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终是悠悠行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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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摞银元落入云巧手中，“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悦耳。
“我说妹子，这下放心了吧。全北平城，一准是这里兑出来的银元成色最好。”曾经的房东李婶，一脸谄笑的望着田云巧。
云巧合上手，银元沉甸甸的重量传到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踏实。她瞟了一眼身旁的人，道：“李婶不也分了该得的那份，兑出来的银子多，还不是大家都便宜。”
李婶一对眼珠就没离开云巧手上的银元，见她合上手全部放进兜里，免不了有些失望。不过转瞬她又换上灿烂笑脸，“妹子说的是，这生意嘛，当然是有钱大家赚。你看如今这世道，不光米面，要是妹子能搞到红酒，咖啡，还有香烟，这些东西才叫值钱呢。”
“兵荒马乱的，谁稀罕那些个没用的东西，李婶可别是匡我吧？”
“我的好妹子，你是不知道，北平城里的这些个冤大头们，手里有的是钱，可这市面上，就是没有东西卖！粮食卖给小百姓，不过翻一两倍的价格，那些个紧俏货，可是十倍二十倍不止呢！”
“你说的可当真？能翻这么多倍？”云巧一怔，确实没有想到。
“妹子，这还能骗你不成？如今市面上这红酒，咖啡，香烟的价码，比金银首饰可贵多了，你知道这叫什么，紧俏物资，钱老板这里，可是有多少收多少。” 李婶脖子一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形容。
紧俏物资……云巧的心思转了转，若有所思。
李婶见她发愣，顿了顿，又开口道：“这些个紧俏货市面上自然不多见，昨天西城一位太太，要了5盒进口的巧，巧什么来着，对了，巧克力，那也是直接用美金付账的。算了，不过就白跟妹子叨叨两句。你下周还带面粉过来吧，虽说兑出来的钱不能相比，可再少不也是落在自己口袋不是嘛。”
云巧望着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这么多干嘛？有货我自会找你，不过你可也记好了，若是在价格上耍花头，咱们就一拍两散。”
“哪能啊！小姑奶奶，你还信不过我，放一百个心好了。”李婶见她眼光如刀，立时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状。
田云巧不再理她，转身走了。一张白皙光洁的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她看不起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更厌恶满嘴仁义道德的君子。她永远都记得母亲哭着求那个男人放自己一条生路，而那个人是谁，是父亲的结拜兄弟。而又是谁让她落得父母罹难，家破人亡？父亲的战友，学生……她真真觉得父亲这一辈子，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兄弟之情，袍泽之谊，这些词都让她觉得恶心。她田云巧这辈子，从来只相信自己，依靠自己，什么感情什么道义，都是骗人的，只有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元才最牢靠。
李婶背后的胡同里，几个男人走了出来。为首一个冲着她问：“这小娘们什么来头？”
“呦，钱爷啊！”这会儿子，身材高挑的李婶，弯成了一个虾米状，“原来是我一个房客，像是跟着她男人突然攀上了一个大老板。这不，每个礼拜，都来找我兑一袋面粉。”
“小脾气挺横啊！”那男人眼神一转，挥手招来背后一个手下，冷冰冰下令，“跟着她瞧瞧。”
明公馆的客厅里，木兰刚刚把阿诚从房间里叫了出来。明长官现在越来越忙，出去也从来不容她跟着。好生无聊，所以必须拉了阿诚哥陪她。
“阿诚哥，给你看个东西。”木兰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坐在沙发上。
“又是什么啊？”阿诚已经习惯了木兰小姐每天把咖啡折腾成Machiato, Cappuccino或者Latte，每次都先让他尝味道，然后再用她说口味最好的那种去巴结明长官。只是这一次，递过来却不是杯子，而是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砸在手里。
“枪！”阿诚吓了一跳。
“何叔临走时给我的，可我不会用。”当初从何叔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木兰也是吓了一跳，她只有大学军训时候摸过真枪，还是那种架在地上的老式步/枪，自己跟一排同学一起趴在地上体验打靶。如今这个移动凶器摆在面前，象牙的手柄，做工很精致，还不及自己的手掌长，木兰觉得很是好奇。
“阿诚哥，你肯定会使，教教我。”于是，她满脸期待语气真诚，不怀好意的引诱阿诚。
“我……”阿诚刚想说我不会，可枪拿在手上，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掌中传到心里。他动了动手指，枪身便乖乖在手中旋转。勃朗宁M1906，枪的型号似乎是他本能的记忆，再掂掂分量，卸下弹夹，里面一共6发子弹。阿诚一发发重新装上子弹，突然站起身，拉开保险，瞄准，一气呵成。木兰忍不住在一旁赞道：“太帅了！”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欣赏这样的矫健身手，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满是惊愕，“阿诚，你要干什么？”
“我……”阿诚脸上刚刚荡起的光芒瞬间消散了，勃朗宁手/枪突然落下，他已经朝着门口奔了过去。木兰堪堪接住下落的手/枪，自然知道，是田云巧回来了。
木兰之前看见她独自扛了面口袋出门，于是甜甜一笑道：“云巧姐姐辛苦，这是去哪里谈了大生意回来，快来坐一坐。”
云巧心中一紧，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回头对着阿诚说，“这些个舞刀弄枪的，你什么时候就学会了，也不怕伤着自个，你瞧，吓得我手都发颤了……”
小鸟依人般的温言软语，连带一双柔夷搭上胸口。阿诚虽碍着木兰在场，但还是握住柔夷，悄声说：“是我不好，以后不让你担心就是。你手这么凉，我陪你回房躺一会儿。”
木兰几步走到楼梯口，朝着两个人道：“唉，云巧姐姐，阿诚哥何止是会，简直就是高手，你刚才没看到他拿枪的姿势，那可是帅呆了！”
“谢小姐这话说的，”云巧突然笑了，上前两步与木兰面对面，“阿诚有什么样是我没见过的，到让你少见多怪了。”
木兰呆住了，脸色一片红晕，半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连一旁的阿诚也觉得窘迫，拉了拉云巧的衣角，给她使眼色。
“阿诚太太，木兰倒不是少见多怪，而是雾里看花。她未经世事，怎及你明眸善睐，洞若观火？”竟然是明楼的声音，从门口渐渐近了。
他一直走到木兰身旁，笑吟吟的目光望向田云巧。在女人白净细腻的脸上，他找不到任何属于王天风的印记。一直以来，对于“疯子”的死，明楼耿耿于怀。但正因为如此，了解了田云巧的身份，对她与阿诚在一起的目的，他更是心存疑惑。
田云巧竟然迎住他的眼光，毫不示弱，“明长官说的是，我倒是很羡慕谢小姐，始终有高人在侧，手眼通天，目光如炬，自然只要抛抛媚眼，送送秋波，每天玩玩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可这世道，太多的人命不好，只能凡事亲力亲为流血流汗，只力求一世温饱一身之周全罢了。”
语罢，她也不等别人回应，便拉着阿诚上楼去了。明楼对着她的背影，倒品出了几分王天风当年的感觉。都说女儿肖父，她这“毒舌”的本事，可见是得了真传。阿诚当年是在青浦执行任务，她住在朱家角，到底他们是如何相遇的？明楼从不相信机缘巧合，任何偶然都是无数个必然叠加的结果。看来要联系一下何叔，看看可有什么收获？
忽然有人挤了挤他，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无端被人排宣的小猫。于是他拉起猫爪子，低头问：“被人挠了也不还嘴，真不像你的风格！”
小猫其实一点都不生气，尤其挤着明长官，她把云巧一肚子的怨气全都归结于对自己的嫉妒。她仰头很认真的说，“难道你没发现，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让着她嘛？再说，你都帮我挠她了，我就不用亲自出手了……”
明楼一笑，竟然是自己多虑了。忽然小猫拽着他的衣服扣子，闻了又闻，突然问他：“你，你竟然又去抽烟了？！”
被人揭穿的明长官有些不爽，反问道：“那你先老实交代，枪是怎么来的？谁给你的？”
木兰呵呵一笑，立时把拿枪的手藏到背后，转身就跑。明楼作势要追她，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小东西，等我一会儿收拾你！”明楼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对着她做口型。
木兰见他开始接电话，便大着胆子溜到他背后，听着他正一本正经对着听筒说：“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晚上几点钟？”毫不客气掀开他的西装后摆，伸进他衬衣里挠了他两下。明楼用另一只来捉她，她忍着笑反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手心里写起了字。她记得杜甫似有一首诗，正合着他的名字，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
少女的指尖划过手掌，仿佛轻软的羽毛撩拨心弦。明楼耐着性子听完电话里的声音，心不在焉的吐出“再见”两个字，然后一回身，把玩火的小猫压倒在沙发上。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明楼摁住她的肩膀，微弓的膝盖顶在沙发扶手上。
木兰愣了愣，问他：“你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勾引我？”
小猫有些不解风情，真让人泄气……不过也好，自己似乎也是冲动了些。明楼放开她，直起身子，整了整衣服道，“算是吧，不过勾引到此结束。你现在陪我出去一下。”
刚刚起了个头的调情戏码，竟然被自己傻乎乎的打断了，早知道就不问了，木兰觉得好生沮丧。皱着眉头问道：“要我陪你去哪里？”
“你家，方行长有请。”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终是悠悠行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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