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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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定庭院避人的一侧，依次摘下七片树叶、放置在庭院的七个特定的位置后用石块儿压住，江川航太打亮手机的手电筒绕小庭院一圈，最后巡视了遍今夜的‘战壕’。
纤细的白松在夜风中发出涟漪般的回响；
“……差不多就这样吧。”江川按灭手电筒，手机屏幕清冷的光线印在少年眼底，这一抹光亮也消失后，仅有月色充盈庭院，江川在石灯笼旁席地而坐。打开背包，依次取出矿泉水和几枚饭团。
许久后，橙发少年若有所感地抬了下眼。
影影绰绰的身影站在和式房屋二层的窗口。——轰家的房间实在太多了，江川摸清楚用处的只有那么几处。此刻江川眯着眼、仰头看了会儿，不确定地开口：“轰君？”
人影点头。意识到庭院中的人看不见，复又扬声‘嗯’了下。
江川也扬声询问：“有什么事情吗？”
“散步。你在那里做什么。”
江川笑道：“吃宵夜呀。”
轰焦冻单手撑住窗台，从二楼的狭窄窗户翻身跃下。
以泛着粼粼月光的小池塘为背景，惊鹿敲在石头上发出清脆一声。
江川航太盘腿席地而坐，撑着脸同不急不缓站直身子的轰焦冻对视几秒，叹气道：“‘请让我负起责任来保护你们’如果不完成诺言，我可是会遭遇很可怕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说……丢钱或者被拖欠工资这类，经济上的危机。”
“因为我们？”
“因为神明。”
江川解释，“土下座的时候我在思考该怎么去战斗。想到同伴，想到丢掉的一笔钱；关于钱那肯定首先是稻荷神了，——将约定说出口、便等于向稻荷神立誓。如果完成不了，掌管五谷丰登，同时象征财富的神明一定会让我吃不上饭。”
轰焦冻换了运动鞋和方便活动的衣裤；
少年双手揣在衣兜里，听不出情绪地啊了声。
“现在可是现代社会。”农业早就不靠天吃饭了。
“世界的事情是世界的事情。我的事情则是我的。”
“这是强买强卖吧？如果想到阴摩罗鬼是不是还会被带走？”
“也许会。我是在说认真的，轰君。”
江川用往事不堪回首的语气道：“早晨向御发神立下诺言，没能完成，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就变成了爆炸头。”
“……这么虎的吗？”
“甚至连眉毛都爆炸了。只能全部剃掉，重新再长一遍。”
10多岁的男孩子已经开始注意形象了。那时候一早出门，当天担任近侍的陆奥守吉行怔愣后兴奋的不行，边用他土佐方言浓重的口音喊着‘fashion’边推着审神者快步走向饭堂，三三两两忙碌着准备早餐的付丧神们差点把锅打翻；
也是看到这些人的反应，被近侍蒙蔽审神者才意识到爆炸头是真的丑的一逼。
在本丸内解决不了，付丧神们只能带着审神者去时之政府求助；
功力高深的老阴阳师们废了满头大汗也弄不顺神明赐予的爆炸头。
会客室聚了一堆围观的闲人，也是看还是个小孩子的审神者快哭了，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在一群狩衣间格格不入的公务员找来理发工具，让阴阳师们附上灵力，硬生生地用现代和神道结合的方法给小孩子剃了脑袋。
到现在去时之政府还会被工作人员开玩笑的说起这个事情；
当真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江川航太在精巧的日式庭院中将脸埋入掌心。
熬过强烈的羞耻感后，他放下手问：“我还远远不可靠，但生来便与这些‘异常’为伴，
多少有处理的自信。轰君又是为什么而来呢？”
“我的志愿是成为英雄。”
“是的。”
“在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领域，英雄都没有袖手旁观，看别人为自己战斗的道理。”
“轰君是这个家的大名，——不，或者说太子。”
江川说出更为恰当的形容，“你在洗手间下了御令，作为收留我的回报，还请遵从远道而来的武士的心愿、让我为这片领土屠鬼便是。”
几年后，掷地有声的古敬语和中二至极的比喻亦是不堪回首的青春之一。
好在对话中的二人皆处在不仅不会感到羞耻还会热血沸腾的年龄。轰焦冻身量高瘦，穿浅蓝色运动外套的少年站在凛凛月光之下，月光照亮眉梢，自眉眼下拉出一道沉郁而尤带考量的深刻阴影。
轰焦冻摇头，直言：“我不信这些。”
英雄社会，异能以司空见惯的形式存在于日常中，轰不发表意见仅代表尊重，无论是什么‘没有时间与四季流转之地’或者鬼怪神明他皆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
那么，他半夜出现在庭院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江川不做声地同他对视。橙发少年改为跪坐，背靠石灯笼，稍微低下头道：
“劳您费心了。”
后颈处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随动作，江川后颈的发尾落在绷带上，衬得少年眼中明朗的碧色愈发与这方寂静的景色相称。夏日，东京远离市中心，走上漫长的坂道而被纤细的白松与水塘点缀的庭院，江川又拿出一个纸杯，倒满矿泉水后放到自己身边。
少年笔直的腰背亦如竹林，他道：“请吧。”
“我更觉得你该回去睡觉。”
江川摇头，他想了想，笑道：“你不信是对的，轰君。再坐一会儿吧，也许看今天的夜宵会办的热闹，客人提前赶来也不一定。”
两个纸杯，两个饭团和一包水果糖。
简陋的不行的战壕配还带着股冰箱味儿的夜宵，倒也真因为此刻‘等候某人’，以及明月舒朗的氛围而有了不一样的气氛。
江川用鼻音小声哼了几句祝酒歌，像喝清酿一样地喝掉纸杯里的水。
接着作为夜宵会的高潮，同轰讲起了一个英雄的故事。
曾在一个由人类掌管的时间走到尽头的时空，面对洪水持剑而立的英雄的故事。
“他的斩击掀起巨浪，巨浪吞噬了一艘船，船上有再未能浮起的8万9千人。”
“这不是英雄。”
“这是英雄。——他不懂得机械与人工智能，乘上船，无法使物资从支撑20年变成30年。所以他留在陆地，‘陆地最后的人类’仍能像人类一样的生活。他穿行在洪水下的大街小巷，早晨读书练剑，晚上去酒馆打着拍子唱歌，一直喝到天明。”
“听起来糟透了。”
“确实是。”
“他就像残垣断壁上留下的一块儿石碑。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成为末路的象征？”
“‘我们生存过，我们辉煌过’。”
江川侧目道：“就算谁也听不见，人类依旧会去喊到声嘶力竭。”
江川尽可能把英雄与洪水作战的细节讲的有趣，可惜这个故事最开始就没有一个足够明快的落脚点。
本该说些捧腹大笑的日常，或者说怪谈的夜晚话题便沉重起来。轮到轰焦冻，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奇闻怪事可说，思考后，回忆着讲起了最近看到的一本书上的内容。
这是一个人类研究AI，并且利用AI建立了世界新秩序的故事。
讲到AI程序仅用一天变将自己从1.0升级成10.0，并且在亚马逊的MTurk上以每小时9％的回报率开始赚钱时，江川开口打断了这个故事。
他们的客人来了。
栀子花般有着翩翩裙摆，眉眼低垂而眼波流转的白发女人。
轰焦冻开口，“姐姐？”他刚准备起身就被江川按住肩膀。橙发少年的面容在月光下光影分明，在他眼里，一团巨大的黑色出现在了游廊上，那一大团黑仿佛有千千万万的虫子组成，嗡鸣着、不断变化着形状。
“原来如此，”
江川见轰焦冻不准备再起身才移开手，“如果是宿主的话，快要被‘恶’吃掉也不奇怪了。”
轰焦冻面色骤沉；
赤脚轻巧地踩在游廊上，轰冬美艳丽而僵硬地微笑起来。
“你是谁？”
“不值一提的酒友。”
“你们在做什么？”
“开夜宵会。”
“夜宵会是什么？”
“朋友、陌生人、猫猫狗狗或鬼怪神明。聚在一起喝酒，讲故事的晚会。”
“讲故事。太好了，讲故事。——那，我能加入吗？”
江川取出第三个纸杯，倒满水，放在自己与轰焦冻对面。
少年凛凛笑道：“——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