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37、蟹状脉冲星（13）

　　她就像蟹状星云中心那颗孤独的中子星，一圈又一圈自转着，不断向外发射电磁波。那些挣扎痛苦的信号穿过星际尘埃，跨过无数星河，无人接收，无人识别，更无人回应。
　　谢悠铃一直在下坠，最后停在某处，像一朵花等到了时候突然绽放。
　　楼下乱成一片。学生们捂着眼睛惊惶后退，各人有各人的表情。郑勋没想到谢悠铃真的跳了下来，短暂震惊后显然没了兴趣，转身就要走。小梅老师拔开人群一把揪住他，抖着声音大喊：“刚才是不是你？你叫她跳？是不是你！”
　　“老师你说什么？”郑勋不耐烦挡开，“别抓着，我要回去自习了。”
　　“对！”旁边同学都出来指认，“刚刚就是他，还有他、他和那个！他们都在起哄！”
　　郑勋不屑的笑了笑，“干什么你们？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是她自己要跳，看热闹不行？！”
　　“垃圾！”小梅老师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她声音本来尖细，因为情绪激动更像在尖叫，“你们白受这么多年教育，才十几岁就活的如此刻薄冷漠简直和丧心病狂的魔鬼有什么区别，简直令人心寒，是为人的耻辱！”
　　旁边所有学生都围过来，鄙夷的眼神如同箭雨落在中心五个人身上。郑勋正心虚着，不敢再惹出什么祸，他只拿阴冷的眼神盯着那老师，小梅老师被吓得顿了顿，她挺着胸脯提高音量：“你干的可不止这些，别当作自己什么都撇干净了！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为她的死添柴加火的人永远活在自责和悔恨中，永远遭受谴责良心难安！！！”
　　周围一片安静，警察和医生开始清理现场。争执停止，学生们被老师强制性赶回教室。
　　天台上，姜长寅靠着水泥桩，谢悠铃从这里坠下的场景一遍一遍在脑中回放。信里的一字一句，她最后说的每句话，每个神情，就像电脑上无法删除的警示窗口，铺天盖地的填满整个桌面。
　　勾陈手掌贴着他后脑勺，轻声在耳边提醒：“姜长寅，该走了。”
　　姜长寅扶着墙站起来，身子跟着踉跄了几步，而后浑浑噩噩的朝前走。一双手将他垂在腿边的左掌包住，勾陈说：“傻子，走错方向了，不是这边。”
　　再也压抑不住，姜长寅转身一拳头砸在水泥桩上。他低着头，嘴里溢出愤怒的低吼。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遇到这些人、这些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还说我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我和她又没什么交情，什么忙都没帮上。人都不想活了，讲这些彩虹屁有什么用！”
　　“我哪里是什么光，”姜长寅抬头看着勾陈，里面盛满了无助和歉疚，像一只在外面受尽欺负的小动物回来找主人抱抱。姜长寅堵着泪水，抽着鼻子，哑着嗓子，说：“勾陈，我难受。”
　　勾陈心瞬时塌沓，软成一片，要抱抱就给他抱抱，如果难受就想办法让他不难受。他伸手把人按进怀里，顺毛般抚着后背，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她说你是你就是。你为什么不明白，谢悠铃强调过好几次，她从来没有向你求救。姜长寅，她只要你记住，她不是坏女孩。”
　　“这样就够了吗？”姜长寅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勾陈没有说话。

　　学校还是压住了这事。
　　姜长寅和勾陈在公安局空坐几个小时，什么话也没问就放走了。走前姜长寅仍怀着一丝希望询问过来通知的人：“叔叔，你们在调查我同学的死因吗？”
　　“什么死因？”警察说，“还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我说你们这些孩子也是，成绩不好就不好嘛，硬是跟自己过不去！”
　　姜长寅倒吸了口凉气，觉得肺腑都是冰冷的，“谁说的？！她不是！她不是！！！”
　　“小朋友你别激动，这事儿你得问你们学校领导去，人家家长那边都协调好了。学习压力大导致轻生的例子这两年多了去，快别瞪我了，哎呦！”
　　姜长寅一路被姜妈妈和勾陈拽出公安局。等坐上车，姜妈妈照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死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妈妈！”
　　姜长寅撇开脑袋倔着不开口，姜妈妈气极又要一巴掌下来，被勾陈拦住。“阿姨，我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让他静一静吧。”
　　一路无话。车缓缓往家开去，路过夜里黑漆漆的菜市场时，姜长寅突然说：“我要回学校。”
　　姜妈妈：“这么晚了去学校干嘛？”
　　“回去拿点东西。”
　　姜妈妈一听张嘴就要否决，勾陈却说：“确实该回去，今晚作业还没拿。”
　　——怎么还有心情写作业？
　　姜妈妈想了想没有戳穿，调转方向盘驶向学校。

　　晚自习下课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姜长寅带着勾陈从上次约架齐齐摔坑那处矮墙翻进去。教学楼隐在浓稠粘腻的黑暗中，静悄悄的，和白日书声朗朗、人来人往的场景有着天壤之别。
　　姜长寅轻车熟路绕进教室，怕被巡逻保安看见不敢开灯，只能拿手机上的电筒代替光源。勾陈进去走了几步站定，“她的位置在这儿。”
　　姜长寅只说回来拿东西，两人事先都没沟通过，他惊讶于勾陈明了他的想法，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勾陈蹲下身子开始收拾，“你想把她的东西送回去。”
　　“嗯。”姜长寅用鼻音应了一声也凑过来帮忙，平时一个本子塞桌仓能挤成咸菜的人，这会儿却小心翼翼生怕把哪儿给弄皱了。
　　“嗯这是什么？”
　　姜长寅捡起从书本中掉出的几页纸，对着灯光细看，他和勾陈隔着手机发出的荧光对视，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和震惊。
　　“......”
　　“这是第五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