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愈合》道斐

23、（二十三）寻觅

　　清晨一大早。
　　欧阳林手里拿着车钥匙从卧室走出来。
　　“你又要出去？”
　　方丹在客厅里打扫清洁，看了他一眼。
　　欧阳林没说话，只是默然点点头。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头发蓬乱，形容憔悴，脸上胡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心情打理了。
　　“别找了。”
　　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早，方丹知道他这时候出门是去找黄昏。
　　“再看看。”
　　欧阳林坚持着，走出大门。
　　随着琪琪病情的加重，学校已经停了她的课。这段时间方丹专门请假在家里照顾她，欧阳林也无心处理公司事情。每天早上去露上一面，就急匆匆赶回家。直到看见琪琪安静地待在家里他才会放心，然后他就会开着车四处转悠，搜寻着黄昏可能会去的地方。
　　虽然方丹一句话都没多说，但欧阳林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还是对他有一些埋怨。欧阳林没法辩解，辩解也是他的错，谁让他和女儿当初碰见黄昏呢？要是他们没有和黄昏见过面，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琪琪倔强地只肯在客厅里睡觉，每当大门处有响动，她就会从睡梦中惊醒。但每次她都会失望，要么是送报纸的、要么是送牛奶的，总之不是黄昏。为此欧阳林把报纸和牛奶都停了，免得他们来打搅琪琪的休息。
　　这段时间时常有人上门，都是为欧阳林的悬赏而来。但每次的消息都无法得到证实，有人甚至抱着一只奶黄色的小狗来，说这是黄昏的儿子，让他哭笑不得，没想到金钱的力量还真是巨大。
　　望着欧阳林离去的背影，方丹心里也不是滋味。离婚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她的心里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一直在暗暗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这是为了琪琪。但她心里却很清楚，真实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个，她还在等着原来的那个他。
　　“回来了。”
　　“黄昏回来了。”
　　客厅小床上，琪琪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没有。”
　　“宝贝。”
　　“你听错了。”
　　方丹急忙走过去安慰她。
　　“可是。”
　　“我真的听见黄昏在叫。”
　　琪琪坐起来揉着眼睛。
　　“那是别人家的小狗。”
　　“黄昏怎么还不回来？”
　　方丹的话让琪琪很失望。
　　“它会回来的。”
　　“爸爸不是去找了吗？”
　　“能找到它吗？”
　　“当然。”
　　“爸爸很厉害的。”
　　“听话。”
　　“再睡一会儿。”
　　方丹一阵温言细语，再次让琪琪沉入梦乡。她坐在旁边，轻柔地抚着琪琪的小脸，也只有这时候，女儿的神情才能恢复平静。
　　欧阳林茫然地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驶。他知道找到黄昏的希望很小，也许根本就没有希望。但他还是不肯放弃，这不是为自己，这是为琪琪。他一直被内疚折磨着，是他的行为导致了这一切。
　　要是琪琪的病情无法好转，他不会原谅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黄昏，想起了它来到这个家后的表现。它很乖巧，也很温顺，更是聪明，这在宠物中是不多见的。
　　无疑它在自己家中很受方丹和琪琪的欢迎，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顽固，为什么不肯接受它？嫉妒，他突然想到了这个词。他嫉妒黄昏，嫉妒它在家里替代了自己的地位，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一直以来，欧阳林无论在公司还是家里，都享受着独特地位。他在公司不能容忍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在家里也同样不允许别人替代自己。哪怕对方仅仅是受欢迎的宠物狗，他的心里也接受不了。
　　其实家里有了黄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欧阳林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以前从来没有的想法。
　　前方突然出现黄色身影，一晃眼就不见了，打断了欧阳林的沉思。他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心里一跳，下意识感觉那就是黄昏。踩下油门，汽车加速驶了过去。黄色身影在一条胡同口消失。
　　欧阳林下车走了进去，紧跑几步，他就看见了黄色身影。他立刻失望了，眼前确实是一条黄狗，但不是黄昏。看见有人冲着自己跑过来，那只狗警觉地靠在院子门口，然后开始不安地冲他狂吠。
　　“你干什么？”
　　狗主人听见外面动静被惊动了，从院子里面走出来。
　　站在欧阳林面前的是个老头，同样警觉地看着他，他把欧阳林当成偷狗的人了。
　　“我以为是自己家的狗，对不起，认错了。”
　　欧阳林退了两步解释。
　　也许是看着欧阳林衣冠楚楚，不像是平日里常见的那种人，老头语气缓和下来，“你家的狗不见了？”
　　“丢了很多天，我正在四处找它。”
　　欧阳林点点头。
　　“那是挺着急的。”
　　养过狗的人都很理解主人心情。
　　“关键是我女儿离不开它。”
　　欧阳林和老头说了起来。
　　“别着急，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 老头和他攀谈了一会儿，安慰他道，“只要不被那些偷狗的人捉去，它会回家的。”
　　“希望如此。”
　　欧阳林苦笑一声，他并不太了解狗的习性。
　　回到家，方丹从欧阳林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一无所获，闭着嘴什么话也没问，她能看出欧阳林的心里很不好受。
　　欧阳林俯着脑袋，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方丹默默走过来。
　　把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
　　又默默地走开。
　　欧阳林看着她做的这一切，也是默默无语。
　　“咄咄！”
　　外面又是敲门声。
　　“黄昏！”
　　琪琪又一次惊喜地睁开眼睛。
　　“不是。”
　　“不是。”
　　“睡吧！”
　　方丹爱怜地安抚她。
　　“谁啊？”
　　欧阳林问。
　　“是我。”
　　阿祥的声音。
　　“这么久，你怎么不来我家串门？”
　　欧阳林勉强露出笑容，让阿祥进来。
　　“琪琪怎么样？”
　　阿祥听说了他女儿的事情。
　　“还是那样，没什么好转。”
　　欧阳林叹了一口气。
　　“这是给她的。”
　　阿祥拿出特意给琪琪买的玩具。
　　“谢谢！”
　　欧阳林拍拍阿祥的肩膀，关键时候还是他和自己知心。
　　“另外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阿祥看看方丹和琪琪，欲言又止。
　　欧阳林也看了看方丹，没说什么，站起来把阿祥带到了自己书房。
　　“什么事？”
　　“我要走了。”
　　阿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辞职信。
　　“你要离开公司？”
　　欧阳林诧异地看看阿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是。”
　　“为什么？”
　　“个人原因。”
　　阿祥不肯明说。
　　“什么原因？”欧阳林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阿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么多年欧阳林很了解他，对他给予了别人没有的信任。
　　“也许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了，”阿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你的一些管理公司的方式我无法理解，所以我只好选择离开。”
　　“你不就是想说我自私、冷酷、没有人情味吗？”欧阳林心里积累已久的各种怒气终于爆发了，“好，你走，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他疯狂地签上名字，把辞职信扔给阿祥。
　　“对不起。”阿祥向欧阳林道歉，他没有对欧阳林的态度生气，仍然把欧阳林当成他的大哥看待，“我暂时会留在公司，等你女儿病情好转才走。”
　　“用不着。”
　　欧阳林满脸怒意。
　　阿祥不说话，带着一种失落无言地离开。
　　“你和阿祥吵架了？”
　　方丹虽然没进书房，但欧阳林的声音那么大，她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要离开公司。”
　　欧阳林的脸上还没消去怒气。
　　“这么好的人可不容易找。”
　　方丹委婉地劝他留下阿祥。
　　“人各有志，他要离开，我也没办法。”
　　欧阳林当然想留下阿祥，但他知道阿祥做出的决定很难改变。
　　“也许你该反思一下自己做事的方式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
　　方丹难得地提醒他一句，这句话让欧阳林陷入迷蒙中。
　　“咄咄！”
　　又有人敲门。
　　“黄昏！”
　　琪琪再次坐起来。
　　“你找谁？”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你是欧阳先生吧？”
　　那人看看欧阳林。
　　“你是？”
　　欧阳林狐疑地看看他。
　　“我是为它来的。”
　　陌生男人扬扬手，他手里握着寻找黄昏的布告。
　　“你有它的消息？”
　　欧阳林眼睛一亮。
　　“我在清风镇看见过它。”
　　陌生男人对他说。
　　欧阳林知道那处小镇，离这有十多公里。
　　“你有证据吗？”
　　他还想多证实一下。
　　“这是它的照片。”
　　“是它。”
　　方丹也走过来，惊喜地捂着自己的嘴。
　　照片里确实是黄昏，它正在破旧的小餐馆旁徘徊。尽管它恢复良好的身体又变得瘦骨嶙峋，欧阳林和方丹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带我去。”
　　欧阳林再没有丝毫犹豫。
　　和方丹说了一声，他和陌生男人一起赶往清风镇。
　　一来一去花了五个多小时，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黄昏确实在清风镇出现过，但已经是三天前。本来陌生男人曾经把它抓住关进笼子里，但被它找到机会逃走了，现在整个镇上已经不见它的踪影。
　　看着欧阳林独自一人从车里出来，没有带着那条熟悉的黄色身影，方丹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