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40、鹈鹕星云（3）

　　覃江中学的罢课行为以下午两位带头学生被请家长，其他人由班主任挨个打电话叫回学校宣告结束。
　　还是那间会议室，姜长寅简直怀疑学校是房间不够，什么纠纷都摆这儿来处理。来时在楼下碰上班主任老谢，拉着他和勾陈鬼鬼祟祟问：“你们两到底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啊。”姜长寅说。
　　老谢头疼地撸了撸头发，中年期的发际线仿佛两极冰川线一年一年的后挪。他无奈道：“行，等会你们少说两句，我再想想办法。”他放开两人，兀自念着朝前走，“都高三了，要是挂个处分可怎么办……”
　　会议室里，郑勋妈妈坐在一边正同校长控诉，一会儿神情激动要揪住打她儿子的那伙人严厉处分，一会儿心疼的扯着儿子心啊肝的喊。
　　姜妈妈才一进去她就站起身，抬起下巴高傲极了，“又是你儿子，你们家到底有没有家教！”
　　郑勋的家长姜妈妈是认识的，当年夏晓晓的事她少说也跟这女人吵过十七八回——从无败绩。她眼神茫然的扫过去，径直绕过对方，对校长说：“你好，我是姜长寅和勾陈的家长，请问今天来这儿是处理罢课的事吗？”
　　“是是是！”校长对待家长倒挺客气，赶紧请人坐下。
　　这下学生、学生家长、班主任和校领导都到齐了，姜妈妈轻飘飘道：“既然是处理罢课的事，能请无关人员出去吗？”
　　姜长寅拿手戳戳勾陈，凑近了轻声道：“快点，认真看认真学，马女士现场宫斗教学。”
　　“……”勾陈好笑得抓住他指头捏了捏，指头似受到惊吓弹了一下很快抽走，“不紧张？”
　　“紧张个屁啊！”姜长寅简直像个来看戏的，先前在校门口还偷偷跑去小卖部买了包瓜子，可惜被姜妈妈当场抓获没收了。“我妈知道这事儿，她不会骂我的。你看她见到郑旭她妈可兴奋了！这两年宫斗小说又没白看！”
　　姜妈妈淡定喝了口茶，傻儿子姜长寅赶紧跟人分析：“她平时都不喝茶的，你看，哎——！激动坏了！”
　　“…………”
　　校长夹在两个女人的战火中间，仍然维持着笑脸，解释道：“是这样的，据这位家长说您的儿子上午罢课出去后带人欺负了郑同学。”
　　“呵，”姜妈妈冷笑，“听起来挺玄乎的，什么时候在哪儿呢？”
　　郑勋上午显然在巷子里困了很久，神色有些憔悴，他又努力扮演起一个老实学生的样子，畏畏缩缩道：“就、就是今天上午，在前街那边。”
　　姜妈妈恍然大悟：“您儿子也罢课了？那正好，一起处理了。”
　　“……”郑勋妈妈反讽，“没你儿子厉害，自己要胡闹还煽动全校跟着一起。可真是好学生呢！”
　　战火眼看越烧越旺，校长出来打圆场，“是这样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和两位同学的班主任在电话里跟您说清楚了，姜长寅关心同学是好的，但无故辱骂栽赃老师，煽动同学罢课这两项行为确实犯了大错，对学校教育工作的开展和其他学生的学习都带来了巨大干扰，造成的损失也不小。”
　　姜妈妈没有反驳和打断校长，反倒很赞同似地连连颔首。校长继续说：“其实对学校、老师这些影响倒是其次，关键那些高三学生，高考在即每分每秒对他们都是宝贵的，现在又丢掉一上午时间，教学进度和学习热情都被打断。考虑到这些情况，学校希望能和家长好好沟通，该处分还是要处分，也希望能通过这次见面谈谈今后的教育问题。机会我们肯定会给，就看两个孩子愿不愿意改过，能改就还是好学生。”
　　听到校长这话郑勋妈妈不乐意了，“那他打我儿子这事不解决了？罢课逃课，霸凌弱小，我看还给什么机会，直接退学得了！”
　　姜长寅默默在心里念：阿姨你他妈在说你儿子吧？
　　姜妈妈端正坐着，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架势，她很官方的表示：“校长说的是，关于我儿子罢课这点确实该好好教育，我们做家长的一定全力配合。但煽动其他学生的锅可不能背。”
　　校长互搓地双手停住，姜妈妈天真无邪的发问：“我儿子成绩差又笨，请问是怎么煽动覃江各位尖子生的？”
　　“这……”校长答不出来，他寻思该是什么异于常人的手段。
　　勾陈手握拳抵着鼻尖咳了两声，“是……”
　　“谁都不是！”老谢正义凛然的站了出来，“校长我已经问过班上的同学，他们罢课全是自愿，不存在任何煽动和逼迫！”然后被校长一个眼神按趴回去。
　　“这件事看来存在一点争议，先放下……那就谈谈辱骂栽赃老师的事情。”
　　姜长寅说：“你确定要谈？”
　　郑勋妈妈更急，大声道：“谈什么谈，一个学生当堂辱骂老师，欺负其他同学，直接处分得了！她家孩子从初中起就是那样儿，也没什么教育的必要！”
　　“郑太太！”姜妈妈拍桌而起，气势逼人，“我的儿子是不听话，做事冲动脾气暴躁，总爱动个拳头。但他是我生的，我了解！我马晓晴敢指天发誓我儿子至今骂的揍的每一个人那都是他该！”
　　全场扶额，这是什么脑路清奇的护短宣言！
　　老谢叹气：“姜妈妈，我早说你这个教育方式有问题。”
　　姜长寅也被吓得不清，赶紧死命回想自己有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亏心事，又在心里祈祷：老天别当真啊，我妈瞎说的。
　　“贵校那位老师，听说被不少家长投诉过，”姜妈妈说，“既然一件事情可以引起整个学校学生愤愤不平要以罢课的方式抗议，我想我儿子做为一个满头热血，人又傻的二愣子，说一些过激的话挺正常。学校要不要考虑好好调查下起因，再谈处分的事情。”
　　“至于郑太太，你说我儿子打了你儿子，有证据吗？”
　　“我儿子总不能平白冤枉别人吧，是你儿子带着一群人把他拖到巷子里，蒙着头什么也看不见！”
　　姜妈妈挑眉：“那就是你儿子自己猜的咯？郑太太，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儿子初中是个什么样儿大家都清楚，他这样的被人找上门报复不是挺正常吗？真奇怪，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曾经还闹了那么多不愉快，在这儿装什么小白兔？！”
　　“他们抢了我的手机，不信可以搜啊！不是在他身上，就是在他们家里！”郑勋说。
　　姜妈妈目光轰然劈向姜长寅，里面暗含你要是真干了老娘就把你大卸八块的意思。姜长寅举起双手，满脸无辜，“你别冤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勋妈妈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手机响了，一拿出来便变了脸色，接起来说了两句，才尴尬道：“儿子，刚刚有人捡到你的手机，打电话让我们去拿。”
　　“什么？！”郑勋不信，“怎么可能，手机明明被他们——”
　　“用你手机打的。”
　　“……”
　　姜长寅和勾陈对视，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出恶作剧得逞的喜悦。
　　姜妈妈说：“既然手机找到了，这锅还要我儿子背吗？”
　　郑勋仍然不放弃，指着姜长寅说：“我明明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是他们把我绑了！”
　　“你说是就是了？”姜妈妈双手抱胸，“也对，这种事你们家又不是没干过。”
　　“你胡说些什么呢，你——”
　　“行了！行了！”校长被左一句右一句吵得额头青筋直跳，光是陈忠国那件事就够他烦的，眼看着事情好不容易瞒下来，学生一闹又生变数。原本打算把带头闹事的学生连带家长请来敲打一下，让他们闭嘴，谁曾想又半路杀出个非要给自己儿子讨说法的，更是搅得一团糟。“各位家长冷静，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先说今天学校的事，郑妈妈你不要急，事情总要一件件捋顺。”
　　姜妈妈很爽快，“好，那校长你先说。”
　　“我还是那句话，姜长寅辱骂老师，还带头罢课，再怎么说都违反了校规校纪。希望家长能配合我们给孩子做好思想工作，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本来这种事退学也不为过，但考虑到他高三了，学校的态度是记个过然后校会上通报批评并作检讨。”
　　姜妈妈问：“意思错都是我家孩子的，你们只看现象不追究起因了？我作为一个家长，应该有权利知道来龙去脉吧？你们说他辱骂老师，那他为什么辱骂老师，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说他带头罢课，可为什么一个人罢课全校人就傻乎乎跟着去了，总得有个缘由吧？”校长大概没想到姜长寅他妈比他本人还刚，姜妈妈又说：“我看班上情况校长也不是很了解，要不我直接跟班主任谈吧。”
　　老谢伸着脖子在后面跃跃欲试，又被校长一个眼神吓得缩回脖子。
　　………
　　谈话一直进行到下午六点，全程鸡同鸭讲，校长疯狂暗示希望能将往事就此揭过，姜妈妈装作不懂硬是要讨个说法。最后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办公楼，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算是为这场毫无进展的面谈画上疲惫的句号。
　　“死小子！”姜妈妈越想越生气，又给了儿子一巴掌，“这种事情不早说，搞得你妈我措手不及。”
　　姜长寅捂着脑门，委屈道：“我只是想让她干干净净的离开。”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半晌姜妈妈叹了口气，“多好一个姑娘，可惜了。”
　　三个人去校门口吃了晚饭，校长怕人继续闹事让姜长寅和勾陈暂时在家反省，这倒是正和了姜长寅的意。勾陈却显得格外沉默，直到心大的姜长寅终于反应过来，凑过去问：“怎么了？生理期啊这么自闭。”
　　“……我在想，”勾陈说，“为什么明明是一起的，我却没有姓名。”
　　姜长寅听明白了，勾陈是指面谈时校长从头到尾一直商量的是他的处分意见，关于勾陈却半个字都未提起。
　　还没等他作答，勾陈就自己领悟了般，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我成绩太好？嗯，应该是了。”
　　姜长寅顿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怎么？有免死金牌了不起啊？！
　　“你这人还挺自恋的，不要脸。”
　　勾陈看着他，念顺口溜般脱口而出：“不要脸要你啊。”
　　语速太快没听清，姜长寅满脑袋问号，“你说什么？”
　　“没。”勾陈欲盖弥彰咳了几声，刚刚的话根本没过脑，正在为自己突然的不谨慎懊恼。但某些念头却越来越压不住，好像再不说出来就会像山洪爆发般无法控制，他停下脚步，等前面的姜妈妈走出一段距离，说：“等这件事结束，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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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