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25、（二十五）回归

　　一张捕狗网准确地套住黄昏。
　　黄昏被抓了。
　　它是在一个小镇被抓的。
　　小镇有个小餐馆，黄昏在外面寻觅食物，丝毫没意识到有人盯住了它。等到它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捕狗网早就收缩勒紧。黄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被人揪住，扔进了早已停在旁边的捕狗车里。
　　破旧的车厢又脏又乱，里面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流浪狗。不安、咆哮、哭泣、哀求，狗吠声络绎不绝。车厢里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血腥味，那些流浪狗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它们的身体都在害怕地发抖。
　　黄昏很安静地待在角落里，没参与到其他狗的吠叫中。尽管它心里也有躁动不安的感觉，但它强行忍住了，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它心里很明白，周围那些人不会给予它们丝毫同情，只能靠自己寻找逃跑的机会。
　　没有第二条路，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它们被带到临时收容所，关在大大小小的铁笼里。与其说这是临时收容所，不如说是死亡集中营，不时有粗莽的壮汉走进来，把几条狗生拉硬拽出去。很快外面传来棍棒交加的密集声音，夹杂着痛苦无比的惨叫声。惨叫声越来越低，直至最后无声无息。
　　屋子里所有的狗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但是谁都无能为力。它们更加惊恐地吠叫，但只是给杀狗的人增加乐趣而已。他们乐此不疲地把狗拖出去杀掉，还互相比拼谁杀狗时的叫唤声更惨烈。
　　黄昏待着的铁笼里本来有五条流浪狗，两条金毛犬，一条狮子狗，一条幼崽。现在笼子里已经只剩下它了，接下来大概轮到它和这个世界告别了。果然，从外面进屋的两个人没有去其他笼子，直接就奔着它来了。
　　“还有最后一条。”
　　“收拾完它，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待会儿喝酒去。”
　　“好叻。”
　　一个光头说着话，把捕狗网伸进笼子里，要把黄昏套住拖出来。
　　黄昏聪明地退后一步，躲开了那张网。
　　“咦？”
　　“找死。”
　　光头没想到黄昏会躲，骂了一声，又把网伸过来。
　　黄昏又跳开了。
　　“这条狗太麻烦了。”
　　“干脆。”
　　“就在这里把它宰了。”
　　一连几次，光头都没网住黄昏，忍不住恼羞成怒，举起藏在身后的铁棍就要动手。
　　“别动。”
　　“等等。”
　　另一个正抽着烟的小胡子突然掐灭了烟头。
　　“怎么了？”
　　光头看看小胡子。
　　“这条狗给我的感觉好熟悉。”
　　小胡子揉着自己脑袋，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黄昏。
　　“你认识它？”
　　听他这样说，光头放下了铁棍。
　　“不认识，”小胡子有点疑惑，“但我就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它。”
　　“在你朋友家？”
　　“不是。”
　　“那就是邻居那里？”
　　“好像也不是。”
　　不管光头怎么问，小胡子始终摇头。
　　“你不是见鬼了吧？”
　　光头不耐烦了。
　　“你才见鬼，”小胡子终于想起来了，“是寻狗启事，有人出重金在找它。”
　　“你是不是看错了？”
　　“这种狗还有人找？”
　　光头狐疑地朝笼子里看一眼，这种狗遍地都是，又不是名贵犬种。
　　“没错。”
　　“就是它。”
　　小胡子更加肯定。
　　“你先等等，别动手。”
　　“屋外墙上就贴着一张。
　　“我去揭下来给你看。”
　　时间不长，小胡子拿着一张大纸走进来，两个人对着上面的照片和文字仔细比较。根据上面的文字描述，再加上那张清晰照片，还真让小胡子说对了。眼前的狗确实就是对方寻找的对象，身上的皮毛颜色和特征一模一样。
　　“悬赏够多的。”
　　光头盯着寻狗启事上面的悬赏数字，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了。
　　“还不是我提醒你。”
　　“这笔钱差点就飞了。”
　　“那是。”
　　“现在怎么办？”
　　“那笔钱大家一人一半。”
　　“我是问狗怎么处理？”
　　光头和小胡子商量。
　　“这里肯定不能待下去了，得赶快把它转移走。”
　　小胡子怕其他人认出黄昏，那意味着更多人参与分钱。
　　“你说的对，”光头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放我家里不合适，我老婆怕狗，你家又太窄了。”
　　“我看这样，”小胡子想了想，“把它送到我二伯家去。”
　　“他会不会反对？”
　　“不会，我二伯一个人住，放在他那里还可以和他做个伴。他那里地方宽敞，位置又比较偏僻，轻易不会被别人发现。”
　　“就这么办。”
　　于是黄昏很快被带到了另一处陌生地方。
　　“二伯。”
　　“你怎么来了？”
　　“在你这里寄放一样东西。”
　　小胡子站在房前和一个老头说话。
　　“什么东西”
　　老头探过来看看，发现是一个铁笼，里面有条狗。
　　“就是它。”
　　“在你这里放几天。”
　　“狗太闹了。”
　　“拿回去。”
　　“就几天。”
　　“不白养，我给钱。”
　　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老头，勉强接受黄昏留下来。
　　“别把它放出来。”
　　“看严一点。”
　　“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知道了。”
　　小胡子不放心地叮嘱老头几句才离开，黄昏听不懂他们在商量什么。但它心里很清楚，逃跑的时机快要到了。
　　头两天，老头看得比较严。每天喂它两顿饭，都是在笼子里，黄昏没什么机会。它也装出一幅很温顺乖巧的模样，待在笼子里很安静，不吵也不闹。这让老头很满意，感觉它很好照料，不知不觉之间放松了警惕。
　　到了第三天，黄昏已经做好了逃跑准备。快到老头喂食的时候，它倒在笼子里，闭上眼睛，身体一个劲颤抖。
　　老头一过来，就发觉不对劲。
　　“怎么了？”
　　他望着笼子，黄昏在里面闭着眼睛不动弹。
　　“喂。”
　　“起来。”
　　老头催促了几声，黄昏还是没反应。
　　想了想，老头打开了笼门，伸手推了推，黄昏继续保持不动的姿势。老头这才有点慌张了，狗不是自己的，要是出了问题他没法说清楚。黄昏的模样就像是生了重病，老头慌忙向屋里跑去，给小胡子打电话，却忘了关上笼门。
　　等到小胡子和光头急匆匆过来，三个人一起傻眼，黄昏不见了。
　　“狗呢？”
　　光头忍不住怀疑老头和小胡子合谋骗他。
　　“刚才还躺在这里。”
　　“坏了。”
　　“我上当了。”
　　“它装病，把我骗了。”
　　老头气急败坏，但说什么都晚了。
　　黄昏重获自由，它不敢继续留在小镇。它不知道的是，自己错过了和小主人重逢的最好机会。所以当欧阳林知道了它的消息，赶来小镇时，它已经离小镇很远了，消失在茫茫的路途中。
　　这一次，黄昏的精神比以前足了许多。因为它发现，眼前的地方熟悉了起来。前面就是那座熟悉的城市，它离小主人越来越近了。
　　当天夜晚，下起了大雨。
　　客厅里的气温降下来，变得有点冷。欧阳林想让琪琪回房睡觉，琪琪还是坚决不同意。
　　“你会着凉的。”
　　方丹在一边劝她。
　　“我要等黄昏回来。”
　　琪琪非常执着。
　　“咄咄！”
　　正当两个大人拿琪琪没办法时，门再次发出响声。
　　“谁？”
　　欧阳林回头问。
　　今天来他家的人还真多。
　　“呜呜！”
　　“谁？”
　　欧阳林揉揉耳朵，外面这会儿正风雨大作，他有点听不清楚。
　　“呜呜！”
　　“谁会这么说话？”
　　欧阳林感到纳闷。
　　“黄昏！”
　　琪琪却先他一步跳起来奔向大门。
　　“你听错了。”
　　欧阳林拉住她。
　　“是它，就是它。”
　　琪琪的小脸兴奋得发红，极力要从欧阳林手里挣脱。
　　欧阳林担忧地看看方丹，女儿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我也觉得像黄昏的声音。”
　　方丹也好像有点期待。
　　“是吗？”
　　欧阳林半信半疑来到门口。
　　门一开，一道黄色身影蹒跚着走了进来，身上满是泥泞的雨水。
　　黄昏！
　　欧阳林瞪大眼睛！
　　它再次出现在一家人面前！
　　琪琪流着泪扑过来，不顾它身上的泥浆和雨水，紧紧抱着它不放，“黄昏不乖，黄昏怎么走了，黄昏不喜欢我了吗？”
　　“呜呜！”
　　黄昏发出一声孱弱喜悦的叫声，和琪琪亲昵地头挨头。
　　这一刻，没有谁能把她和它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