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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噩梦 ...

  •   孟蕉告白失败的事学校人尽皆知,而我也因此出名。
      第二天早上我把钱送去给饭馆的老板,在校门口碰到孟蕉,她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面色憔悴。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她的样子让我很自责,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她好受一点,我跟在她后面,一路走回宿舍。
      她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又变回原来那个孟蕉,能迷倒万千少男的高傲的孔雀。
      我帮她理好衣服,点头:“也只有我们孟蕉才能驾驭这件衣服。”
      她笑着打掉我的手:“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以后都互不相干。”
      她背上包出了门,关门声震醒了恍惚的我,她的意思我明白,她果然是孟蕉,那个果断决绝的孟蕉。
      那天之后她搬出了宿舍,我很少去教室,每次去都没有看见她,听同学说她偶尔会去上课。
      我最后一次见孟蕉是在期末,那几天考试,没课,许怀墨每天都会开车过来接我回家。
      我在宿舍收拾好出来天已经黑了,许怀墨的车停在校门口,上车后没开多远我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孟蕉,穿着吊带裙,走路偏偏倒倒,应该是喝酒了。
      我让许怀墨停车,穿过马路,打算把她带回去。
      她看见我之后,转头往回走,我抓住她:“跟我回家。”
      “放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不可能让她这个样子在外面走,我招手让许怀墨过来帮忙。
      孟蕉看到许怀墨之后,问他是谁,还没等我回答,她说难怪我会看不上林安杰。
      我没必要跟一个喝醉的人较真,我扶着她,让许怀墨搭把手,许怀墨站着不动。
      “你觉得把她带回去她就不会跑?”
      “把门锁起来,我看着她。”
      他还是无动于衷,看着我:“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方法?”
      “那我怎么办,她是我的朋友,我能不管她吗!”
      孟蕉一把推开我:“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把林安杰叫过来。”
      最后我还是给林安杰打了电话,没几分钟他就赶了过来。
      他看着坐在路边的孟蕉,对我说:“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那么着急叫我过来。”
      我看到他额头渗出的汗水,有些无地自容,我在电话里的确故意没说是孟蕉要见他。
      我本来想让他们单独谈,但孟蕉不让我走,我以为喝醉的孟蕉或许会哭,会向自己喜欢的人诉苦,但她没有,她只是笑着面对林安杰说:“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我们都一样,我没什么遗憾,到此为止,林安杰。”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孟蕉,今天之后,就当没认识过。”
      我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孟蕉打车离开,她笔直的背景,尽显决绝。林安杰站在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如她所说,我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她,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没存在过。后来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再后来我真的不记得这个人了。
      放假前两天感冒,陆煊他们全部到我家来接我去机场,因为许怀墨不放心,如果他们不来,他不放我走。
      自从上次陆煊挂掉我电话,我没有再联系他,估计他觉得得罪了我,一路上帮我提东西,递水,递纸巾,殷勤过头。
      他的这些举动换来孙可婕的不满,她过两分钟喊他一次,千奇百怪的理由。我知道她是不想陆煊离我太近,上次那件事大概成了她心里疙瘩。其实她大可放宽心,陆煊没把我当女的看过。
      我对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别在这儿碍眼,我要睡觉。”
      “好嘞。”他乖乖的转过身去。
      孙可婕在生闷气,陆煊在旁边逗她,使出浑身解数她都没反应,最后陆煊抓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她僵硬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沉睡过去,但他们的低语还是会传到我耳朵里,隐隐约约,听不清,也更折磨人。
      下了飞机我打车回家,陆煊伸出的手被孙可婕按回去,我装作没看见,走出机场。
      爸妈都在家,外公外婆也来了,很热闹,想起许怀墨一个人在上海,是不是仍然整夜整夜睡不着。
      晚上吃完饭外婆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问我很多学习上的问题,弯弯绕绕。
      “您到底想问什么啊?”
      “在学校有没有交男朋友?”
      感情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啊,我摇头:“没人看上我,嫁不出去了,估计要一辈子赖着你们。”
      她毫不留情的拍我一掌:“瞎说!”
      “您真是跟我妈一样,下手那叫一个狠啊。”我揉揉发麻的手臂,跑上楼,远离她们母女的魔掌。
      晚上又做梦了,梦到那个下午,在我亲陆煊时他张开了眼,我再次被惊醒。
      这段时间被同样的梦困扰,半夜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我害怕,连梦里都不敢面对他。
      我怎么会这么懦弱,这是我吗?
      我问过自己无数次,但我就是不敢,那种怕深入骨髓,根深蒂固。
      大家起床都很早,六点外公外婆和爸妈就在客厅说话,我半睁着眼下楼,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天。
      他们突然聊起国外的阿姨,我一下来了精神,坐起来听他们讲。
      如果不是他们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阿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爸妈聊过她的事,但我从来没见过她。
      这个传说中的阿姨学习成绩很好,但初中毕业之后她就不读书了,自己跑到上海打工,这一去就是十年,几乎没和家里联系过,外公外婆以为这个人早就没了。
      十年之后她带着老公孩子,开着跑车回了家,据说那个男人是富二代,很有钱。
      没过两年她就离婚了,据说是男人性格太窝囊,孩子判给了男方,然后她一个人去了欧洲,后来辗转到了美国,嫁给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现在画家姨父要来中国开画展,她也会回来。
      说实话,我很佩服她,我决定好好向她学习学习。
      我妈正在做饭,我穿好衣服出门,她问我去哪儿,我说同学请吃饭。
      哪儿有什么同学请我吃饭,我打算去找孙可婕,把那件事说清楚,就算说不清楚,也把话说开,不然她一直阴阳怪气的,我们三个谁都不好受。
      和她约在一中附近的奶茶店,替她点了一份草莓味的冰激凌,陆煊经常给她买,说她喜欢。
      她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这种打扮大街上随处可见,但她看起来就是不一般,因为长得好看。
      她坐下来,小口小口的吃冰激凌,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找你来是想说上次那件事,你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对陆煊存的是什么想法你早就知道吧,但是你应该也清楚,陆煊心里只有你。我不想拆散你们,也没有刻意去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你不用多想。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以后好好对他,就这样。”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问:“那张照片是你故意删掉的吗?”
      “不是。”
      她明显不相信,我也不想多做无用的解释,我说:“我打算出国,很快就走,这样你可以放心了。”
      她皱眉,半信半疑:“真的?”
      我笑着点头:“是。”
      我先离开了奶茶店,路过一中,大门锁了,站在外面隐约能看见教学楼,经过翻新,已经变了样子。
      过去终究什么都留不住。
      那天下午我们本打算一家人去机场接阿姨,结果还没出门,她已经到了。
      我只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眼前的人和我妈只有两分相似,不是我原来想象中女强人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嫁给了画家,身上浓浓的艺术气质,端庄大方。保养得很好,四十岁的女人,看起来顶多三十,而她身边的男人也不是什么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绝对纯正的亚洲血统,看起来应该比阿姨年纪小。
      她第一时间注意到我:“这就是小玛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我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阿姨,请他们进门。
      虽然很多年没见面,阿姨也没有太多的话和我们说,她旁边的男人更是一言不发,除非问到他,才点点头。
      “他能听懂中文,但是不会说。”
      我坐在斜对面,时不时偷瞄年轻的姨父,能听懂中文,怎么就不会说,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事?
      他突然转头看过来,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那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简直比许怀墨还冷漠。
      我低下头,专心啃自己的西瓜。
      晚饭吃过之后他们就要走,外婆让他们在家里住,有房间,也方便,他们非要走,说已经订好了酒店。
      我对着他们开远的车摇头,真是怪人。
      刚进门就听见外婆坐在沙发上叹气,外公和爸妈也一脸无奈。
      怎么回事,阿姨一回来这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明明是一家人,却感觉一点都不亲。
      本想和没见过的阿姨好好探讨探讨我以后的人生,这下泡汤了,连句话都没说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最近都没什么好事发生,我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陆煊,孙可婕,奇怪的阿姨和姨父,还有许怀墨,这些人我想起来就头疼。我都自顾不暇了,哪儿有精力去管他们。
      晚上家里尤其安静,四个长辈早早的就回房间睡了,我下楼扫荡一圈,连个鬼影都没有,只能上楼躺着。
      我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打电话干嘛!”
      “是我。”
      听到是夏棹凡的声音,我第一反应就是许怀墨又出事了,我清醒过来,急忙问:“许怀墨怎么了?”
      “他很好。”
      我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你打电话来干嘛?”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好歹认识一场。”
      大半夜的问候什么啊问候,八成是他无聊了,大晚上又找不到人聊天才想起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打发时间。
      “好吧,本小姐就勉强听你废话几句。”
      ……
      “怎么不说话”我把手机拿到眼前,没挂啊。
      “我听你说。”
      既然他想听,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告诉你,今天我那个在美国的阿姨回来了,你知道她……”
      “陆煊的女朋友,孙可婕你见过吧,就帮我这个病号提下包,她醋坛子都打翻了,还要……”
      “再说许怀墨,都快三十了,还不让我们省心,三天两头出问题,他居然学会抽烟了,还有上次……”
      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才停下来。
      “喂,还在吗,不会睡着了吧?”
      “听怀墨说你打算出国。”
      我喝掉杯子里的水,站起来靠在窗户边:“对啊。”我其实想再多说两个字,张张嘴,发现说不出来。
      “是因为陆煊?”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不想回答。
      “国外挺好的,去深造深造,喝点洋墨水,许怀墨不是也在美国待了那么久,而且国外帅哥多,兴许能找个喜欢的,然后生个混血儿。”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希望你不是在逃避。”
      “这一次我真的决定了,放弃对他的一厢情愿,放弃心里幻想过的无数可能,放弃不回头的自己。我想好了,他根本就不值得,我要去寻找新欢,甩他个十万八千里。”
      “非要去国外才能找到新欢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电流一样通过手机传入我的耳朵里,让我产生了幻觉,我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一阵凉风吹来,我一哆嗦,关上窗户,爬上床。
      “夏棹凡,你喝酒了!”
      “没有,先挂了,早点睡。”
      我看着手机,这人怎么回事,也开始不正常了,不会是被许怀墨影响的吧。
      因为发过牢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整个人轻松不少,趴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姨父的画展在上海举办,我们一家人都去看了,我自身没什么艺术修养,在那些五颜六色的油画里看不出什么名堂,就直观感受来说,的确很不错。来看画展的人都赞不绝口,想买画的也不少。
      我们一大家人在上海玩了几天,阿姨给我的感觉真的比我妈更像个大家闺秀,姨父比较沉默,的确是因为语言不通,其实他是个健谈的人,和我爸很聊得来。
      一周后画展就结束了,阿姨和姨父要回美国,走之前她约我在咖啡厅见面。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她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脖子上戴一串珍珠项链,连脸上的微笑都那么端庄。她身上散发的古典气质和身后的屏风融为一体,让我有种穿越了的错觉。
      “还不快坐下,在看什么?”
      “阿姨今天好美。”我厚颜无耻的继续盯着她看。
      她把菜单递给我:“你的性格真不像你妈妈。”
      “嘿嘿,我自成一派。”见怪不怪,我们家这四个人,性格大不相同。
      “听怀墨说你想出国?”
      我点头:“是。”
      “这样的话,那你跟我走吧。”
      “好啊。”干脆,不拖泥带水,就这样决定了,不愿意过多思考,因为我知道越考虑越犹豫。
      杯子里的果汁入口有些涩,我们坐在位置上什么话都不说,直到天黑。
      “你想好了吗?”
      我不解的看着她:“什么?”
      她拿好包站起来:“不早了,玛儿,先回去吧,等你想好了随时去美国找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后的茫然,我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需要好好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做。但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深究的问题。
      依稀记得那天早上下了一场小雨,直到午后太阳都没有从密密的云层中探出头,空气湿热,让人烦闷。
      我开着空调,悠闲的躺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正演到男女主角马上就要相遇,一集结束了。我关掉电视打算睡个午觉,想着起来刚好赶上吃晚饭,眼睛刚闭上,电话就响了。
      孙可婕几乎不会主动找我,她约我见面自然是因为陆煊,上次给她吃了那么大一粒安心丸,难道还不起作用?
      我没有料到和孙可婕的见面最终变成了我的一场劫难。
      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她将近两个小时,用光我所有耐心,她才姗姗来迟。
      当我们在巷子里被人拦住的时候,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孙可婕的家庭情况我不太清楚,但她似乎总是缺钱,本来身为乖乖女的她,招惹了太多这样的社会人士。
      “你又借高利贷了?”
      “不是我,是我妈欠的赌债,现在她不见了,我也没钱还,我……”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我以为她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可以做到临危不乱,原来还是会害怕。
      “她妈欠你们多少钱?”
      “五万。”
      “明明之前说是三万,怎么又变成五万了!”
      我横了孙可婕一眼,把她拉到身后:“我马上打电话叫人送钱过来。”
      对面的人怀疑的上下打量我:“你能替她还这么多钱?”
      我点头,示意孙可婕打电话,我的手机在等她的时候玩游戏玩关机了,没想到她两手一摊,手机没带。
      “兄弟,手机借来用用。”
      带头的纹身男凶神恶煞的盯着我:“你到底能不能拿出五万,别给我耍花样。”
      我心里头直打鼓,表面还要保持镇定:“这样,我报号码,你帮我拨,可以吧。”
      他半信半疑的掏出手机,我只能把陆煊的号码报给他,那是我唯一记得的一个号码。
      “嘟,嘟……”电话响了很久,但是没人接,我不死心的让纹身男再拨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无人接听。
      “要不这样,我马上回去取钱,她留在这儿,我半个小时之内一定赶回来。但你们不能对她动手,如果她少一根汗毛,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你要是去报警呢?”
      “不会的,不信你们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
      那几个人若有所思,然后凑到一起商量。
      孙可婕死死抓住我的衣服,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害怕,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一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他们今天不拿到钱,我们两个都要遭殃!”
      纹身男指着身边一米八几的壮汉,对我说:“他跟你去,我们在这等,如果半个小时不回来,有她好看。”
      我点头,正准备走,孙可婕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你别走啊,求你了,马,拜托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好不好,我想见陆煊,我想去找他,我害怕。”
      我明显感觉到她在发抖,手心冰凉,而且都是汗。我实在迈不开腿,只好和那些人商量,让孙可婕去拿钱,我留下。
      “你可想好了,她要是不回来,遭殃的就是你。”
      “她要是不回来,我随便你们处置。”
      孙可婕的神情终于缓和,眼泪也止住了,感激涕零的看着我。
      “打车去我家,和我爸妈说明情况,拿上钱立马回来,听见没有?” 我握住她的手,严肃的看着她,她连连点头。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走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心里没底,也很害怕,但我更怕孙可婕在这里被吓破胆,或者一时失控,惹他们不满。我和她在一起,若是她出了事,我没法和陆煊交代。
      她急匆匆的从巷子跑出去,壮汉紧随其后,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看我这样子也跑不了,那几个人站在那儿悠闲的抽起烟。
      纹身男抽完又掏出烟盒拿了一根,叼在嘴里,侧头看了我一样:“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根?”
      “好啊。”
      他笑,将烟盒扔过来,他点好烟后,打火机也扔给我。
      “你和那丫头什么关系,要替她还债,还把自己贴进来?”
      我用力吸了一口,结果呛得眼泪直流:“咳咳……,普通朋友而已。”
      “世道变了,普通朋友也值得卖命。”
      我也笑起来:“难不成你们真的想要我的命,我的命可不值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纹身男提醒我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她还没来。
      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好打车,不会堵。从这里到我家打车最多十五分钟,来回半个小时刚好,就算她迟来几分钟,我想我还可以拖延。
      我以为她在路上,她一直在路上吗?三十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时间到了,看来她不会来了。”
      我蹲在地上,点燃第八根烟,然后把烟和打火机还给纹身男:“这根抽完吧。”
      我含着那根烟,根本不敢吸,我希望它能燃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纹身男叫人去路口看看,那人去了回来说没看到人来。
      我被指尖燃尽的烟烫得很痛,让他再拨一遍开始那个号码,还是没人接。
      我把烟蒂仍在地上,脚狠狠碾上去:孙可婕,这笔账一定让你加倍偿还!
      他们将我的双手绑起来,用塑料袋包住我的头,把我带上了车。
      阴暗潮湿的角落,刺鼻的烟味,恶心的嘲笑,还有杂乱的声响,让我恐惧,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那段经历带来的阴影。
      独自蜷缩在角落里,那是我二十年的人生中头一次感受到那样的绝望,像掉进无边无际且深不见底的海里,只剩下窒息。
      爸妈,外公外婆,许怀墨……
      当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到头了,有人破门而入,强光刺痛了我的眼,逆着光,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听见他焦急的呼喊我的名字。我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随后便没了知觉,陷入深深的噩梦中。
      我醒过来的时候在家里,家里人都在。
      我来不及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拿起手机冲出门,打车到陆煊家住的小区楼下。
      打通他的电话:“带着孙可婕,马上给我滚下来!”
      我站在烈日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只有陆煊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了,这么急叫我们出来,这么大的太阳,你不知道进去等啊。”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很不解,愣了十几秒后才恍然大悟:“昨天的电话是你打的?”
      我用力将眼睛睁到最大,就那样盯着他,而他面不改色。
      “昨天跟可婕吵架,去酒吧喝了点,没听见电话响。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婕急匆匆的跑过来找我,身边还跟了个痞子,问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哭,我心情也不是很好,就把这事给忘了。”
      明明知道,可还是不甘心,现在亲耳听见了,心里好过吗?
      “所以,你不接我电话,一点都不考虑我是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怕我缠着你?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看那个号码我以为是陌生人打来的,所以才没在意,如果知道是你,我肯定会接。”
      孙可婕这才撑着伞出现,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裙子,她畏畏缩缩的站在陆煊身后,陆煊搂住她,接过她手里的伞,帮她撑着。
      我一把推开他,抬手甩了孙可婕一耳光,声音清脆响亮,我的手心火辣辣的痛。
      陆煊扔掉伞,抓住我的手:“你疯了,干嘛打她!”
      我死死的盯着孙可婕,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让她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泪眼朦胧,一手摸着脸,一手拉陆煊的衣服:“算了,她心情不好。”
      我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打了她一巴掌,骂道:“贱人!”
      陆煊怒火中烧,冲我大声吼:“你发什么神经!”然后抬了抬手。
      这个动作太扎眼,他想打我,他竟然想打我。
      好啊,我可以成全他。
      “我骂她贱,怎么了?”
      他已经怒不可遏,手扬起来,我闭眼准备迎接他这一巴掌,狠狠的落在我脸上,把我打醒,从今以后,让我彻底死了心。
      可那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夏棹凡抓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我身体一软,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拉住夏棹凡:“我们走吧。”
      他眼底的怒气散了些许,放开陆煊,什么都没说,牵着我离开。
      四个人不欢而散,我坐在夏棹凡的车里一言不发,快到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心里的委屈和痛苦早已堆积如山,全部化为眼泪流下来。
      夏棹凡停了车,抱着我,轻声对我说:“哭吧,哭过就好了。”
      只有我清楚,我好不了,它会变成我心里永远的一道伤。
      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经历的无助和恐惧让原本胆大包天的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任我如何挣扎,都没有人来救我。
      在陆煊面前,我拼命保留了那么久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终于还是碎成了渣。
      阿姨得到消息改签了机票,从上海回来看我,我已经不吃不喝的在床上躺了两天。
      阿姨来看过我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起来收拾收拾,明天就跟我走。”
      他们都觉得不行,但我答应了,我要走。
      那天晚上我睡着之后迷迷糊糊的听见陆煊在喊我,然后又梦见那些场景,猛然醒来,天还没有大亮。
      我穿好衣服去一中里面转了一圈,我们曾经的教室,坐过的位置,跑步的操场,翻过的墙,还有墙壁上的涂鸦,都还在。
      那些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都在我的脑子里回放,模糊又清晰。
      眼眶不禁有点湿润,我真的要走了,做一次不以陆煊为前提的选择,放手,放过自己。
      我翻窗进教室,坐在曾经的座位上,给陆煊打了个电话。
      “干嘛呢?”
      “没干嘛,就是突然想打个电话给你。”
      “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没买药吗?我知道你怕吃药,这样,我现在给你买点感冒药送过去。”
      然后听见他和他妈说要出门。
      我咬住嘴唇,说不出话,只能摇头,但他根本看不见。
      “怎么不说话,不会一个人在家晕过去了吧?”
      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喘气声,他的声音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急切:“马,说话啊!”
      “陆煊,别来了,我没事。”
      他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吓死我了,不说话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故作轻松的笑:“我这么强壮,能出什么事,好得很。”
      他也笑:“也是,以前都没见你生什么大病。”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胡吹海侃,不着边际。
      这才是我们之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陆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
      我走到讲台上,用粉笔写下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催我时,我说:“要是我死了,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你少咒我,姑奶奶身体好着呢!”
      他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那肯定不会忘了你,不然你做鬼都不会放过我的。”
      下午我就要走了,去海洋的另一端。
      陆煊啊陆煊,我其实想问,如果你知道我要走,会不会把我留下来,会不会觉得少了我,生活就缺了一块。
      可是我没有勇气问出口,希望你能如你所说,一直记得我,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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