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14、倪朵

　　罗秀澜果然说到做到。

　　她居然召开了媒体见面会，对网上质疑林素见义勇为的说法进行了澄清，最后还说了一段很感人的话：我想借这个机会，向林素小姐道歉，因为我没有及时澄清，林小姐遭受了很多委屈，但由始至终，她都没有联系我，我相信林小姐后来在酒吧与人争执一定有原因，我相信一个有勇气独自面对歹徒不退缩的人，一个受尽委屈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我相信她。就算她与人争执有过错，我也觉得很正常，英雄也是常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做错事情，林小姐是个英雄，却也是个普通人，我敬佩作为英雄的林小姐，也接受普通人的林小姐。这是我做的澄清，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因为我不想再打扰林小姐，我们，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生活，请把平静的生活还给她。

　　林素第三次上了网络热搜，不过托罗秀澜的福，这一次，没有媒体打扰，没有网络攻击，很安静。林素想，如果罗秀澜只是普通人，她说的话再感人，也起不到这样的效果，但她是罗秀澜，本市最大企业的创始人，其影响力超乎想象。

　　三次上网络热搜，除了虚名，唯有这一次，林素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虽然因为职位已被人占了，没能升职，但单位领导大概觉得愧对林素，虽然职位不变，却悄悄给她涨了工资，不用承担处经理的职责，却能享受处经理的待遇，林素觉得比升职还要和自己心意，心中倒是对罗秀澜有了一丝感激。

　　杜江再微信和她讨论做菜心得时，她便因此比往日多了几分热情，回答得特别仔细，杜江敏锐地察觉了她的热情，于是趁机提出当面讨教，林素很想答应，想早点还罗秀澜的人情，但杜江约的时间，她早已有约，只能再度拒绝了杜江。

　　约林素的人是倪朵。林素没想到倪朵会打电话来约自己见面，上次冲突后的第二天，小斌特意跑来自己单位，郑重地替倪朵道了歉，并表示已经跟倪朵解释清楚了，倪朵再不会来找林素麻烦。

　　本来就是误会，小斌又郑重地道了歉，林素自不会计较，接到倪朵的电话，林素有些奇怪，倪朵在电话中说想当面道歉，林素觉得没有必要，但倪朵很坚持，而且说自己就在林素公司对面的咖啡馆，如果林素不去就是不肯原谅她。话已至此，林素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晚因为酒吧灯光昏暗，加之事发突然，林素并没有看清倪朵的长相，坐在倪朵的对面，林素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比自己以为的要年纪大些，虽然她的穿着青春靓丽，但从眼角的细纹和颈纹的深度来看，她应该比小斌要大一两岁。

　　林素不记得哪位朋友说过，越是对自己年龄不自信的人，越是往年轻里打扮自己，看样子倪朵对自己似乎不怎么自信。

　　林素刚刚坐定，倪朵就一反刚才在电话中的好脾气，冲着林素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打小斌的主意，他是我的。”

　　林素觉得莫名其妙，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倪朵：“小斌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请我教他做意面，因为感谢所以抱了我一下，这种表达感谢的方式，我也觉得有点不妥，如果你在意，我可以向你道歉。”

　　“我当然在意！”倪朵双手紧握成拳，在桌子上重重地砸了一下，将正好经过的服务生吓了一跳，看了两人一眼后飞也似地逃开了。

　　倪朵盯着林素，恨恨地：“我相信小斌，却不相信你，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人，迫不及待勾引男人的方式，先用所谓的姐弟情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蝉食最后侵吞，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神不安分，你对小斌根本就没安好心。”

　　林素觉得匪夷所思，自己再本分不过了，倪朵怎么就认为自己不安分呢？况且，和小斌？林素觉得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一种很奇怪的不适感。

　　但看倪朵的表情，她完全是认真的，眼神中有一种凌乱的疯狂，林素觉得头疼，解释不难，但要让这个明显有点疯狂的女人相信，很难。

　　林素决定耐下心来慢慢解释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她觉得是个机会，可以趁接电话的时候离开，剩下的事情就让小斌头疼去吧。但她刚站起身，倪朵就拉住了她：“你别想走，就在这里接电话。”

　　林素无奈，看了看电话，居然是安心福利院沈院长的电话，她很少给自己打电话，来电必然是有事情。

　　林素不愿意当着倪朵的面接电话，但倪朵又不放她走，好在座位在咖啡厅的角落，林素朝里再走了几步，既没有离开倪朵的视线，又有一定的私密空间。

　　林素背转身子，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沈院长温和的声音：“是安静吗？我是沈妈妈，你最近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林素觉得心瞬间柔软了下来，安心福利院的沈院长，给了福利院的每一位孩子，妈妈般的爱。福利院的孩子，进福利院前，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伤害，但沈院长，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伤害降到最低，林素敬佩她，也很爱她。

　　“沈妈妈，我是安静。”林素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容，之前刻意压低的嗓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我过两天就去安心看你。”

　　“我身体很好”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沈妈妈中气十足：“安静，最近有空就回来一趟吧，安心要拆迁了，趁还没有拆，你回来看看吧，以后想看也看不着了。”

　　“安心要拆迁？”林素一惊，沈妈妈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福利院的位置很好，周边已是寸土寸金，福利院还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不过收购的开发商很好，在郊区给了很大一块地，新增了很多设施，搬出去并不是坏事。”

　　林素这才放心，她赞同沈妈妈的观点，福利院在哪里并不重要，改善生活环境比地理位置更重要。她点点头：“那好，沈妈妈，我过两天就去看你。”犹豫了一下，林素又问：“沈妈妈，安婉还是没有消息吗？”

　　沈妈妈沉默了片刻，答道：“没有，她走后就没了消息，一个电话，一封信也没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任性呢，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大家都牵挂她吗？”

　　林素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安婉当初是有可能离开福利院，但不会一直不联系，她的心那么软，不会明知道大家会担心，还狠心一直不联系。不会的，安婉不会有事的，她只是还没有安定下来，或者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暂时没有和大家联系，一定是这样的。林素在心底安慰自己。

　　听筒那端的沈院长沉默了片刻，情绪也很低落：“安静，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你最近有空就回来一次吧，但如果工作忙就不必了，工作第一。”

　　倪朵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林素表示自己最近一定会抽空过去，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不好意思”林素说了句抱歉，却发现倪朵的表情有些奇怪，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林素。

　　倪朵死死地盯着林素，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林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倪朵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故作平静地问：“我听你刚才打电话，是安心福利院的沈妈妈吗？”说完又掩饰地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在安心福利院待过，说沈妈妈人很好，所以我问问。”

　　“是吗？”林素又惊又喜：“我也在那里待过，沈妈妈的确人很好，你朋友什么时候在那里，我是六岁到十五岁都在那里，她叫什么名字，也许我们认识呢。”

　　“她是近几年在那里的，你们肯定不认识。”倪朵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林素有些遗憾，又觉得奇怪，倪朵的朋友最近在那里，是小朋友吗？倪朵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朋友啊。

　　“你刚才电话里说的安婉，是你朋友？她发生什么事了吗？”倪朵像是突然对林素福利院的事情发生了兴趣，继续问。

　　林素脸色黯然，心里的忧虑越来越深，完全忘记了对方几乎是个陌生人，她急于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安婉是我福利院的朋友，十年前突然一个人离开了福利院，这么些年一直没联系，我有些担心，她是个很好的人，不会一直不联系让我们担心的，我怀疑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咣当”一声，倪朵打翻了杯子，咖啡几乎全部泼在了她的腿上，她今天恰巧穿了条白色的裤子，咖啡渍立刻泼散开来，惨不忍睹。

　　林素迅速抽了几张面巾纸，想替她擦擦咖啡渍，却不想倪朵一把推开她，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林素，然后，一把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包，一声不吭，飞也似地跑了。

　　林素莫名其妙，这时一名服务生走过来，一边擦拭桌子上的咖啡渍，一边惴惴地问林素：“你朋友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很害怕——”

　　林素也觉得莫名其妙，倪朵先把自己骂一顿，然后突然画风大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困惑，进而不安？

　　林素承认倪朵的目的达到了，她真的有点不安，倪朵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苦得她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再没有喝的欲望，于是扬手买单。

　　林素出了咖啡馆，想打个电话给小斌，但又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又想去闲闲找小斌当面聊，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忽然有些头晕，整个人突然困得不行，眼睛也开始发酸发涩，腿也开始有些飘忽。

　　林素决定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比较好，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判断了一下方向，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但头好像越来越晕，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