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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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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原好不容易闲了下来,连口气还没喘匀,马不停蹄被江副局长提去站着挨了两个小时的训,直站的双腿发麻加上连轴转身子发虚犯了胃病,尹华帮他带的盒饭,不但一口没动,还冲进厕所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
“你得去医院,这样不行的。”许翊是个法医,多年的工作经验和她的职业敏感度告诉她,这不对劲。
“没事,就是肚子疼,你出去吧。”顾原揉了揉头,把许翊赶了出去。
那种看到顾金银从警车上带着脚镣手铐被押解下来的恐惧,他今天隐隐约约又感觉到了,是深入心底的绝望,是一种生命里又要失去些什么的害怕。
顾原十六岁那年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如今这个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不是没有想过做DNA检测。
只是在当今的技术条件下,他与青戈这样同父异母的半同胞亲缘关系鉴定还具有相当的难度,需要借助家系基因重建的方法对常染色体遗传标记的结果进行分析。
但这种方法至少需要顾原母亲与顾青戈母亲DNA样本,才能进行分析。
他们家早就已经没有别人了,上那里去找样本。
无论调查结果如何,他都可以没有任何怀疑的确定,顾金银就是顾青戈,是他的弟弟。这是血脉至亲之间没有任何理由的亲近之感,外人感觉不到。
虽然青戈的出生对他的父亲,前同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顾卫国来说是个十分棘手的意外。
顾原三岁那年,顾卫国被派往俄罗斯去执行一项国际任务,整整去了三年,三年后却领了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回来,就是青戈。顾原母亲不能接受青戈的存在,顾卫国也顾及到自己的名声,选择把青戈送回了老家乡下,挂在了一个远房亲戚名下。顾原时常会给青戈带些吃的玩的,两人关系起先还是不错,但随着顾青戈长大了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扔在乡下,青春期的愤懑也曾经一度让他恨上顾卫国和顾原,直到后来考上了警校才重新回了同州市。
没多少人知道他是顾卫国的儿子,只当是他们的远房亲戚。后来顾卫国失踪,顾青戈警校打架被开除后顾原发了疯一样的找人,一些跟顾原关系好的朋友像张祥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顾卫国还有一个儿子。
顾原觉得有些头疼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眼前恍惚飘过那时自己气急败坏,拎着警棍一顿乱抽,顾金银趴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他的腿,却不肯说一句话的倔强样子。
那年他才二十岁。
那就是他的弟弟,他绝对不会认错。
尽管这个月份的同州市天黑的很晚,但将近八九点的日头总归是已经落得没剩多少了,晚饭平易说了随便,狗子也真的是不含糊,路边买的煎饼果子给了平易和顾金银一人一个,他则是自己匆忙塞了一个鸡蛋就又上了车。
眼看着狗子把车越开越偏,一直往南开的都快进了山,天也黑的愈发沉,顾金银心里犯了嘀咕,但车速很高他不敢跳车,这跳下去非得残了不可,车越开越快,就连翻山的那几个急弯,顾金银甚至感觉到了漂移的惊险。
这么晚了进山?
这不是好的兆头。
又一想到就这两个人就算要把他怎么样,怕是也打不过他,而且平易应该不会害自己,没什么好但心的,正好他现在也需要好好的静下来想一想。顾金银看了一眼车窗外起伏的连绵群山,手撑着脑袋犯了瞌睡,但他不能睡,就这么强撑了一个晚上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与同州市一山相隔的齐云市。
齐云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那一批工业城市里的不怎么起眼的一个,近些年来工业产业污染大,这些工业城市大部分都已经转型,齐云市就是其中之一,市内弱化工业职能后,空气人居环境好了不少,如今是一个十分适合养老调养的圣地。
车停在了齐云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狗子熟练的跟医院的门卫打了个招呼,就径直把车开了进去。
“小兄弟?这是?”顾金银下车以后看平易沉着个脸,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有点子凝重。
“这边医院打电话说让我们来一趟,平爷着急没打招呼,就把你也带来了。”狗子说话声音很小。
“是你们哪个人?”
“她弟弟。”
“怎么不放在同州,同州市第一院是做这个的行家。”顾金银和狗子并肩跟在平易身后。
“去年说齐云有个供体就转过来了,但最后没做成,后来觉得这边也清净,就一直住在这边,我们每个礼拜都来看一次……”
狗子话刚说完,平易突然停下了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像是鼓起勇气终于推开门。顾金银顺过平易的肩头看过去,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发紫以外,其他的都跟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艾方哥哥!”小男孩听到响声醒过来,十分惊喜的冲着狗子打招呼,又十分腼腆的看了一眼平易:“姐。”
艾方?爱芳?苟爱芳?这是什么名字。
顾金银显然抓错了重点,直到那小男孩指着他问:“这个漂亮哥哥是谁呀?”
“就你嘴甜,我弟弟,平荣。”平易自从进门难得摆了笑脸:“这是能救你的人~”
“哦,我知道了,哥哥是要救我的人,哥哥也生病了吗?”
平荣一脸天真的话听得顾金银一脸的黑线,很想问问这两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乖啊,你要好好治疗,一定会康复的。”
从病房出来后平易跟主治大夫去了办公室,顾金银跟狗子两个人蹲在平荣病房的窗子外面。
“这孩子病多久了?”顾金银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孩子。
“娘胎里带出来的问题,先天性的法洛四联症,医生说阿荣的情况要比一般孩子严重些,出生的时候就做过矫正,当时就说预后不太好,这几年就更严重了,想了很多办法,也排不上队这才想到了你们。”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的原因,狗子今天意外的平和,一身的刺都软了下来。
顾金银给自己和狗子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停顿了足足一分钟起身掐灭了烟:“对不起。”
狗子没说话只是咧着嘴笑了一下,有点嘲讽:“这话你跟我说没有用。”
“可遇不可求,我会找人帮忙留意。”
“你们以前难道没有做过么?”
“不一样的。”顾金银犹豫了,他知道的只有死人生意,但他却是不知道是不是会有活人生意。
就像城东梁楠那样的案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金银一概不知,如此说来倒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当初急于完成任务竟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
“死者梁楠,男,三十岁,前四海集团副总经理。”
受害人基本资料每次开会都要重复一遍,特案组众人早就烂熟于心,尹华也只是简单地复述一遍给来旁听的江局听。
“尸检方面没有新的发现,凶手作案手法娴熟,依旧维持原判断,凶手可能为一个拥有丰富外科手术经验的医生或者……法医。”
江铭听完觉得跟没听一样,江铭拍了拍坐在他左手边上的顾原:“顾原。”
顾原此刻却是死死的捂着肚子,额头上冷汗冒的一阵一阵的,嘴唇有些脱水的起皮。
“怎么了?”
“没事江局。”顾原摆了摆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虚弱:“梁楠是陈飞手下的二号人物,陈飞落网之时这个梁楠不在身边反而是陈飞亲自接触雇主,这一点当年调查之时梁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事后也撇的一干二净,或许陈飞会误认为是梁楠出卖了自己,既然梁楠这边还没有线索,陈飞…或许是个突破口。另外死者存在大量器官丢失,就不得不让人想到一年前破获的遗体器官买卖案,同时要对摸排医疗机构寻找这批器官的下落。”
“就按你的思路办,尽快落实。”
张祥替顾原送走了江局,回来的路上从门卫那给顾原捎了个包裹,说是一大早有人送来的。
顾原精神也好了一些,只是一打开包裹就又开始肚子疼,不但肚子疼还头疼,直接把手里的盒子从窗户扔了出去:“下次再让我逮着他,看我不打断他腿。”
只是可怜了窗外草坪上静静躺着的一盒签字笔,顾原也没想到这个下次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