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320、第三百二十章

　　龙婧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天一夜才脱离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在龙婧昏迷不醒的时候，龙澔做了一个很残酷的决定，龙言下葬了，在龙婧未醒，在第一场大雪后的严寒中，永远的封存在了冰冷的地下。
　　就在龙言葬礼的这一天，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牵绊，龙婧醒了。
　　那时陌千凡刚从葬礼上回来，按理来说他理应在葬礼上帮着龙轩一起照应来吊唁的客人，可是他就是没法把龙婧一个人扔在医院。虽然韩翊有些不满和生气，但是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允了，陌千凡一走。十四岁的龙啸就被韩翊拎过来手忙脚乱的跟着龙轩帮忙，很多东西都很迷茫，但是看着大哥冷峻的侧脸，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有样学样，但好在也没出什么差错。
　　陌千凡在龙婧床边坐了没有一个小时，就看见龙婧悠悠转醒，忙叫了护士来，等到护士开门说龙婧醒了的时候，陌千凡才把黑色西服扔在门口，推门进去。
　　他里面只穿了件褐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更是修长挺拔，龙婧呆呆的望着他，而后轻轻的弯了弯唇。
　　陌千凡一看见她就眼眶泛红，看着她一直缠到颈上的绷带，握住她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笙儿呢……”她的声音很低，嗓子干涸的厉害，陌千凡忙去倒了点水，拿勺子小心的喂给她，喝下几口水，龙婧才有力气说话，一开口还是问龙笙。
　　“他没事，已经醒了，就是受了点惊吓，现在在家里，悦姨陪着他呢。”陌千凡的声音温柔眷恋，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目光一直在龙婧脸上不舍得移开。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伤到了肺，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咳嗽，牵扯到伤口，疼的皱眉。
　　陌千凡轻轻的帮她顺气，心疼的眉毛能拧成一个结。
　　“我不止一次差一点就失去你。”他眼眶泛红，目光却灼灼的看着她，那神情，龙婧记了一辈子。
　　“以后不会了。”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却嗅到了他身上香火的味道，她手指轻轻的颤了两下，有些僵硬的问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而陌千凡也浑身一颤。
　　就在龙婧微微发抖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她看到父亲，看到哥哥，看到韩翊，看到韩绍谦和康睿，看到奔到自己床边来的母亲。
　　龙婧愣愣的，任由护工将自己的床支起，让她定定的，无处可躲的迎上父亲冷漠的眼睛。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衣服上，看着那肃穆的黑色，看着胸前那没什么感情的白色小花，看着冰漾不施粉黛的脸上散不去的愁容，龙婧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她红了眼眶，看看母亲又看看低头不语的哥哥，最后视线还是落回陌千凡身上，看着陌千凡眼底的悲伤和绝望，龙婧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只是张了张嘴，然后阖眼落下几滴眼泪。
　　“今天是你姑姑的葬礼。”龙澔的声音那么的冷。
　　龙婧看着龙澔无声的哭着，什么认错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她不求父亲原谅她，想求的只是让她去见一见姑姑，就算见不到最后一面，去姑姑的墓前，去祭拜，去忏悔，都好……
　　可是龙澔似乎看透了龙婧的心思，一句话浇灭了龙婧所有的希望。“你不配去见你姑姑。”
　　龙婧浑身一颤，冰漾回头看着龙澔，忍不住说道：“澔哥，你别说了。”
　　龙婧整个人都怔住了，看着父亲，嘴唇都发抖，半晌才哽咽着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求求你，爸爸求求你……”
　　“把玉坠拿过来。”
　　“爸！”龙轩一惊，忙挡在龙澔身前，震惊的看着父亲，他实在想不到父亲对龙婧的惩罚还有多少，这样的责打还不够吗，难不成真的要和龙婧断绝关系让她抱憾终身才足够吗！
　　“我的子女，不会是这样任人宰割，尚且需要别人以命换命的废物。”龙澔咬着牙，也是狠了多少心才说出这些话。他整整思考了一夜，他原谅女儿，他知道真正错了的不是龙婧，可是如果这样选择了原谅，龙言的死，会折磨龙婧一辈子，会让龙婧时时刻刻都困在这个愧疚里，会让龙言的死又多压垮一个人。
　　可如果继续逼她，对龙婧而言真的太残酷了，可是眼下龙澔唯一能选择的似乎只有如此，除非让龙婧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暮影和龙言会成为龙婧的梦魇，她一生抗拒，又怎么能真的掌控暮影，又怎么能真的具备这些能力呢。
　　龙澔知道，一旦他做了这个决定，他和女儿，可能真的再无感情可言了，可是为了以后，为了以后龙婧不走龙言的旧路，这是一个父亲最好的选择。
　　“拿过来！”
　　“不，不要！”龙婧紧紧攥着胸前的玉坠，“爸，求你，求求你，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求求你，不要，不要……”龙婧哭着哀求，可是龙澔无动于衷。
　　最后在父亲冷冰冰带着威胁的眼神里，龙轩有些僵硬的转身，看着已经哭到失声的妹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哥，哥，不要，不，我不想，我不想，”龙婧哭着摇头，紧紧的攥着玉坠不肯松手。陌千凡霍然起身拦住龙轩，怒气冲冲的看着妥协的龙轩。
　　龙轩悲怆的目光对上陌千凡愤怒的眸，无奈的一笑，“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陌千凡和龙婧俱是一惊，龙婧看着龙轩没什么神色的眸子，苍白的不见血色的脸，心上如同被狠狠的剜了一刀，对啊，哥哥说得对，父亲的话，除了接受，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龙婧无力的松开握着玉坠的手，眼泪如同未歇的骤雨，任凭龙轩双手颤抖着摘下那陪伴了自己十七载岁月象征着身份的玉坠，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看着它被父亲高高的举起，摔碎在地上。
　　龙婧懵了，看着那玉坠碎在自己眼前，她懵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下来，连反应都忘了。
　　玉坠碎了，那么，她还算是龙家的人吗？
　　父亲走了，哥哥走了，母亲也要走了，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了吗……
　　“陌千凡。”
　　龙澔的一声提醒才让龙婧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陌千凡只是站在自己床前，一动不动。按规矩，他该走了，他要去应酬葬礼的一应事务。按命令，他该走了，养育他教育他的伯父已经开了口，他怎么能违背？
　　可是偏偏，他没动。
　　“伯父，你不要婧儿了吗？”陌千凡回头问道。龙澔没回答，只是冷冷开口，“你该走了。”
　　“你不要，那我要。”
　　在场的人无不一惊，看着这个少年，这一刻才惊觉，他已经十八岁了，他是个大人了，他也到了，做自己的主的年纪了。
　　谁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了。
　　“我不走，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他似乎回头轻轻的笑了一下，龙婧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了。”
　　康天辰靠在病房外走廊的墙上，看着龙澔一行人离开，看着病房里始终陪在龙婧身边，任凭龙婧依靠着大哭的陌千凡，康天辰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他做不到一心一意为了龙婧，他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一旦处理起自己的事情，就顾不上龙婧了，更别说像陌千凡一样什么事情都可以为了龙婧而改变。
　　他更没有为了龙婧反抗的勇气。
　　他不是不敢反抗长辈的威严，而是，他没有陌千凡那样的能力，他没法像陌千凡那样，开了口，就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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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康天辰，也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极大的挫折，一蹶不振，这里对应二百五十三章中的一点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