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秦钦舟

8、008

　　顾原还是病倒了，高烧不退在家歇了两天，刚才回局里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就又出了命案。
　　接案的民警说当场拿下了嫌疑人，没什么太大的难度，顾原忙着去见江铭，没跟着一起去现场，便由张祥先带着尹华去跟出警的派出所做交接。
　　“虽然说夏季是罪案的高发期，但是这几天也太过频繁了吧。”江铭手上没停的签文件，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顾原:“就算是这样，你也得注意好身体。”
　　“是，江局。”
　　“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以后到了那边怎么跟你爸交代……”江铭叹了口气。
　　“我爸他还不一定牺牲。”顾卫国已经失踪有五年了，但警方一直没找到遗体，所以总还是有一线希望。
　　“诶，好了，去忙吧。”
　　顾原起身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回头动了动嘴，看江铭没注意到他，把话吞了回去没说话低下头出了门。
　　顾金银刚出现的时候他就问过江铭，却被他一口否认，甚至连那一年绝密的卧底派遣档案都让他看过一眼……
　　这些卧底如今全部都已经完成任务转了安全的内勤部门，没有顾金银的存在。

　　*

　　张祥一个人在案发现场的警戒线外来来回回转圈。顾原打来的电话响个不停，但他就是没接，直让张祥手心冒汗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把手机塞给一旁的尹华，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诶，怎么不接电话？”
　　“头儿，你怎么来了。”尹华刷的一下把张祥的手机藏到了身后，还是被顾原给看到抢了过去。
　　“你要造反啊？”顾原笑着骂张祥脚下没停掀起警戒线进了现场，是一栋老旧的单元房。
　　原先的房东大部分都搬出去住了新房，现在这楼里要么空着，要么就住了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房租便宜人员复杂，那尸体正躺在一层东户单元房的客厅，许翊正在检查尸体，顾原准备过去打招呼。
　　“头儿，冷静。”张祥追上来拦着一脸的纠结。
　　顾原瞬间眉头紧锁，张祥这么拦他，让他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可能性，撒腿就跑冲到许翊身边看了尸体一眼，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
　　可还没等他缓过来这口气，眼角就瞟到了旁边被两个民警摁着，眼神呆滞带着手铐的人。
　　白色的衬衣上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一张脸从高挺的鼻梁上左右分隔开来，一半像是在血泊里泡过一样，干涸的血痂糊在脸上，另一半依旧白皙的如同温润玉石，可不就是顾金银。
　　顾原瞪大了眼睛冲了上去，钳着顾金银的肩膀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身上并没有没有什么伤口身上的血不是他的后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随后站起来望了一眼正在工作的许翊，突然怒火中烧抬起一脚就要冲着顾金银脑袋上踹过去。
　　还好张祥眼疾手快看到苗头不对，立马拦腰把顾原往后抱了起来，不顾他们顾队的拼命挣扎，把人拖了出去扔进了车里吼道:“你冷静一点！”
　　顾原红着眼看了一眼张祥，双手抱着腿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靠在车椅子背上，张祥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绝望的顾原，当即关了车门上了车。

　　“他不是青戈。”
　　张祥点了根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
　　他是……
　　顾原知道他是。

　　*

　　顾金银直到坐在审讯室里整个人还都是呆滞的。
　　那天从齐云市回来，狗子车速不快但是架不住拐弯的时候人太多，被一个送外卖的小哥给碰瓷了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那人也不依不饶的要他们下车赔钱。
　　狗子火上心头准备武力解决，顾金银本没打算管，但他只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后，就不得不管了，那可是他的老熟人。

　　“金银哥！”顾金银刚一下车露面，那个被狗子提着领子拽在手里的外卖小哥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帮手，底气十足的挣脱开狗子窜到了顾金银身后:“哥，你可得给我做主！”
　　“平爷，阿涛，以前跟我的小朋友，给个面子。”顾金银看狗子并没有要放过人的意思，敲了敲平易的车窗，十分真诚的给了一个笑脸，被平易抵着脸给推了出去。
　　平易叫狗子上了车，转头对顾金银说:“你确定不跟我走，现在可一堆人盯着你这个二百万的脑袋呢？”
　　顾金银掂量了一下，方才回来的路上他算是想通了，这个事情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况且从一开始来说抓到大飞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么无私的救世主，等回去他就准备跟江局商量出去避一阵，既然都要跑路了那是得跟平易说清楚。
　　“平爷，你这生意我做不了，这自个脑袋都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住。有了今天没明天，钱会如数退给你，另外我会跟第一院心外的周医生打招呼，就是那天我们见过的那个，你记得他的，钱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平易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再不看顾金银，摇起车窗跟狗子绝尘而去，给顾金银吃了一屁股的汽车尾气。
　　顾金银硬是被阿涛拉着去喝了顿酒，才知道自从他一年前失踪后，这曾经跟过他的小朋友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了他这个靠山，阿涛在四海根本就无法立足，没过多久就被人排挤给赶了出来，又没有一技傍身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一年前他想过要给阿涛某个出路，但是头几个月他不方便露面，后来风声松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人。
　　“哥，他们说你是卧底，真的么？”
　　“你信么？”
　　“我不信。”阿涛十分肯定的对顾金银不断的摇头:“我们金银哥怎么可能会是卧底，您可是四海里天爷最宠、最得力的人，只是……大飞哥……”
　　“好啊，来喝酒。”

　　顾金银并不想告诉阿涛真相，他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天真的幻想着自己的热血青春，自己没有必要去如此打击他，况且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卧底，梦总有自己醒的一天，他不想做这个打碎梦的人，这太过于残忍。

　　可若是现在想来，当时如果自己狠下心将这个梦给打碎，或许阿涛就不会死了……
　　顾金银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先是梁楠，后是阿涛，都只是巧合么？
　　若说梁楠跟他仅仅只是萍水之交，可阿涛却是他真真正正在乎的，不想去伤害的人之一。
　　阿涛十七岁就跟他，虽然他不愿意收小弟，但叛逆的小孩子你劝也劝不住，只能认了命尽力护着，不过阿涛人比较机灵，是跟他共过苦的好兄弟。
　　短短几天发生的案子好像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他的命便是要他的命，为何要牵连无辜之人来陷害他。
　　顾金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