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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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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审神者只身立于路灯之下。
与犬鬼对视,原本寂静的社区人行道骤然扬起大风!林木猎猎,江川的刘海被风扑啦啦地扬至脑后,他连忙拿手捂住口鼻,——恶臭扑面而来;在空气中翻涌沸腾的‘恶’好像一百只在阳光下晒出一层薄蛆的死鱼。
蛾子不急不缓地绕着灯光飞舞,与之相对,路灯下的少年被吹得急退一步。
那犬鬼尚没有发展出完整的心智。它与江川交谈。巨大、精瘦的黑色猎犬眼里泛着盈盈红光,犬口大张,涎水流淌的同时发出一阵似婴儿啼哭的刺耳悲鸣。
……我好痛苦啊;
我在找人。——你是我要找的人吗?
糟了啊。江川暗自咬紧后槽牙;在这里搭话绝对会死。
但不可能这样永远对峙下去;
为什么会惹到这种东西?只是因为灵力?——这只犬鬼的召唤者又在哪里?
少年审神者稳住身体后、身前泛起由灵力组成的屏障。
他挥手,路边用来铺设排水管的砖瓦碎裂,包裹着隐隐灵力冲向犬鬼!
那些砖瓦在空中仿佛经受了剧烈的摩擦急速升温、前段削尖,犬鬼喉中低喝着凭空踏上空气,它腰背低伏、在空中闪电般攥过砖瓦之间的空隙,顷刻间便到了江川眼前!
江川航太湖绿色的眼球呈现近乎凝固的翠绿;
少年脚下灵活地错步躲开攻击。江川随手扔下购物袋,一户人家探出院墙的繁茂树枝陡然发出脆响,绿叶簌簌,凭空被折下的树枝足有小臂粗,不过几秒间便变成一柄打刀长度的木刀、飞入江川掌心。
狂风大作,林木萧瑟。
无法被常人窥视,属于神秘侧的战斗越演越烈。犬鬼咆哮着撕咬向少年的脖颈,砖瓦飞速组成一个庞大的秤砣,江川抬手格挡犬鬼的利齿,余光一瞥、少年以教科书般的动作侧身往地上一滚,——秤砣砸下,犬鬼立刻发出凄厉的哀鸣!
战斗一直从昏黄持续到了夜晚。
江川急喘几下,空咽了下干涩的喉口。
只是这样是无法战胜犬鬼的;
他不是巫女或和尚,没有其供奉的神明以及就身份带来的承认之力,无法做到净化或者超度,——所以说,所能想的,必定‘杀死’犬鬼的方法。
细说起来大概能有千万种,奈何现在完全制造不出条件罢了。
“——江川?”
提着7-11塑料袋、内里装有调味品的轰焦冻出现在了街角。
安保系统完备的街区。星子低垂,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涟漪般的声响。
一切如常的街道中,江川暗自攥了攥指节才压下灵力耗费过度引起的强烈呕吐感;
犬鬼的目标不过是他,此刻半边身子笼在建筑物阴影中的恶犬呜呜起身,泛着盈盈红光的眼最后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踏上房檐离去。
“一起回去吗。”
“……嗯,一起回去吧。”
江川航太带回来的购物袋里放着拉面店大叔送作当晚饭的煎饺和裙带菜。
轰冬美听到门响,单手撑着门框自厨房探出头,便见两位少年罕见地一同坐在门廊换鞋。江川摆好鞋子,起身准备将塑料袋递给轰冬美,橙发少年抬起眼睑,旋即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黑色的、成千上百的牛虻组成了一个人型。
……不,或者说附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是‘恶’。江川胸口发涩,他甚至无法透过那些冥眗亡见的黑色看清轰冬美的脸。
有着齐肩的白色头发,如百合花般轻柔灿烂的女人抬手接过购物袋。
“江川君,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差。”
面色苍白、眼底印着青黑的橙发少年轻缓地眨了下眼,“饺子撒掉了。”
“只是饭盒开了,隔着塑料袋照样可以吃。江川君,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姐姐,”
轰焦冻不急不缓地摆好鞋,“我饿了。”
打发轰冬美离开,轰焦冻直接抬手按住江川的肩膀将人带入临近的洗手间。
背对镜子,露出个毛茸茸橙色脑袋的小少年有些无措地站着。轰焦冻洗完手,拿手帕细致的擦干,继而打开洗手间的壁挂医疗柜,取出了一个放有双氧水和绷带的木盒。
轰焦冻面上照例没什么表情,姑且作为解释,示意性地比划了下自己的后颈。
“你受伤了。”
江川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碰到裸露在外的皮肉,才触电了似地察觉到了疼。
少年审神者垂眼看向自己的手。碰触过伤口的指尖被‘恶’包围着,直到驱动灵力,将那些牛虻般的小颗粒驱赶开,指尖才露出沾了灰、已经变得黏稠的血。
他只觉如鲠在喉;
费力地呼吸两下,江川狼狈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是你先前站在街角看的东西?”
“……嗯。”
“那是什么?”
“我不能说。”江川在轰焦冻的示意下在马桶盖上坐下。
他低头,双氧水随即浇上伤口。过于鲜明的疼痛一时让少年审神者有些睁不开眼,待那灼烧神经的阵阵痛意稍微褪去,才轻声道:“语言是有力量的。如果我向领域外的人解释那个东西,即是‘承认’了那个东西在被解释人的‘规则’中可以存在。”
“我不理解。”
“只要并非灵能力者,人类有自行选择死亡方法而不被神明干涉的权利。”
轰焦冻觉得这纯粹是个没有依据的泛论。他手下动作稍顿,边思考边衡量江川的伤口应该不需要缝针,顿了顿,道:“生病、车祸或者自然灾害这些。大多数人都不想死,他们死了,也能算是自行选择的死亡吗?”
“除了母亲在怀孕中的一些作为带给胎儿的影响,你说的那些全部算是。”
“你这是结果论。”
“阴阳道只讲因果论。”
缠好绷带后,江川踢掉拖鞋,在洗手间的地砖上跪坐。
橙发少年腰背笔挺,接着俯下身子、手肘贴上地面,深深地将头低至离手背只有一线。
“——请让我负起责任保护各位吧。”
轰焦冻手里的绷带掉在了地上。
“……你这是黑土下座啊。”
突然以周全的姿态和认真的口吻土下座,在不知情者眼里,被跪的一方完全成了恶人。
洗手间们打开,轰炎司一手保持扯松领带的姿势一手握着门把。——洗手间内的场景委实太过诡异了。饶是NO.2英雄也反应了一会儿,才习惯性地聚起眉头,“你们在洗手间里玩什么?”
轰焦冻登时冷下脸。
他烦透了父亲永远沉溺于自己的不甘与逻辑,神情高高在上,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自己样子。此时也是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怼,“没有玩。你又来干什么?我不至于上个厕所也要被你监视吧。”
表情懵逼的江川同时开口,“……玩儿霸道社长和土下座的小职员。”
轰焦冻无语地瞥了还在地砖上正坐的江川一眼。
两父子都没有说话,江川从地上爬起来,尴尬的硬着头皮补充设定。
“您是撞破欺凌的清洁工?”
轰焦冻火速接口,“对,一个铲屎的臭老头。”
真的是够了,越描越黑。
低头躲避脸黑成锅底的轰炎司的死亡视线,江川拽着还在恋战的轰焦冻低着头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