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清穿）》花町月

50、第四十四章 西什库教堂

　　“哈哈哈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小恒，你又多了件叫朕吃惊的事啊。”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玄烨踏着方步从侧门走来。身后胤褆、胤礽、胤禛、F4、胤祥，和几个没见过面的男娃，看气势和站位，估计也是阿哥。还有两个传教士，再往后跟着李德全和张五哥。
　　胤褆的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浓浓算计；胤礽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估计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胤禛身上的温度显然降低很多，只是投向李恒的眼神依旧阴沉；胤禩还是万年不变的温润笑意；胤禟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胤礻我和胤祯一脸趣味盎然；胤祥冲李恒挤挤眼；其他的X阿哥脸上则写满好奇。
　　“Oh，是尊敬的皇帝陛下和他的皇子们，请接受我对你们崇高的敬意。”斯门达这才从乐曲的余韵中回神，忙向他们行了个标准的法国绅士礼——宫廷礼需吻手，显然不受大清皇族们的欢迎。
　　玄烨虚抬下手示意斯门达起身。
　　莫非全北京在闹皇灾（表误会，此皇非彼蝗也）？为神马到哪里都撞到？！李恒暗自翻个白眼，乖乖上前行礼，“奴婢给皇上和阿哥们请安，皇上吉祥，阿哥们吉祥。”算了，谁叫我是女竹呢？有权有势的多金帅哥要是不扎堆，不暧昧，对得起观众吗？李恒调侃地想。
　　玄烨不置可否地挑眉，这安请得好，简洁，大方，省事！整个大清国绝对独此一家。看在对李恒来说有几张生面孔的份上，玄烨晾了李恒半天，才淡淡道，“起咯。”
　　“谢皇上。”李恒奇怪玄烨的态度——莫非是初次见权贵必受的下马威？毕竟在知晓玄烨的真实身份后，这是第一次正式地行大礼。虽然她体能训练做得多，也常蹲马步，但这福身，姿势美则美矣，却实在不符合人体力学啊。
　　“孩子，欢迎来到主的怀抱。”洪若虔诚道。
　　“神父好。”李恒客套打招呼，她可不想入教。
　　胤祥已经吃惊得不知如何形容，“小恒，你还会弹这西洋铁丝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说来听听？”
　　西洋铁丝琴？对！是西洋铁丝琴！斯门达恍然大悟。不知为何静姝把她叫成钢琴，不过，挺好听的。
　　“就洞箫、陶埙和钢——十三，你刚叫她什么？”李恒示意古钢琴。
　　“西洋铁丝琴。”
　　さあぁ（啊啊），原来钢琴在清朝被称作西洋铁丝琴。“嗯，洞箫，陶埙，西洋铁丝琴，就这儿三样，要多没了。”洞箫是父亲李澈教的，陶埙完全是自己的个人兴趣，而钢琴，被大学寝室里那几个音乐系的室友压着学，理由是“钢琴是基础的基础”，没理由一个懂五线谱和基础乐理知识、还会吹箫吹陶埙的人不会弹钢琴；古琴只会几首简单的入门曲，拿不出手。
　　“小恒，你打哪学的这些西洋玩意？”好奇宝宝开始提问。洞箫和陶埙可以理解，但在清朝，别说学，见过的人也没几个吧。
　　一群权贵，不好糊弄啊！你这问题宝宝真会找事！李恒假装嗔怒地瞪十三，“小时候在金泽和神父胡乱习得两首，大多记不着了。”李恒一颗心七上八下，众目睽睽下撒谎，还是一群人精，太考验RP了！
　　假仙！看你这次怎么收拾！胤禟别有深意地瞥李恒一眼，眼神透着一股傲娇的味道。
　　人妖九1.58升级版？李恒被胤禟似嗔似怨的目光惊得虎躯一震。
　　越简单易见的谎，说得越是确信，根据灯影效应，一般人就越是不会去确认。可这是对一般人，皇族里的个个都是人精中的妖精，妖精中的极品，凡事都喜欢深究到底，而外国人在当时，在中国的数量不多，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都比国人引人注目，查起来根本就是太容易了。不过事后他们查到有个外国神父好巧不巧确实到过金泽，并在那里逗留了数个月，之后回了国，至于他是否有收过徒弟已无法考，李恒算是惊险万分地捡回一条命。
　　现在的李恒自然不知道这些事，过后也不可能知道，她被康师傅接下来的话狠狠竦到。
　　“朕看你这丫头，难得既然懂得西洋铁丝琴，也懂英吉利话，现在和这位格里格也见过面，还处得不错，不如朕做主，封你个格格，再给你们赐婚如何？”
　　“Oh，这是我的荣幸！”斯门达可不管胤礽、胤禛、F4、胤祥等人霎时间变白的脸色，兴奋不已。“我尊敬的皇帝陛下，万分感谢……”
　　“谢你个头！”李恒差点用喊的，慌忙下跪，“皇上，奴婢自小已有婚约……”
　　如果玄烨的提议让众人惊悚，李恒的这番话像是平地里炸起了锅。
　　“你这狗奴才安敢有私？！”胤禟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李恒不理会胤禟的狗吠，“皇上，奴婢在被卖入完颜府之前，双亲已经为奴婢定了一门亲，求皇上明鉴。”难不成你们还能找来静姝这个身体的父母？
　　“是不是那个姓杨的？”胤禟还想发飙，被玄烨一个眼神压下去。
　　还真有奸|情对象啊？可无论如何，李恒胆敢如此，等于当面拂了当朝皇帝和九阿哥的面子，玄烨的面上淡淡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说完，带着数字军团和两神父浩浩荡荡地离开，还顺便捎上依依不舍的斯门达，竟像忘了跪在地上的李恒般。
　　玄烨的意思自然是晾着李恒，任她跪着，跪到玄烨自己“想起她”或是谁适时“提到她”为止。但李恒哪知道这潜规则？董鄂氏护着她，人妖九怜惜她，银子也没想到如此常规之常规李恒竟然不知道！所以，愣是没人提点过她这回事。待人呼啦啦地走远，李恒便站起来，拍拍膝盖，再拍拍手，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继续温习钢琴去。
　　在室内听到琴声的玄烨，笑得暧昧，“这丫头挺喜欢西洋铁丝琴的嘛。”
　　“皇阿玛……”胤禟和胤祥异口同声，玄烨装没听见，转头向李德全，“李德全。”
　　“奴才在。”
　　“你去和那丫头说，朕很喜欢她的琴声，叫她没弹够三个时辰不许停。”
　　“嗻——”李德全领命退下。
　　“皇阿玛……”这下连胤禩和胤祯都沉不住气，想说些什么，玄烨愣是选择性失聪，开始和洪若、刘应两位洋神父探讨西洋的社会人文。

　　“有旨意。”
　　李恒本来弹琴弹得好好的，突然被李德全宛如刮锅底的声音雷得外酥里嫩，忙跪下，“奴婢恭请皇上圣安。”这回马枪是？
　　“皇上说了，”李德全开始学玄烨的声音姿态，竟也学得惟妙惟肖，“朕很喜欢她的琴声，叫她没弹够三个时辰不许停。”
　　啊咧？李恒一怔，“奴婢领旨谢恩。”说完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哪里犯了什么忌讳，“李公公，是不是皇上气我刚才拂了他的意来着？”
　　笔直清澈的眼神，竟不含半点不平等成分，而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成一个人，一个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人。他是阉人，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众人看向他的眼神，谁不带着谄媚？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哪一个没有万分清醒地提醒他身体残缺不全的事实？——李德全何曾沐浴在这样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下？！
　　有一句话说得好，越是身患残疾的人越是敏感，对他们最大的慈悲，就是把他们当成完完全全的普通人。而看着他们的眼神，哪怕是有一丁点的迟疑、疑惑、探究，都是对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伤害。
　　李德全压下鼻尖突然泛起的酸意，眼瞅周围没人，偷偷凑近李恒压低声音道：“丫头，不只如此。皇上九五至尊，金口玉言：他叫你往东，你可不能往西；同样，他没叫你往西，你可不能往西去了。”而李恒第一时间内并没有条件反射地向后缩，这么个再细节不过的细节，更是令李德全的心满是暖意。
　　嘛意思这是？“谢李公公提点。”原来还有这茬！她这个闷亏是吃定了，李德全的第一句话好理解，可之后的呢？李恒着实郁闷。
　　李德全看李恒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不由有点焦急，可他一言至此，已是透露太多，“唉，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离开，康师傅还等他回去复命呢。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李恒看天，弹够这三个时辰，估计也大半夜了。
　　有中场休息不？休息的时候可以吃点什么补充体力不？可以补充水分不？
　　望着李德全的背影，李恒无语凝滞。
　　弹吧！李恒认命坐回钢琴凳上。
　　弹着弹着，弹到玄烨领着一干子人出来，调侃了她几下才离开，并下死命令谁都不能来探望她，谁都不能在教堂五公里以内的范围等她；弹到华灯初上，李恒醍醐灌顶！
　　不就是怪我没你的命令就站起来吗？这多绿豆的事啊，非得这么罚人！——什么事你不能明着来，什么事你不能明着告诉她！明着来她最多只会吐槽两句，再往后也不会咋滴；可太隐晦了谁知道是咋回事啊？若不是李德全提点，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唉，国人的陋习！话要么听三分（当然听哪三分也是门大学问），要么反着听，不是谁都有这份闲心这份EQ的啊康师傅老大。难怪中国的发展如此迟缓，原来大家的一门心思专门用来琢磨这个了。

　　被康师傅罚了连弹六个小时的钢琴，李恒好几晚睡觉时梦里满是钢琴的叮咚声；很长一段时间内，连筷子勺子都拿不稳。虽然她以前也有过弹钢琴一连超过四个小时的经历，可这次的时长几乎是之前的三分之一倍！要知道，过犹不及。李恒估计她这段时间再也不想碰钢琴了。
　　港口，大船扬起帆，船上的水手忙前忙后。
　　“静姝，你真的不愿意回国和我？我发誓我爱你，我一定守护你。”
　　“对不起，Greek。我是很喜欢法……拂朗察，可是，这里是我的故乡。”18世纪初的法国啊啊啊！能够见识一下死也无憾了。李恒说不肉痛那是矫情！但她更知道和斯门达一起回去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非常反感当时欧洲的男人们，竟然叫女人戴贞|操带的恶劣行径！容易感染疾病，限制女人骨骼发育不说，要是你一个不小心弄丢了钥匙怎么办？恨啊！
　　“静姝，她的意思是淑女。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一个真正的淑女。”
　　“谢谢你，Greek，你也是一个真正的绅士。”真正的淑女？若是你见过我大笑姑婆的样子，做体能训练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够了！光天化日，这对狗|男女到底要你情我侬到什么时候？！胤禟面无表情，碍于康师傅在场，他没发作，但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心情。
　　“静姝，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斯门达看了看玄烨，意思很明显。
　　“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
　　“Your hometown, isn't it？（你的故乡，不是吗？）”
　　“Yes.（是的。）”
　　“I just know you can speak English.（我就知道你会说英语。）”
　　李恒笑笑，“Greek, maybe after 300 years, I will go to Franch, for travelling.（格里格，也许三百年后我会去法国旅行。）”
　　“Oh, what a humorous girl. I found I can stop love you.（哦，多么幽默的女孩，我发现我无法停止爱你。）”
　　李恒只是笑。
　　奸！夫！淫！妇！胤禟这个翻译随康师傅、众阿哥和官员，一边应付外国使节，一边竖起耳朵拼命想要偷听李恒这边的动静，一边还暗暗磨牙，亏他能够一心三用。
　　船上的水手已在催促，斯门达面带遗憾，“My sweet girl, Goodbye. I will miss you.（我甜蜜的女孩，再见。我会想你的。）”
　　“Goodbye, Greek. And I will miss you, too.（再见，格里格，我也会想你。）”
　　斯门达送给李恒一个八音盒，李恒送给斯门达一幅亲笔画的白描，斯门达惊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