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山鬼谣中心】日出》腐草青桑

3、章二

　　“弋痕夕——师叔？！”
　　师叔？！这个“师叔”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就是，师父的师弟的意思？！
　　侠岚阵营炸锅了，扶着山鬼谣的游不动僵成了一个木鸡一般的胖子，一边看场地上的棕发火属性侠岚和弋痕夕一拳一脚地对揍，一边拿飘忽的眼神瞟着依然在喘息的山鬼谣。
　　“山——山鬼谣，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人，是……云丹老师的弟子吧？哈哈哈……”游不动干笑着，抱着最后的希望垂死挣扎。他理所应当地被山鬼谣无视了，后者捂着胸口，正出神地看着战场——那模样，看上去居然有点凄惶。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当然——不是。”
　　“哇！！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游不动吓得蹦出三步远。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高大黑衣侠岚接替他扶住了山鬼谣因为重伤而格外虚软的身子，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心，有条不紊地输入着小股土属性元炁，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向游不动：
　　“从地里。”
　　游不动：“……”
　　那人把目光偏转回来，不再看向别处而专注地看着身边的白发侠岚。山鬼谣对上他的眼神，对上那双深沉又热烈的纯黑眸子，嘴唇微动，声音几乎是在颤抖：
　　“……芃野。”
　　“是我，山鬼谣老师。”
　　真的是老师！！！游不动心里有一万匹霸零呼啸而过，真的是老师！真的是老师！！山鬼谣居然真的当过老师！！关键是！！他的学生，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已逾而立之年的老师轻轻握了握他多年未见的学生的臂膀，感受到那胳膊如铁铸的一般，坚实、有力，然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竟是又长了好些……现在已经和我一样高了。”
　　芃野的鼻子一酸，多年来的思念委屈和酸楚在心头蔓延，险些儿女共沾巾。师徒俩于是默契地将目光投回战场。弋痕夕的速度实在太快，火属性侠岚肉搏实在占不上什么便宜，全靠一腔狂怒支撑着，如今怒火渐息，动作逐渐捉襟见肘起来。山鬼谣看着，眉头微蹙，低声吩咐芃野，声音已然回归至平日里的冷静：
　　“困住弋痕夕，然后把南峤叫回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
　　芃野点头，脚下已展开术式，同时扬脖大吼一声：
　　“南峤！！”
　　正在搏杀中的两人俱是一惊，凹着造型做出双双同时回头的高难度动作。南峤瞬间心领神会，运起月逐便飞回到老师和兄弟身边。弋痕夕待要追时，芃野早爆出一声大喝：
　　“地坤·地灵缚！”
　　一条地龙顺着弋痕夕尚未离地的脚底盘桓而上，绕着他的身子卷成了麻花，失去记忆的弋痕夕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刚到发力挣脱，脚下瞬间一空，地龙携着巨力将他向地底拖去。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只见弋痕夕从脖子往下，整个身子都被埋在了土里，只剩下一个奋力挣扎的脑袋。
　　这就——困住了弋痕夕？！
　　山鬼谣的学生——这么厉害？！
　　两方阵营一时均静寂无声。第五咬紧了唇，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弋痕夕，而对方如果有控制住弋痕夕的能力，自然也控制的了她。游不动碧婷们看向芃野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千钧倚在游刃身上，复杂的目光中夹杂着钦佩担忧和几分对自己的恼火。江湖三漂亮似乎还在状况之外，只有颜如婴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发出了干巴巴的感叹：“我的天——”光头的辗迟凑过来：“师父，你似乎很懂？”然后意料之内地被揍了。
　　“山鬼谣老师！！”
　　正当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芃野身上时，名叫南峤的火属性侠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向山鬼谣扑了过来，被后者微微一侧身完美地躲过，然后轰的一声拍在石壁上——那听起来真的挺疼的。而正当南峤完美地吸引了所有人关爱智障的眼神的时候，芃野早已掐好术式，低吼道：
　　“土行术！”
　　尘埃再次散尽时，弋痕夕刚刚挣脱出半个身子，而第五阴沉的目光所向之处，无论是重伤的山鬼谣千钧，追捕已久的霞露游不动等人，吃瓜的江湖三漂亮还是来路不明的芃野和拍在崖壁上的南峤……都已不见踪影。
　　“好默契的配合，好厉害的土遁。”她一字一顿，同时挥手制止了九方等想要去追杀的动作，“一个吸引关注，一个困住弋痕夕、伺机逃遁——山鬼谣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学生，不简单。”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已经变得很淡的元炁气息：“而会土行术更是了不得——得土遁其中三味者，可日行千里，行踪不定——别追了，没用的。”她低头拍了拍座下的木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反正嘛，饵还在我手里……鱼儿，跑不远的。”
　　土行之术，来去无踪，日行千里。地下，芃野一手拉着山鬼谣一手拉着南峤，术式范围内的所有人一瞬间不知已走了多远。光头辗迟戳了戳丑妹：“看见没？人这才叫真正的土遁！”然后不出意外地又被咬了一口。芃野闭目感受了片刻，冲南峤点了点头，黄光一闪，天色顿时明亮起来，他们又回到了地面。此处，距天稷山不知已有多远了。危机解除了，可众人却陷入有些尴尬的境地里，这自然也是因为山鬼谣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野学生。芃野还拽着山鬼谣的手，南峤热烈的目光只停在老师身上，山鬼谣却偏着头，并不看向这两个已经和他一样高大的学生。
　　面具带的久了，几乎已经长在了脸上。山鬼谣似乎从始至终就是冷静沉稳、处变不惊的，他已经无坚不摧了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几乎要忘了——
　　山鬼谣，也是会心痛，会流泪的。
　　他离开他们，已经太久、太久、太久了。
　　“山鬼谣老师——”
　　最后，还是南峤忍不住先开了口。山鬼谣略微颤了一下，向四周望了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
　　“只有……你们两个吗？”
　　“不，”芃野忍不住笑出声，眼中有泪花闪烁，“是我们仨。”
　　话音刚落，一条蓝影便扑了过来，正扑进山鬼谣怀里。一声带着哭腔的“老师”开了头，随后就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嚎啕。这蓝发女子一哭，两个男子汉也不再死撑面子，都拥住他们的老师开始大雨倾盆涕泪滂沱。游不动等人已经惊呆了，在玖宫岭呆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哭天抢地的阵势——也从未见过这三个还挂着两仪侠岚牒的人。山鬼谣却似是终于放开了，也不再顾忌在后辈面前是否还有形象，直接张开双臂拥住三个哭泣的孩子——三个他眼中永远的孩子，一边甚至轻轻拍了拍哭得打嗝的南峤的背脊，语出刻薄，语气却是从未有人听到过的温柔：
　　“这么急着嚎丧做什么，你们老师还没死呢。”
　　“不许提‘死’这个字！！”南峤和蓝发女子同时跳起来，鼻涕眼泪满脸地冲他吼。半晌，这女子方才平复下来，用水属性元炁净了面，抽抽搭搭地冲众人致意：
　　“不……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我叫湘灵，是山鬼谣老师的学生。多年未见老师，实在是情难自禁——谢谢。”她接来千钧递给她的手绢，又擤了擤鼻子。那一边，芃野和南峤正在试图化掉山鬼谣的老伤，看起来似乎受了些挫折。碧婷因为千钧的动作而略微吃醋地偷眼打量湘灵。女子天蓝色的短发十分干练，穿着一身层层缠绕的石青色曲裾，身材已经成熟，风韵十足。碧婷暗暗对比自己，不由十分气闷，只好没话找话：
　　“湘灵……老师……”
　　“别别别，乱了辈分，”湘灵慌忙挥手，“你们是弋痕夕师叔他们教出的弟子，怎么能叫我老师？叫我姐姐就好。”
　　可是你看上去真的和云丹老师他们差不多大！碧婷暗自腹诽，没想到竟然真有傻子把这话说出了口：
　　“可是，你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呀……”
　　该傻子，是化身陌名的辗迟。湘灵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这可怜的光头一眼，然后一挥手——轰的一声，地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坑。千钧捂脸，看样子无论有没有记忆，棒槌都是棒槌。丑妹向攻击辗迟的人亮出牙齿，可湘灵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
　　“女人的年龄问不得，这是我对你们永远的忠告。”她长出一口气，看样子终于稳定了情绪，甚至冲众人笑了笑，“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师兄妹三个，的确没比山鬼谣老师小多少。”
　　她还要再说，却忽然变了神色，向旁边跑过去。南峤和芃野的治疗显然“卓有成效”，山鬼谣擦干净嘴角的血，冲那两个脸色难看极了的学生摆了摆手。南峤阴沉地发问：
　　“老师，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他身上的火一瞬间燃得很高，“我要去宰了他！”
　　话语间，杀气四溢，刚从土里爬出来的辗迟立刻挡在丑妹身前，后者因这浓烈而纯粹的杀意有些颤抖。千钧蹙眉，因为这实在不像一个两仪侠岚的杀气，甚至比起太极侠岚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弟子的杀意中，山鬼谣没有受到分毫影响，他面不改色，抬起手重重敲了敲南峤的脑袋——杀意为之一滞。
　　“诶呦！山鬼谣老师！”
　　“你又忘了荧惑了？”
　　不温不火的话，却把那杀气一下子吓得萎了下去。南峤抱住脑袋，语气委屈得像条被训斥的小狗：
　　“今时不同往日啊老师……”
　　“你打不过她。”
　　“我怎么打不过？！”火又窜了起来，“您知道，我——我可是……”
　　山鬼谣冷笑一声，南峤顿时又萎了下去。其曲意逢迎、媚上欺下，实在让人大跌眼镜。新生代侠岚十分惊愕，芃野和湘灵却早已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湘灵拍了拍芃野，看了看旁边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巴巴的眼神，嗤笑出声：
　　“南峤就是这个样子。自从我们十三岁跟着老师以来，他从来没变过。”
　　“变过。”一旁的芃野冷哼，湘灵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而南峤急忙合身扑上去堵他的嘴：“好兄弟，你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
　　“这是你自己想象的，我没说过！”“你明明说过！”“没有！”“说过！”“没——哎呦！”
　　湘灵放下拳头，撇着嘴嫌弃地看着这两个家伙，却也探究地审视着南峤，南峤被看得发虚，连连后退，三人顿时斗作一团。
　　——简直是目无组=织、目无纪律到了极点，根本没有侠岚的风度。而这三个家伙的老师平静淡定的闭目坐在一边，看上去——根本不想管！
　　“……他们，”辗迟戳了戳千钧，“这三个活宝……真的是山鬼谣的学生吗？这感觉也太不一样了吧？而且……这年龄差，差的也太小了吧？”
　　“他们当然是。”
　　山鬼谣睁开眼睛，看着那三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目光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和。辗迟吓得噤声，山鬼谣却似乎还停在回忆里，半晌，方叹道：
　　“我第一次出太极侠岚的任务，就捡到这三个小鬼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刚成了太极侠岚，就当了老师？！等等，他什么时候当上的太极侠岚？！
　　辗迟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现在多大岁数？”千钧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十九。”
　　“那他他他他他他他呢？”辗迟都结巴了，“我们十九岁了，还是两仪侠岚，他什么时候当上的太极侠岚？”
　　千钧默然。耳边似乎响起弋痕夕那温和宁静又略有不甘的声音：“当我还是个两仪侠岚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太极侠岚中的佼佼者了。”
　　这话——辗迟原本也该记得的。
　　他叹息道：
　　“十七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