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41、鹈鹕星云（4）

　　“等这件事结束，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因为勾陈这句话，姜长寅辗转反侧至半夜，就像一个魔咒开启了他整晚的胡思乱想。
　　搞这么郑重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呢？
　　是他哪门成绩出了问题还是最近又做了什么错事？
　　“不可能！”姜长寅甩甩脑袋，他分明每门成绩都有问题，勾陈可不是那种看好日子收拾人的性格。
　　那就是……他终于想起来了！
　　情书啊！
　　——他的反向告白操作怕是被发现了！！！
　　姜长寅翻来覆去琢磨，自己恶心了别人这么久，勾陈该不会一生气打击报复，把他骗到什么地方打晕了绑起来，然后摸出那些信逼他一封封大声朗读。
　　那些令人牙酸，教人窒息的字句姜长寅自己写完都不想读第二遍，要他重温那必不可能。就好比成年后被翻出中二时期的说说，当着众人读出来般羞耻。
　　姜长寅愤愤地咬着被子想：勾陈要是真这样搞我，今生今世怕是兄弟都做不成了。

　　一夜脑洞大开，内心演练无数种剧本的结果就是还想继续当兄弟的姜长寅顶着黑眼圈，神情萎靡站在小区门口，具体点讲是被姜妈妈一路从房间赶出小区。
　　勾陈像往常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停在煎饼摊前问：“加什么？”
　　姜长寅还处于放空状态，机械地应道：“鸡蛋加里脊。”
　　“两份鸡蛋加里脊，还有豆浆。”
　　勾陈把第一份递过来，见他反应迟钝，蹙眉问：“怎么了？不舒服？”
　　姜长寅摇头。
　　他盯着姜长寅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眯语气危险：“昨晚偷跑出去上网了？”
　　“没有！”姜长寅咬了口煎饼，炸得酥酥的薄脆发出令人耳膜发软的呲呲声，他从勾陈手中接过已经插好吸管的豆浆喝了一口，含混道：“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去学校，睡晚了。”
　　“你忘了老谢昨晚说的？”
　　“不知道，电话是我妈接的。”姜长寅说，“聊了一个多小时呢！我妈都烦了。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嘛？”
　　“没什么，让我们今天回去上课，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处理。”
　　姜长寅哦了一声，没当回事。
　　今天意外的风平浪静，除了刚进教室的时候一群同学围上来问这儿问那儿。姜长闵趴在他桌上小声问：“班上那几个男生让我问你，谢悠铃的事学校给不给处理，如果不行大家再罢课试试。”
　　“不知道啊，”姜长寅心里也挺没底的，“再等等看吧。”
　　中午吴佳玉过来找，出去跟着说了几句话，回来时正撞上勾陈的视线。他面无表情看着姜长寅，眼睛里像是晕了团墨，暗沉的色素在里面缠绕撞击。姜长寅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头，才张嘴勾陈又果断转过头，继续做理综。
　　这是怎么了？勾陈刚刚看他的眼神像极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冰冷又陌生，姜长寅心里涩涩的，却理不清缘由，趴在座位上一下午都提不起精神。
　　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伏在同一张桌子上学习。勾陈回去就给他两分了套理综卷，定好时间写起来。
　　姜长寅故意制造动静，一会儿起身倒水喝，一会儿咬着笔抖腿，一会儿抓耳挠腮哪哪都不舒服的样子。如此折腾，七十分钟过去才写到物理第一道大题。放到平日勾陈早就凉凉的一眼扫过来，毫不留情的讽刺：“你是峨眉山猴子投胎还是没打狂犬疫苗？”
　　可今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姜长寅拿余光偷觑，七十分钟过去他物理都写到第一道大题了，勾陈居然还停留在最后一个选择题上！
　　妈耶，见鬼了！
　　手机铃声不适时响起，勾陈仿佛才从梦中惊醒，他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开门去了阳台。
　　姜长寅好奇的竖起耳朵。这是勾陈第一次避开自己讲电话，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渐渐扩大，好像勾陈正在一点点将他推开，重新立起那道透明坚固的屏障。
　　过了会儿，勾陈回来将电话递给他，姜长寅急忙伸出双手去接，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谁？”他问。
　　“我姑妈，”勾陈说，“她想问你点事。”
　　勾陈的姑妈是个声音很温柔的女性，她听姜长寅说完整件事情，沉吟道：“也就是说学校隐瞒了事实真相，并且试图包庇凶手。”
　　凶手……
　　姜长寅楞了楞。对啊，谢悠铃那根本不叫自杀，每一个逼她走到这步的人不都应该称之为凶手吗？
　　通完电话勾陈继续若无其事的回到卷子上，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开始疲于流动，姜长寅捏着笔欲言又止。
　　“姜长寅。”勾陈忽然摔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
　　姜长寅疑惑的看着他，那种混杂着烦躁和厌恶的神情如此明显，这不像勾陈该有的样子。
　　心越沉越低，不知道原因，就有些慌乱。
　　“姜长寅，”勾陈又连名带姓叫了一次，“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
　　没料到会突然被问这个，姜长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沉默却被人误读。勾陈重又面如止水，说：“我懂了。”
　　“你懂个屁！”姜长寅激动下差点把笔给扳弯了。这不像勾陈会问的，要么是他还不够了解对方，要么就是……勾陈有喜欢的人了——只有喜欢上了谁才会关心类似的问题。
　　姜长寅吊着沉甸甸的心并不是那么开心地想：勾陈在和我谈心，他有喜欢的人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今天这么反常。
　　思绪快速推进，姜长寅又发现一个令人难过的点：如果他们进展顺利的话，以后勾陈就不会经常跟他一起了吧……
　　“我没有，”他没发现自己在强颜欢笑，“你问这个是看上哪个女生了吗？”
　　勾陈眉头微皱，似乎事情发展得并不如他意，继续固执的问：“你有喜欢的女生？”
　　妈的！姜长寅暗暗搓牙。有你就直说啊！非要先问我，搞什么情报等价交换，至于吗？！
　　他暴躁道：“没有！操，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啊！”快点结束我这个奇怪的状态，如果是熟人的话——
　　“你要是喜欢同校的我还能帮你追。”
　　“你帮我？”勾陈慢慢吮着这几个字，嘴角露出微妙的笑意，“你确定？”
　　“你会喜欢女生吗？”勾陈又绕回一个类似的问题上。
　　姜长寅莫名其妙道：“我又没喜欢的人，这我哪儿知道。”
　　“那今天找你的那个女生，你怎么看？”他状似无意提起。
　　“哦，你说吴佳玉啊，”姜长寅想了想，“好兄弟啊。”
　　“…………”勾陈懊恼地扶额，并开始为压抑一天的自己感到不值。姜长寅在感情方面好比智障般，完全没有开窍。
　　那么，他的感情，姜长寅到底懂吗？
　　可不开窍的姜长寅遇上了勾陈。一个固执又倔强，但凡认定的事绝不半途而废，也丝毫不会犹豫的人。
　　“那男生呢？”勾陈看着他，光影在瞳孔处摇曳。多看几眼才会发现，那些细碎的白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生于灵魂深处炽热的火焰。
　　那男生呢？
　　有没有这样一个同性，让你觉得异于其他人。想要亲近，想要独占，想要更多更多的。
　　姜长寅放在桌下的手捏成拳，掌心浸着汗潮湿又闷热。他的耳朵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只余皮肉下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不敢看勾陈眼睛，里面的东西赤裸裸摆在那里，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水草缠住，黏在湖底无法呼吸。
　　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仍旧一团乱麻。
　　都不对。
　　勾陈仿佛为他推开了一扇窗，那些奇怪的隐秘的情感全部找到了出口。他听到嫩芽破土而出的声音，又恍惚觉得自己就是那株嫩芽，推开头顶的黑土，豁然开朗。
　　勾陈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姜长寅突然悟了，一开始的争锋相对、恶作剧和故意不理不睬，就像小孩子一般，越是想要靠近越是表现得不屑一顾。再后来彼此走近，慢慢被驯服，勾陈已经变成了他的独一无二……他的北极星。
　　没想到曾经十几封反向告白的情书，绕过一圈最终打到靶心。
　　使劲扒拉着指头，姜长寅像个犯错的孩子局促地坐着。他挪了挪屁股，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勾陈看出来了，道：“算了，不逼你。今晚就到这儿吧。”

　　勾陈的想法是慢慢来，反正人就捏在他手上，总会有办法。姜长寅理解的却不一样，在他看来勾陈就是临阵脱逃的士兵，没有骨气！没有尊严！他在那人生最为跌宕起伏的几分钟，前半段认清取向并接受现实，后半段组织语言准备回应对方告白，多么辛苦的一场心路历程！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
　　“妈的，喜欢的人对我告白话说一半突然没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姜长寅咬牙抛出漂流瓶，他想不出其他的渠道寻求答案。□□上智障网友太多，找一个人说一群人都会知道，贴吧什么的账号也在群里公开过。
　　——十七岁，活在网络里却没有隐私，只能靠漂流瓶宣泄感情，生活真的好苦！
　　正值半夜十二点，夜猫子们正在网上活跃，姜长寅的漂流瓶很快得到好几条回复。
　　“人没了？”
　　姜长寅很凶残的回复：“傻逼！会不会阅读理解？！”
　　“哥教你一招，对于这种吊人胃口的傲娇，直接按在墙上亲，亲得她喘不过气。爱不仅仅通过言语表达的，有时候行为更加~你懂的。”
　　“………”界面停在这处。
　　姜长寅缩在被窝里，看到这句话耳根子下红了一片。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关上手机整个脑袋捂进了被子里。
　　想想都刺激......可他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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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第六章最后有段勾陈未来写给长寅的情话：我只是在漫漫北半球寻到了我的勾陈。那里忘了说，勾陈就是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