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美食小吃摊》玉纹暖

65、逃难者

　　天色昏黄，风沙弥漫。

　　遥望星舰基地，高耸建筑物的剪影，像是泡在橙子味营养液里。

　　风雨欲来，我安然在玻璃体结构的太空舱餐厅内，舞动锅铲。

　　金灿灿的炸土豆丝、爽口的洋葱、点睛的香菜，回味无穷的花生米，上下翻飞，醋香扑鼻。

　　这样一份「三丝爆豆」让人光是闻到就不禁疯狂吞咽口水。

　　若是吃在口中，更能感受到不同食材的酸甜香脆，丰富的口感味觉，全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我：「菜好了，请慢用。」

　　盘子递到顾客，前废物异能自救论坛成员，丧尸德拉蒙面前。

　　也是曾经在我离开星舰基地第一天，就险些吃掉我的家伙。

　　他的眼眶里已经没有眼球，但黑黑白白的蛆虫在那个位置翻动，好像眼睛转动一样。

　　他吃东西的时候，蛆虫从他眼皮里爬出来，游走向耳朵，又从鼻子冒出，爬进嘴里品尝。

　　呕…

　　我赶忙转移视线，看他因病毒入侵而麻麻赖赖的苍白脸颊，还有真菌在他额头形成的一圈圈霉斑，看起来比实验室的培养皿形成了更完美的菌落。

　　呕…并没有什么止吐效果。

　　「您请慢用。」我决定把餐厅里让他，快步走出去透口气。

　　「当！」

　　我回头，看他的勺子掉在盘子里，右手的手指伸过去。

　　他手上的、胳膊上的皮肤移动起来，一寸寸皲裂或平滑的皮肤，展开翅膀，显露出原本飞蛾或蝶类的模样。

　　飞蛾飞出来铺开，占满整个太空舱餐厅。

　　它们争相恐后的扑在食物盘子上，伸着长长的卷曲的喙，尽情吸吮。

　　没有了附着物，丧尸德拉蒙右胳膊上就只剩白骨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跟虫子们抢食。

　　我看到他的右腿也完全腐烂了，只是外面满是鼓鼓囊囊的白色虫丝，里面包裹着累累茧蛹。

　　精神污染尚且可以控制，但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扭过头，撑着伞，飞速走到餐厅外。

　　雨水污浊，外面的空气不算新鲜，但视野内的景象不那么别扭，我畅快的大口深呼吸了好几下。

　　回头，看着几乎变成「蝴蝶、飞蛾展览框」的太空舱餐厅玻璃墙，…

　　我再次无必感谢这个玻璃可以自清洁，不用我拿肥皂水去一遍遍的擦洗。

　　重新在餐厅外支了个带遮雨棚的小吃摊，直接通过网络订单渠道给餐厅里可怜的丧尸续了几盘菜，让他慢慢吃去，不要跟虫子们抢的那么辛苦。

　　隔着密密麻麻的蝴蝶玻璃墙，我看不到丧尸德拉蒙头上冒出小心心「+1」标识。

　　不过异能提示音还是有的，「成功服务一位丧尸客户，获得信仰值30，赞美值1。」

　　能从丧尸身上获得的食材已经全开，不再爆出食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信仰值。

　　点点橘色光芒自动充入线上店铺，进一步增加线上厨师团光影。

　　我把目光挪回现实，雨水敲打在雨棚和地面，飞溅四起。

　　当初捡到羊怪拉利夫时，它因为经历了一场雨弄得浑身泥泞，谁能想到它现在已然是一位成熟的店长了。

　　不知道这场雨能不能再为我带来一位人才。

　　「呼…呼…」

　　新晋冒险者伊皮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边用自己微弱的发电能力给机械战靴充能加速，一边忍不住惶恐的看身后，「不能，不能停下来。」

　　一大群怪物、丧尸在后面紧追不舍。

　　未经铺设过任何石板、水泥的地面，被雨水浇的泥泞一片。

　　伊皮普不得不一次次费劲的高抬腿，才能把机械战靴拔起来，奔跑越来越吃力。

　　跑不动的时候，大概就是他死的时候了。

　　也许是十五分钟以后，也许就在三分钟后的下一个泥坑里…

　　「啪叽。」

　　他终于被怪物们扑倒，丧尸臭味已经围上来涌进他的鼻腔。

　　伊皮普留下绝望的眼泪，与雨水一起混杂在脏兮兮的脸上。

　　然后他的脸被一脚踩进泥坑。

　　怪物和丧尸们践踏而过。

　　我看着乌泱泱围上来的顾客们，挥手高喊：「排队，请大家排队！这边有给顾客提供的免费雨伞，请随意取用。」

　　原本闭眼等死的伊皮普，从泥巴里拔出自己的头，抹掉脸上的泥，大口呼吸空气。

　　他好像听到了人声？

　　天呐，他看到了什么？

　　朦胧的灰色雨水之中，怪物们居然无视了他，争相恐后的在一个雨棚摊位前排队。

　　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摊位后面，面对众多奇形怪状的怪物，从容的维持秩序，手里不停摆弄厨具、食材。

　　热腾腾的食物香气穿过雨幕，霸道的冲着他的口鼻来了一拳打出无数口水，还敲打着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伊皮普大惊，「啊，这…这是食物的味道！」

　　做给怪物吃的食物！好厉害的异能者！这下得救了！

　　伊皮普应该趁着这个时候逃跑，他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爬了起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挪动。

　　他刚才摔倒那下，把脚腕狠狠的扭到了，别说奔跑，走都很疼。

　　他拿出仅剩的治愈营养液，仰头喝了。

　　他吧唧吧唧嘴，浓郁的香精掩盖了药物的怪味，唉，还没怪物吃得好…

　　我看着远处那个头顶订单泡泡越来越长，却转身要走的，名叫伊皮普的人类顾客，皱眉道：
　　「那个人类朋友，你是第一个跑来的，怎么不过来点餐。雨下的这么大，吃完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伊皮普惊讶扭头，发现怪物和丧尸齐刷刷看着他，不禁有些腿软。

　　「是，您是叫我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我，表情好像要哭出来，「…」

　　我看了一眼他头上的泡泡。

　　「订单2号：…
　　订单备注：这些怪物食物人能吃吗？
　　我要不先来一份「烤冷面」？
　　或者「凉拌鸡架」？
　　不不不，还是「烤冷面」吧。
　　如果真的能吃的话，我再来十个别的菜。
　　顾客：伊皮普。
　　堂食自取。」

　　我：「对，就你，别怕，过来。」

　　伊皮普在拿着卡通彩绘餐品图案的透明雨伞的怪物们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同手同脚的走了过来。

　　他刚刚花费几秒，重新做了权衡。治疗营养液虽然缓解一点点疼痛，但他行动还是很困难，完全恢复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半小时，不知道又要遇到多少怪物了。

　　天气和路况都很糟糕的情况下，独自乱闯远不如背靠大佬。

　　伊皮普认命的走过来。

　　我重新维持秩序道：「今天来的不管是丧尸，还是怪物，都请给我老老实实站后面排队点餐，不许插队！」

　　怪物及丧尸顾客们举着伞，笨拙的把排队队伍往后挪动，在最前面空出一个空位。

　　伊皮普：「…」

　　「订单备注：我是疯了吗？真的要跟怪物、丧尸们一起排队。」

　　我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伊皮普，「你想先来一份烤冷面，还是凉拌鸡架？」

　　十分钟后。

　　小吃摊雨棚。

　　怪物们吃饱喝足东倒西歪的休息。

　　我收拾完灶台锅瓢，就坐在伊皮普旁边的座位简单休息一下。

　　伊皮普刚咬开白白糯糯的汤圆，汤匙里流淌出生腌怪眼犀牛虾酱馅，很快被他整勺吞进嘴里，腮帮子嚼得鼓鼓囊囊。

　　看到我坐下，他飞快咽下嘴里的东西，急切询问：「大佬，您也是星舰基地出来的吧？」

　　我：「你怎么知道？」

　　伊皮普笑容满面的说：「「废物异能自救论坛」的「逆袭故事征文大赛」里，我看过这个美食异能！
　　名叫「大锅子」的主角虽然筛查测试不合格，但在被赶出基地的那一刻，忽然异能二次觉醒，灵感爆发，现场制作的「黄金璀璨烤冷面」和「冰种白玉凉拌鸡架」，瞬间增加了治愈和异能加成的神奇功效。
　　评委当场改了打分，感叹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能突破，可以直接评定为A级别，不，是S级别！
　　「大锅子」从此逆袭，先是为之前同样垃圾异能的朋友们出了好几口气，然后横扫学院，称霸基地，最后重建废土世界文明…」

　　我：「…」

　　旧日之神的抗荷服啊，我账户都被作废了，怎么不把我历史留言一起删掉？可恶！

　　刚才承认的太快了，来不及改口说不是基地人，更何况我等会还要问他一些基地现状。

　　没想到被当做主角认出来了…他可别知道是我本人写的吧。

　　伊皮普目光灼灼。

　　我：「好吧，那确实是朋友以我为原型写的，不过后来我确实筛查没合格被…唉，被赶出基地，从此就跟他失去联系了。
　　我真不知道原作者是谁，我们也只是网友而已。」

　　我赶紧撇清自己和网上的关系，免得这家伙再去提我在论坛里的其他发言记录。

　　伊皮普道：「那太遗憾了，我还以为你是…
　　您朋友写的故事真的真的很不错，特别爽，我记得他还写过几首诗歌，我都挺喜欢的，还给配上曲子，想唱给他听来着。不过，我唱给你也是一样的，有幸遇到故事主角，感觉离作者也很近了。
　　啊啊啊啊～
　　咻～飞船跃迁月空，
　　哒～雨点滑落黑夜，
　　进化成功才是人类，
　　我不配当渣滓燃料。
　　沉沦呢，废物异能者的论坛，
　　自由啊，机械鱼的赛博宇宙。
　　…」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对方就丝滑的唱完了一整首尬诗。

　　我表情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木然机械式鼓掌：「…唱的真好。」

　　我是真没想到，遇到了自己的天使级粉丝，只可惜我无法面对自己以前写的那些忧郁深沉矫情的文字，连带着整个人都尴尬的要死，只能回避他真诚的热情。

　　别说，他的配曲确实不错，换个词肯定能火。

　　求求以后不要再唱，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