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13、是她

　　林素当晚的状态很好。

　　她很久没有做出如此水准的罗宋汤了，让她自己评价，也可以很骄傲地说，有老乔治的九成功力了。

　　林素自己分析得出结论，一是食材好，叶闲买了最好的食材，蔬菜都是大清早直接从地里摘好运过来的，调料更是丰沛，林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二是心情愉悦，虽然昨天倪朵的事情有点糟心，不过林素问心无愧，倒也没放在心上，好心情来自晚上许见青打来的电话，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心情自然轻松了下来。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很难说心情与菜的味道有直接联系，但对于林素来说，心情的好坏，还是多少会影响做菜的心情，进而影响口味。

　　林素菜猜杜江的母亲一定很挑剔，一向当甩手掌柜的叶闲，都亲自到厨房监工，每一道菜亲自品尝，对不满意的菜毫不手软，不少重做就是换掉，她很少这般严苛。

　　过林素认为叶闲是对的，自己人挑剔总好过被别人挑剔，叶闲的严苛换来了客人的满意。当叶闲笑盈盈地进来说客人很满意的时候，林素长舒了一口气。

　　林素有个毛病，紧张以后就想吃点甜的，而她正常的时候是不怎么喜欢甜食的。叶闲新请的西点师傅，中规中矩，林素拿了块柠檬蛋糕，小口小口地啜着。叶闲突然跑了过来：“老太太想见你，行吗？”

　　林素其实不愿意应酬人，但也知道叶闲开店不易，也不是难事，于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忍不住腹诽，老太太啊，你觉得鸡蛋好吃就多吃点，根本没必要见那只下蛋的母□□？

　　叶闲一直叫杜江的母亲老太太，林素还以为她很老了，等见了面才知道老太太不过是尊称，杜江的母亲罗秋澜一点也不老，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穿着中式唐装，阔腿裤，她人很高，身材修长，这一身显得很是端庄大气。而她本人，看起来温婉娴静，不过林素一想到叶闲待她的态度，就认定她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般和蔼可亲。

　　罗秋澜倒是很喜欢林素，拉着她的手问：“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能干啊，想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吃。”

　　林素连忙摆手，笑道：“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只有罗宋汤、意面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厨师做的。”

　　“我就觉得那两道菜最是特别，其他的么—”罗秋澜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却转过脸去看杜江，笑盈盈地问：“杜江，你说是不是？”

　　“妈，你的嘴最刁了，你说特别就一定特别。”林素没想到看起来清冷的杜江，在母亲面前还挺乖巧讨喜的。

　　那次认识后，杜江给林素发过几次微信，都是询问菜的做法，林素一一解答了，耐心细致，不过最后一次，杜江说怎么也做不出想要的味道，询问林素能否当面指导一次，当时林素正受网络攻击，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指点做菜，于是推说自己最近很忙婉拒了，自此杜江便再没了联系。

　　“敢说我嘴刁？”罗秀澜冷哼了一声，很明显并没有真生气，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眉眼完全舒展了开来：“不过你还真说对了，我的嘴的确刁，我说不好的未必真的不好，但我说好的，一定是最好的。”

　　林素看着两人，母慈子孝，心中不由好生羡慕。正羡慕着，却忽听杜江说：“林小姐，家母特别喜欢你做的罗宋汤，我却怎么也做不出你的味道，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不可以向你当面讨教？”

　　林素以为，像杜江这样的男人，被拒绝过一次后，应该不会再做第二次尝试，看来他对母亲确实很好。林素原本上次就不是真的拒绝，只是当时没有心情而已，于是痛快地答道：“行啊，杜先生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提前约好就行。”

　　杜江有些诧异，上次她明明拒绝得很彻底，当然拒绝得也很技巧。林素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她不想将自己的私事摊开来说。但叶闲却不这么想，她有些急切地替林素解释道：“之前素素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那时候实在不方便。”似乎怕对方不信，又连忙补充道：“前段时间，我和素素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去酒吧喝酒，和一个醉鬼发生了点纠纷，闹去了警察局，还被人上传到网络，因为素素之前曾经见义勇为，替被害人抢回手提包还受伤住院，所以网友对素素进警察局的事情特别关注，素素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困扰，所以那时候没有心情，杜总，素素很热心的，当时实在是身不由已。”

　　叶闲说完，杜江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罗秀澜却轻轻地“啊”了一身，随及有些激动地拉住林素的手：“林小姐，原来当初帮我抢回包的人是你啊，真是没想到，难怪我觉得有些眼熟呢，真实没想到。”

　　林素一直没有见过被抢了包的受害人，只听说她送自己去医院后便消失了。当初她受伤住院，一来身体虚弱，加上媒体介入，身心俱疲，无心也无力关注。等到后来进警局的事情在网上发酵后，她虽没有找受害者，却还是存了希望，希望她能主动出来替自己澄清，但结果却很让人失望。

　　林素倒也没有责怪受害者的意思，但一次都没有到医院看望过自己，到后来始终保持沉默，受害者的行为还是让林素觉得受到了伤害。

　　林素的表情很淡然，罗秀澜自然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心脏一直不太好，那次事件中受了惊，当天就进了医院，稍微好点后，杜江就安排我去了国外静养，我也是两天前才回国，根本不知道林小姐的事情，因为我，让林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真是罪过。”

　　似乎怕林素不信，一旁的杜江连忙证明：“是真的，家母一直在瑞士静养，前两天刚回国，若我们知道林小姐的事情，一定会主动出来澄清的，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杜江看起来有些激动，林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没事，事情都过去了，闲姐有些夸张了，其实就是受了点小困扰，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素的淡然，反倒让罗秀澜更不好意思了，她轻轻拍了拍林素的手：“好孩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澄清，不能污了你的名声。”

　　在两度成为网红后，林素对名声早就不那么在意了，她笑了笑：“我这种小人物，名声没什么用，再说别人眼中的名声，不要也罢。”

　　罗秀澜微微有些诧异，这个年纪的女孩，倒没想到会这般通透，她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真是个通透的好孩子，真的很感谢你当初帮我拿回来包，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还有，我也为我未能及时帮你澄清道歉，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澄清——”林素想说话，罗秀澜止住了她：“你不计较是你豁达，我澄清是我的责任。”

　　林素没有再推辞，她看得出来，罗秀澜看着和蔼可亲，却是个主观意识很强，说一不二的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违背她。

　　罗秀澜很满意林素的态度，脸上笑容更深：“林小姐，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以后希望能够常来常往，我喜欢和你个年纪的女孩子来往，希望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太婆烦。”

　　林素觉得罗秀澜说来往应该只是一种姿态，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歉意，林素绝不会当真，但没想到，罗秀澜接着说：“我儿子杜江，你已经认识了，我还有个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她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我想你们应该也会合得来。”

　　林素有些吃惊，没想到罗秀澜说来往居然是认真的，林素本质上是个内向的人，不擅长也不喜主动与陌生人来往，就算叶闲和许见青，三人能成为好友，也是对方主动居多。罗秀澜也许是好心，但对林素来说，却是负担，但又不能拒绝，实在有些苦恼。

　　林素正要开口应承，却听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妈，你又要介绍谁给我认识？再介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可不依。”

　　“盈盈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罗秀澜待那女子走近，就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笑道：“林小姐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你还记得之前我包被抢的事情吧？就是林小姐帮我追回来的，那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林小姐帮了大忙了，她还因此受伤住了院，你替我好好谢谢林小姐。”说完罗秀澜替两人介绍：“林小姐，这是我女儿杜盈，盈盈，这是林素林小姐。”

　　“你就是那位见义勇为的林小姐啊——”杜盈在看清林素脸的瞬间，轻轻“啊”了一声，但因为与她原本的话正好能接上，倒也不显得突兀。她的反应很快，微微的愕然过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林小姐，谢谢你那天帮忙，你放心，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杜盈的话并不好听，话里话外的意思林素听明白了，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多少改变啊，总是做一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情。林素本就没有要对方的感谢，在很需要罗秀澜的时候，都没有主动去找过她，现在更不需要了，更何况杜盈的话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呢。

　　林素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杜江却开口了：“盈盈，你乱说什么呢，快向林小姐道歉。”

　　“哥！”杜盈向杜江撒娇，但杜江却一脸严肃，杜盈又去看罗秀澜，她的表情更严厉，杜盈无奈，有些不情愿地看向林素，飞快地说了句“林小姐，对不起”，说完便将头一偏，垂着头默不做声。

　　杜江也不看她，向林素道歉：“不好意思，我妹妹小，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便笑着说不会，杜江看得出林素是真没放在心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对方之所以不放在心上，可能是根本没打算和自己来往，心又沉了沉，不过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林素不愿与杜江人有过多纠葛，于是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因为有了刚刚的插曲，罗秀澜和杜江也没有再挽留。林素走得很快，因为她总觉得杜家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应该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