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秦钦舟

4、004

　　平易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强压下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打爆顾金银头的想法。
　　这分明就是中学里学生军训时穿的十分劣质的迷彩短袖，被太阳一晒散发出的廉价味道让人作呕。顾金银那厮说四海集团要求清洁工都这么穿，真是品味独特。
　　到是顾金银穿的很是自在，仿佛以前经常穿来着，头上扣着一顶黑帽子压的半张脸都没了。
　　平易还以为他真胆子大到直接去见田义，原本生出的几分佩服都和着唾沫咽进了肚子里。真真是是暴谴天物，都说四海金银哥长得一副好面孔，招蜂引蝶风流债不断，也不知道那些桃花里的女人都看上他啥了，前仆后继传出这样子的名头来。

　　前面岔路口走过来的三个人影，平易还连脸都没看清就被顾金银捂着嘴推进了楼梯间，她瞪大眼睛又踩了顾金银一脚，看着面前人呲牙咧嘴的忍痛很是满意。

　　“张哥，这事我们真不知道，梁楠平时就有不少仇家，你们可以一定得查请楚，这跟我们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疤子吴陪着笑脸和跟在顾原身后的张祥套话。
　　“你少来，四海以前是做什么的谁不知道，梁楠的仇家里也有不少是你们自己的人。”张祥显得有些不耐烦，白白跑一趟无功而返:“我记得你这脸就是梁楠那个在牢里的弟弟划得吧？”
　　“您这说的可就远了。”张祥明显戳到了疤子吴的逆鳞，不经意间他眼神里闪过的一点点厉色还是被警惕的顾原看在眼里，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又立马恢复了那个狗腿的样子:“他那个弟弟都进去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况且那是天爷的心腹，如今可是法治社会，您说是吧？张哥，顾队？”

　　“顾金银一直没出现过？”许是听到了心腹这两个词，一直没说话的顾原突然问道。
　　躲在楼梯间的平易感觉到顾金银突然紧张了起来，手上捂着她的劲更大了一点，尤其是他手上那个该死的戒指，硌的平易脸生疼，这要是破了相可怎么办。
　　平易开始疯狂的踩顾金银的脚，但那人却没了表情。
　　好像成了个不知道疼的木头人。

　　“顾大队长，你这不是跟我疤子开玩笑么？”疤子吴话里还是那个阿谀的语气，但已经不怎么友好了:“那位，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你这可得问大飞去……，再说了他在哪您不得比我们清楚，那不是你们专案组的人吗？”
　　他们不恨警察，但恨卧底。
　　这些人中许多人都讲究一个义字，兄弟义气关公爷面前发过誓，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所以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插了香、拜了关公却不是一条心的人。

　　顾原生气了。
　　“疤子！怎么说话呢。”张祥上来打圆场，为了这个撕破脸不值当:“我们警察队伍里可没有这个人。”
　　“是是是，张哥说不是就不是。”疤子吴从来是最识时务的那个:“就那个无赖小白脸，不仁不义的东西怎么会是咱们的人民警察。”

　　那样一个人任谁都不想承认是个警察，他做的事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平易眼见顾金银听到那句话整个人都卸了气，难不成他真的是卧底？
　　不不不怎么能有这个想法，他真的太不像卧底了。
　　就说她之前看电视里的那些卧底吧，哪个不是扔到人堆里就再找不出来的长相。顾金银这个长相实在是太显眼了，不但长了一张好脸，还是个招蜂引蝶的张扬性子，那那都不像个卧底，更不像个警察。
　　但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失落。

　　出了四海的大门，平易一直在试图跟顾金银说话，但对方一直拉着脸，不再笑的顾金银确实好看极了，平易都有点被迷了心智。
　　“不是要去见天爷么？这就走了，缩头乌龟？”
　　“我真的不像卧底么？”顾金银站定，难得的十分严肃。
　　“你像。”平易觉得欺负他的机会来了，开了个玩笑:“才怪呢！”
　　“诶……走吧。”
　　“去哪？”
　　“第一医院。”

　　同州市第一医院器官移植中心，自从一年前被曝光有医生勾结不法分子盗窃病人遗体后，起了不小的风波，最后警察查来查去，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医生结案。
　　虽然第一医院有三个月都在风口浪尖上，日子过得艰难，但毕竟作为同州地区汇聚几乎所有顶尖手术人才的医院，他的地位是不会轻易被撼动的。
　　这短短才一年功夫的就仿佛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床位满的走后门加塞都进不来。

　　周泽益所在的心脏血管外科忙的要命，连轴转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他老师那三台急诊夹层都顺利关胸，正要回家好好睡一觉，却被普外科借调过来给一个人处理脚伤，心情糟透了。
　　据他普外的那位好师兄说，这个人非得要周泽益大夫亲自来处理伤口才行，不然就赖在他们这不走了，实在是没办法才请他一定得过来救个场。
　　“这可得请我吃饭啊！”周泽益临进门还在跟师兄讨人情，直到那人满口答应才心满意足的进了门。
　　病床上那个人只给了他背影，但这背影可是熟悉得很。
　　“顾金银！”周泽益三步并作两步使出吃奶得劲推了人一把，生生给人推到地上像是又磕着了脚，直捂着脚打滚。
　　“周哥，这得赔钱。精神损失费！”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都离不了钱……”周泽益这才看到旁边凳子上还坐着一个化浓妆的小丫头，心说顾金银这兔崽子口味变得还挺快:“这是？”
　　“我的上帝。”
　　顾金银早就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方才平易说的那些诛心话，一贯表现的没心没肺。
　　“上帝？”周泽益用肩膀撞了撞顾金银，一脸猥琐配上他彻夜未眠的油腻脸小声说:“有情趣，越来越年轻了啊？”
　　顾金银没搭理他。

　　“方才外面又被医闹围了？”
　　“见怪不怪了，好像是新生儿科那边的事，听说是个凝血功能不好的产妇，大出血没救回来，结果NICU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故也没保住小孩子，大人小孩都没了，家属肯定瘦不了要闹，你也知道隔科如隔山，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你别去凑热闹。”
　　周泽益怀里揣着消毒用的酒精棉签，盯着顾金银的脚看了十分钟，一脸同情的砸吧嘴:“金银啊，你这是让电动车给辗了？”
　　要说顾金银的脚现在看起来是有一点惨，整个脚背上红肿得有些发紫，而最惨的还是得那饱受摧残的大脚趾，整个指甲盖边缘渗出的血迹都干在了上面，似乎往里馅了得有两三毫米。
　　也难怪周泽益怀疑他是不是出车祸了。
　　“被一只平易近人的牛给踩了。”
　　“牛？我说金银，哥哥我就这么好骗……”
　　周泽益话说到一半迅速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后面的小丫头，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们、“趾高气昂”的派头是挺牛气轰轰的，反应过来伸手使劲捏了顾金银脸一把:“你小子这回栽了吧！活该！”
　　“别胡说……”顾金银抱着枕头不敢看周泽益的动作:“啊，疼！你轻点，轻点！”
　　“对了金银，你最近在哪忙呢？移植中心那边空了几个护工，你看要不……”周泽益小心翼翼的帮顾金银拿过纱布包扎。
　　顾金银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十分不屑中还带着一点点的无奈:“周哥你没搞错吧，杀人犯做护工，杨老头会答应？”
　　“你那是正当防卫……”周泽益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手下的动作都停了:“要不是我……”

　　一直没说话的平易来了兴致，她好像听过人说，顾金银有前科，所以她才至始至终都没相信过他是卧底的话。
　　“师兄你又没意思了，要不是你，你咋了？”顾金银一把拽过闻声望向他们二人的平易，顾不上小丫头的震惊，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对着周泽益挤出了满脸的褶子:“这是我上帝，老板，金主，我真的过得挺好的，周哥就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