二哥是太过担心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怕再难悸动，因为那失败了的初恋已经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情感。

　　但是，命运的运行轨迹并不是人所能捕捉的，就像鸟翼滑过天空的痕迹，只能猜测、遐想，而无法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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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是把这节搞定了！

　　唉～～电脑硬盘崩溃后就一直没有空来写，最近都是白班，会努力多写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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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是有存稿的，更新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