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8、（八）分居

　　黄昏看见了欧阳林，但它很平静，没有任何表示，始终保持着沉默。和最初时欧阳林见到它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精神比那会儿差了很多，不知道它遇上了什么事。欧阳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有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在家里发生了。
　　“它怎么在这里？”
　　怒气开始在欧阳林心里集聚，想到家里来了这么一个肮脏的小畜生，他完全无法接受。沉下脸，他用力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小阁房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地面，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这一刻他就像凶狠的庞然大物。
　　“爸爸？”
　　琪琪吃惊地回过头来。
　　“它怎么在这里？”
　　欧阳林带着怒气又问了一遍。
　　“是我领它进来的。”
　　琪琪从吃惊中恢复过来，勇敢地承认。
　　“什么时候？”
　　作为家里的第一人，有些事情欧阳林必须了解清楚。
　　“前几天，我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它，就把它带回来了。”
　　琪琪没有对欧阳林隐瞒她的自作主张。
　　欧阳林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一天他确实看见琪琪上了二楼，他还有点奇怪，不过当时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是自己大意了，估计就是那一天，琪琪把这个赃东西带回了家，而且成功地隐瞒大人这么久。
　　事情发生了就要处理，而且动作要快, 欧阳林不喜欢拖泥带水。
　　“它不能留在我们家。”
　　欧阳林冷着脸，直接了当地告诉琪琪自己的最后处理意见。
　　“爸爸，求你了，让它留下。”
　　琪琪没想到欧阳林这么绝情，完全不考虑她和黄昏的感受。她带着哭意向欧阳林请求，照顾黄昏那么多天，她已经多了几分难舍的感情,彻底和它分不开了。她已经把黄昏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不行。”
　　欧阳林决定这次不再娇惯琪琪，免得她被大人惯坏了。他从嘴里冷冷蹦出两个字，其他事情都可以答应，但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让步。
　　“爸爸，不要过来。”
　　看见欧阳林要过去把黄昏带走，琪琪尖叫起来。
　　欧阳林有点意外，这是第一次，琪琪做出了反抗他这个父亲的举动。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怒意更重了。这是以前从没发生的事情，他更加想要把黄昏驱赶出去，不能让它影响他和女儿的亲密感情。
　　“出什么事了？”
　　听见楼上的吵闹声，方丹急忙赶了过来。
　　“爸爸要把黄昏赶出去。”
　　琪琪哭泣着向方丹求援。
　　“谁是黄昏？”
　　方丹有点发愣，她看看狗，看看欧阳林，又看看琪琪。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欧阳林简单向她解释几句。
　　“你爸爸是对的，我们不能留下它。” 方丹听完后，虽然心疼女儿，但理智还是让她站在了欧阳林这边，“你看它身上多脏，它会让你生病的。”
　　“呜呜，你们都是坏人，明明它受了伤，还要赶它走。”
　　失去了方丹的维护，琪琪终于心里崩溃，转眼间大声哭泣起来。不过哭是哭，她还是执意地站在黄昏身前，像一头小母豹张开柔嫩的双臂，要用她小小的身躯保护黄昏。
　　“受伤？”
　　欧阳林和方丹把目光投向黄昏，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们看见了它身上的伤痕，看见了没被女儿包扎好的裸露血肉。
　　“这么重的伤？”
　　方丹心情变了，开始露出怜悯的目光。
　　“是啊！妈妈，我们不要赶走它，好不好？”
　　琪琪努力争取妈妈的同情。
　　“要不我们等它伤好后再让它离开。”
　　方丹和欧阳林商量，她要考虑女儿的爱心，也要考虑欧阳林的意见。
　　女人总是不大可靠，当欧阳林轻蔑地看见狗身上的伤口，就知道故事的结局发生了意外大转折。
　　“不行。”
　　他意志坚定地摇头。
　　“你看看琪琪，她现在太激动。你这样做不仅会伤害到狗，也会伤害到她。”方丹小声劝说欧阳林暂时搁置这件事，“至少你也要等到早上，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后，再来和她谈处理这条狗的方式。”
　　“不行。”
　　欧阳林打定了主意，铁了心马上就要把狗赶出这个家。
　　“你就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方丹失望地看看他。
　　“小孩子暂时可能会伤心，过几天就会忘了。”
　　欧阳林不为所动。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冷血吧？”
　　“什么意思？”
　　欧阳林皱眉，不知道方丹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的人都叫你欧老虎，” 方丹忍了很久的委屈歇斯底里地爆发了，“你的行为方式总是这样霸道蛮横，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在公司是这样，在家里还是这样。”
　　“等等，你怎么这样说话，琪琪还在这里。”
　　欧阳林脸色铁青，不想在女儿面前和方丹争吵。
　　“你怕女儿看见，她早就知道我们有矛盾了。”
　　方丹倒是不怕琪琪看见，话已经讲出来她就不打算收回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
　　欧阳林压低声音，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意。事情好像在朝失控的方向发展，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我要把狗留在这里，它哪里也不会去。”
　　方丹眼神坚决。
　　“你？”欧阳林握紧拳头，强行忍了忍，看看旁边仍然警惕盯着他们的琪琪，嘴里轻吐一口气，“你们赢了，先这样吧！”
　　和无理失去理智的女人是没法讲道理的，欧阳林暂时让了步，离开小阁房，转身下楼去了。
　　“妈妈，爸爸不赶它走了吧？”
　　直到欧阳林‘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传来，琪琪才靠近了方丹。
　　“不会了。”方丹揉了揉琪琪的小脑袋，又看看黄昏，“让它在这里睡吧，乖，我们也要去睡觉了，明天你还要上学呢！”
　　安顿好黄昏，又哄着琪琪在床上睡着，方丹这才疲倦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欧阳林没有睡，立在卧室窗边抽烟，看见她进来，立刻不客气地爆发了脾气，“你刚才怎么那样，竟然在琪琪面前说那种话？”
　　方丹沉默。
　　“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感到亏心了？”
　　“我那是为这个家好。”
　　“这个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家了。”
　　方丹突然说道。
　　“我。”
　　“嗯？”
　　“你是什么意思？”
　　“指责我不顾家？”
　　“我在外面那么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欧阳林低吼起来。
　　“我们，暂时分开住吧。”
　　卧室突然静止，没有了一切声音。
　　“你？”
　　“怎么了？”
　　欧阳林诧异地看看方丹，他完全没想到方丹会说出这句话。
　　“这段时间我在琪琪房里睡。”
　　方丹没有回答他，低头从卧室里拿了棉被，匆匆走出房间。欧阳林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见方丹出去，嘴张了张，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这一夜，欧阳林整晚没睡，卧室多了很多烟头。
　　从那晚开始，黄昏就成了欧阳家的第四人。
　　在方丹和琪琪的精心照顾下，它身上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伤口已经结疤，右后腿也能落地走路了。只是它的腿还有点一瘸一拐，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琪琪就以此为借口一直把它留在家里。
　　尽管欧阳林非常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夸奖黄昏一句，它确实很聪明，懂得如何讨琪琪的欢心。一到她放学的时间，它就会站在门口，摇着尾巴欢迎她的回来，帮她把书包拖到书房。
　　琪琪学习的时候，黄昏会十分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叫也不闹，像个好伙伴专心地陪着她。因为是夏天，苍蝇有时会从书房窗外钻进来，它甚至能帮琪琪把靠近的苍蝇驱赶开，免得影响她的学习。
　　学习前琪琪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黄昏会陪着她一起下楼和小伙伴玩耍。在楼下和琪琪以及她的小伙伴们玩各种游戏，也会保护琪琪不受别人欺负。有它在身边，每次琪琪都玩得很开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欧阳林的密切注视下，黄昏会回到客厅乖乖躺下，方丹和琪琪在那里给它准备了一个舒适的狗窝。但到了早上，就会发现它挪到了琪琪床边，根本没有在自己的狗窝里睡觉。
　　方丹有几个晚上发现黄昏来到琪琪房间，曾经把它赶回客厅，等到下一次醒来时，情形又恢复了原样。黄昏又悄悄溜回了琪琪房里，似乎它时刻在保护琪琪，又似乎只有琪琪身边它才有安全感。
　　琪琪就喜欢黄昏这样做，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它的脑袋使劲揉搓，以此表示对它的亲昵和喜爱。
　　方丹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它，它会帮方丹很多忙。地上的垃圾它会帮方丹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放在门口的报纸它会叼进来搁在沙发上，买菜的时候它会咬着菜篮陪她一起去，有客人来访它会通知方丹开门。
　　甚至方丹看电视剧感动落泪时，它会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拱到她身边，让她拿纸巾擦泪。它开始逐渐融入到欧阳家的生活中，除了一个人它很少接触，那就是欧阳林。除非欧阳林有事招呼它，它才会来到身边，其他时候都离欧阳林远远的，不踏入他的世界一步。
　　黄昏留在了家里，但欧阳林和方丹的关系没有解冻，还是始终僵持着，他们仍然分房而睡。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他们现在不大争吵了。在家里互相不怎么说话，但还能保持友好相处，只是互相的生活圈子好像渐隔渐远。
　　生活，就此踏入了两个平行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