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金风送花黄(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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瀹麓金风楼，瀹麓第一楼，伫立在颂国东都之源麓江的出海口旁。它的一边是繁华的集市和喧闹不已的码头，一边是波澜不兴、浅浅而动的麓江。金风楼的一楼人来人往，茶博士穿梭人缝之间，笑闹喊叫声熙熙攘攘。二楼却是用轻柔的绢纱垂挂窗边，偶尔可以看见一些穿了华服的人在桌边浅酌，还有衣袂飘飞的侍女在旁执盏。三楼则是被精美的雕花窗棂所保卫，看不见里面。
此刻，若是有人走进三楼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瀹麓著名的“四公子”正围坐在一起，而且看来关系不浅。这很希奇，因为众所周知，这“四公子”平时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社交范围也绝少重复甚至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看到他们彼此交谈，最多只是点头微笑一下。当然，公开场合看不到，不代表私下里没有。
瀹麓“四公子”指的是瀹麓四个方面极为突出，且人品好，长相突出的四人。排名第一的自然是零砻公子黎言缮，文采超群；排名第二的是移山公子薛宜山，谋略出众；排名第三的是点石公子季魁杉，财富傲人；排名第四的是清水公子卓御三，官声显赫。除了薛宜山和季魁杉经常出入坊间，众人熟识外，另外两人则是只闻其名未识其人。
但是，在桌子上摆了五个茶盏，是什么人，竟然要“四公子”齐齐守候？而且即使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依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是他们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楼内。
当换到第三壶茶时，终于有第五个人出现了。来人头戴旅行斗笠，挂有薄纱，一袭普通的靛蓝长袍，腰缠白色的腰带，并悬有一枚猫头鹰琉璃吊饰。看见吊饰，四人便知他们等的人到了。
“‘四公子’久仰大名，累诸位等在下多时，甚感抱歉。”来人谦恭的作了个揖，然后把四个小盒摆到桌子上。“这是在下送给诸位的一点见面礼，还请笑纳。”说完，向黎言缮的方向做了几个手势，黎言缮点头表示明白。
“公子您在瀹麓停留几天呢？能否有幸让在下等忝作地主相陪？”取过小盒，上面都已写上盒子所属，薛宜山道。
“约莫盘桓数日，诸位公子都是大忙人，不必为在下费心。”
“那公子何时启程，欲往何处？好叫在下等置桌酒席为君饯行，送些盘缠才是。”季魁杉问道。
“多谢季公子厚意，在下尚未定下离开的日子，不过，将往北去。”
“北去？自运河北上吗？还是行陆路？”卓御三问道。
“应该是走运河吧，毕竟运河乃我颂国命脉所在。不好好看看可是不行的。”来人端起面前的茶，“四公子”也端起，五人共同饮尽，互相致礼，便各自离开。很快，金风楼的三楼就只剩下一只上等青天釉茶壶和五只茶杯。
“小少爷，二少爷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掉进茅坑了？”鸣翠说到最后一句时，压低了声音问道。
噗，陆湛之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是连连的咳嗽还伴着笑声。鸣翠赶紧拍她的背帮忙顺气。“哎呀，小少爷，你到底是咳嗽还是笑啊！小心点。”
“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陆浈之拎了个纸包走了过来，看见他，陆湛之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
“我很可笑吗？”陆浈之摸不着头脑的问，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有穿错衣服啊。
“咳咳，二哥，没什么，只是鸣翠刚才说了个笑话，挺好笑的。二哥去买什么东西了吗？”陆湛之好不容易停住了咳嗽，只是眼角还挂着泪水。
“哦，那个，我们刚才不是经过了一个糖膏铺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云片糕了，便顺路去买了点，配上金风楼的好茶，正好当餐后甜品。”像献宝似的，陆浈之把纸包小心的打开，便闻到一股桂花的清香，里面满是切得整整齐齐雪白的云片糕。“湛之，昨天是二哥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生二哥的气。”
“怎么会呢。二哥特地给我去买了云片糕，真叫湛之感动。湛之知道的。”陆湛之立刻拈起薄薄一片云片糕放入嘴中。陆浈之舒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坐下，可还没等他端起茶杯，原本良好的气氛就被人给打破了。
“这位公子，本楼规定客人不能将外面的食物带到楼内食用，如要糕点，本楼亦可提供。”一名笑得满脸喜气的茶博士哈腰走到桌旁。
“哪有这么奇怪的事！难道我要吃的你楼里没有，也不能带来吃？”鸣翠立刻跳了起来。
“回姑娘您呐，咱金风楼就是这么个规矩，整个瀹麓无人不知。”
“霸道！你金风楼不过在瀹麓有些薄名而已，各地名楼也不曾设这样的规矩！”鸣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双美目瞪得浑圆。
“别的咱不知道，反正在瀹麓，在金风楼里就得守这规矩。”这一来一往，两人的嗓门是越来越大，二楼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正从三楼下来的季魁杉看到这一幕便走了过来。二楼掌柜赶紧上前，肚子里狠狠地骂那博士，真没眼水，没瞧见大老板来了。 “大老板，呵呵，小事情，小事情，属下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季魁杉一直微笑的脸笑意更深了点，二楼掌柜却不禁颤抖起来，“二楼跟一楼是不一样的，可现在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是，属下办事不利。”额上的汗珠就快掉了，可二楼掌柜不敢擦，只行了个礼，快步走向陆浈之那一桌，面上调适着笑容。
一把推开茶博士，二楼掌柜那张圆呼呼的脸就闯了进来。“哎哟哟，两位公子，什么事让您们这么生气？在下是这里的掌柜，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别跟那起子没眼没心的小人置气。”
瞥见刚从楼上下来的男子，陆湛之扯住正要开口的鸣翠，“也没什么，我们旅行途经瀹麓，听闻金风楼的大名，便来坐坐。只不知贵楼有个规矩说不让带其他食物上楼，在下侍女一时不解与那博士理论了几句。”
“呵呵，原来几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莫怪不知道了，本楼确有这么个规矩，当然几位不知者无罪，那糕点在下先替几位收着，待各位茶足饭饱后再行归还吧。”掌柜听明原因，便直起腰来，小事，小事。
“什么？”不等他话音落下，鸣翠便惊呼一声，“笑话，不让吃就算了，还不能自己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个小小掌柜未免太霸道了吧！”一手叉腰一手就指着掌柜的鼻子去。
“哎，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啊！咱也是做生意的，你这么做坏了规矩，咱这么客气还得罪你了？”掌柜的往后挪了个几步，省得被鸣翠一个不小心把眼镜给戳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楼的楼规，不是说不能定，但得合情合理才是。”陆湛之仔细的将剩下的云片糕包好，放到一旁，慢条斯理的说，“天下名楼多了，什么规矩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楼也就在这东边出挑，整个颂国数来未必排得上前十位。可就连天下第一楼的凤引阁也没有这么个规矩，相反，只要点了凤引阁的茶水，其他糕点随便你要，即使是别家的。这也难怪了，毕竟第一楼有第一楼的气度和风范。”
“湛……”陆浈之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湛之抢过话头，“二哥，咱们去找间小茶铺吃云片糕去。”说完便小心拎了小包起身，鸣翠机灵的扔了块金锭子给掌柜，还不忘哼了一声。
下楼时，与站在道口的季魁杉相遇，看见他探索意味的眼神，陆湛之轻笑一下，点头为礼拉着二哥下楼。她却没有看到，季魁杉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然后笑容灿烂的面向掌柜。
“二哥，我们还要继续待在瀹麓吗？”
“怎么？腻了？”
“当然，除非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对你来说会是有趣的，不过，也许有的。听说，再过两天，便有一位钦差大臣要驾临瀹麓。你觉得有趣吗？”
“除非，是那位，由皇上钦点的探花。”
“不错，就是他，听说此人文采出众，虽不至于超过黎言缮，但是可以比肩的。而且，才智上也颇为出色。”
“二哥对他很感兴趣吗？”
“很感兴趣算不上，有点兴趣而已。”
“那么咱们再留几日？”
“你同意就好了，我去瞧瞧，鸣翠那丫头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陆湛之轻笑着看二哥“落荒而逃”，想来二哥是极不放心自己才是，否则也不会明明有要事在身却偏偏把自己带在身边。只是，这般藏着掖着，他不累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爱哭的小妹妹了。
陆浈之走出客栈，没走出几步便被几个粗实汉子架起来，进了一条小巷。
“你们都退下。”一位锦袍公子唰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上面的“金风”二字闪闪发亮。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虏人！你，你想要干什么？”陆浈之声音颤抖着，脸色刷白，身子抖得跟秋风落叶似的。
“得了，别装了，你那破演技也就骗骗你的那些笨家人。听说你上“四公子”那儿显摆去了？”锦袍公子笑嘻嘻地溜出一口地道的官话。
“你怎么确定没人跟踪我？”陆浈之停止了抖动，双手拢袖，面上露出冷峻的表情。
“啧啧啧，每次看你变脸都是一种享受，真不愧是第一‘优伶’，不让你去登台表演还真是浪费呢！”锦袍公子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很欠扁。
“看得出的演戏与看不出的演戏，哪个更高明呢？你提前到了。”陆浈之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
“呵呵，想你了。而且，还想会会你那宝贝妹妹。真真儿少见，你会把你那些家人给扯进来。”锦袍公子眯起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笑得非常的不怀好意。
“明日午时，传说中的探花郎就会从京麓大运河进麓江，由瀹麓码头登岸，瀹麓知府卓御三亲临迎接，金风楼洗尘。这是你的行程安排。”陆浈之递出一张翻云笺。
“那他乡遇故知的戏码，何时上演呢？”
“适当时机我会给你暗号的。”
一阵惊叫声响起，一名年轻公子发髻散乱的奔出小巷，“壮士，壮士饶命啊！”年轻公子一路奔跑，直到跑上繁华的大街还犹自惊魂未定的回头张望。
“二少爷，您在做什么呢？”鸣翠抱了一大堆纸袋，看着自家一向镇定自若、稳重的二少爷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委实觉得古怪。
“啊？是，是鸣翠。走，快走，千万别回头。”陆浈之一把拽过鸣翠，扯着就往住的客栈奔去。
“呼，呼，呼……二，二少爷，您慢点，这，这是怎么了？”鸣翠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哎呀，你，你不知道，刚刚，我碰上一伙地痞，硬是从我这儿抢去了二十多两银子，幸好他们只是为求财，不然……唉，都怪你，半天都不回来，要不我能碰上这么伙人。”陆浈之满脸晦气，说得鸣翠瑟缩一下，早知道刚才就别为了两个铜子跟人讨价还价半天了。
回到客栈，陆浈之兀自气呼呼的，“真是，真是太没王法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瀹麓也不过如此，还以为真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谁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有这般人横行！”
“二哥，别生气，俗话说的去财消灾，人没事就好。再说了，盛名之下难副其实也是常事，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处处都光鲜呢。”陆湛之柔声安慰道，一旁鸣翠内疚的赶紧给陆浈之捶背捏手，还把自己偷买的蜜饯贡献出来。只是看到陆浈之一口气就吃掉了半包雪花蜜梅还是忍不住小小心疼一番。
“不管了，心情既然已坏，这地方待着也没甚意思了，湛之咱们即刻起行吧。沿运河北上到秋鎏去看红叶。”陆浈之端起冲泡的刚好的黄花茶，浅饮几口。
“二哥，你平时遇上什么事都不曾这样慌张的。你难道忘了，此刻已近傍晚又哪里有船北上？若是你坚持要走的话，那咱们就坐明日午时的船离开？”陆湛之别有所指的说道，眼里含着一丝笑意。
“呃，是，是我气过头了，湛之要是想留下的话，咱们就多待些日子。”陆浈之尴尬的说道。
“没事，反正我不过是出来随二哥四处走走，二哥想怎样就怎样。鸣翠，跟楼下掌柜说一声，给点钱，让个伙计跑腿把船票订好。”
“哎。”鸣翠应声，欲转身却看到小姐趁二少爷不注意比了个手势，虽不解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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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金风送花黄(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