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35、蟹状脉冲星（11）

　　又是节百无聊赖的化学课，姜长寅撕了草稿纸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黑一块白一块看得眼花，渐渐瞌睡就来了。
　　“谢悠铃！”化学老师忽然将书摔在讲台上，怒斥道：“这个化学课代表怎么当的，这么简单的题也不会！怎么给其他同学作表率！”
　　姜长寅撑起脑袋，谢悠铃恰好就在他这排最前面，化学老师挺着中年啤酒肚立在她身边更显得瘦小可怜。
　　谢悠铃头低低埋着，化学老师继续冲她吼：“要不是看你化学成绩不错，你能在这里？！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学习当回事！高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照你这样子配留在这个班？！”
　　这时候全班都楞住了，化学老师不是一直对他课代表笑眯眯的吗？平时考差了还会当堂鼓励人家再接再厉。这是发生了什么？连徐凯瑞都从梦乡中拔出头看了一眼。
　　谢悠铃也被一顿喷吓傻了，梗咽着一声又一声说着：“对不起，陈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幸而下课铃响，物理老师踩着高跟咚咚咚进来，霸气的表情宣示物理课前后课间休息十分钟都归她，化学老师收起刚刚凶巴巴的样子，端出一脸笑容在物理老师女王般的气场中卷书走了。

　　“勾陈，今晚也等谢悠铃吗？”姜长寅下巴抵着桌面，“完了去吃麻辣烫。”
　　勾陈看着他欲言又止，姜长寅瞪眼，道：“明天放假！”
　　“我知道，”勾陈说，“等会直接问，你问。”
　　姜长寅蹭一下坐起来，“你问！”
　　勾陈皱眉，“我不合适。”
　　“那怎么开口？万一真是她写的，我们两个男生去问就跟流氓似的。”
　　姜长寅总在一些平常的细节粗枝大叶，又在某类特殊的场合心思敏感。勾陈沉默半晌，道：“实话实说，问她为什么给你写信。”
　　“你已经确定了？”
　　勾陈给了姜长寅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解释：“昨天谢悠铃让我们送她回家，态度转变的太突然，说明在此之前发生了让她很害怕的事情。综合最近的事情来看，我想不出来周围有比她嫌疑更大的人。”
　　“没准是因为郑勋。”
　　“你不觉得陈老师今天很奇怪？”
　　姜长寅撇嘴，“他不是一直跟个神经病似的。不过骂自己课代表还是第一次，他平时见到女学生脸都快笑烂了，特别猥琐。”
　　话音刚落，谢悠铃握着手机进了教室。她快速走到座位上收拾课本，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面还有两个活人。
　　“谢悠铃？”姜长寅出声招呼她。
　　谢悠铃被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桌上堆着的教材文具被她骤然转身地动作带到地上。她神色慌乱，教室的白炽灯光打在脸上，添了几丝惨白。
　　“你们还没走啊。”谢悠铃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边故作平静捡起书本，边玩笑道，“你刚刚出声，差点吓死我了！”
　　“等你啊！”
　　姜长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捏书的手刹时僵住，五指暗暗用力，关节处微微泛白。谢悠铃不动声色将手藏起来，没有看到它们在颤抖、在挣扎，充满不甘。
　　“不用了，”她笑了一下，“你们已经帮过我很多忙，现在事情也都解决，我可以自己回家，不麻烦了。”
　　“你怎么了？”勾陈突然发问。
　　宽大校服下瘦小的身体在颤抖，谢悠铃掐着手心，声音努力维持平静，“没有啊，真的！我朋友还在楼下等我呢。”
　　“谢谢你们，我先走了。”说完提起书包就要走。
　　顾不得那么多，他可不想再等一个晚自习，姜长寅抓紧时间问：“那些信是不是你写的？”
　　“信？”谢悠铃一脸糊涂，问：“什么信？”
　　“你没写信？”姜长寅看她表情并不像在撒谎。
　　谢悠铃摸不着头脑，“没有，我没有写过什么信。出了什么事吗？”
　　“抱歉，是我们搞错了。”
　　谢悠铃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一定告诉我。”

　　“真不是她？”姜长寅一路踢着石子走进小区，“啊——我头疼！不想再看灵异小作文！”
　　“……不一定。”勾陈一只手按在他发顶搓了搓，倒霉孩子被他揉得左右晃晃差点踩到水坑。
　　姜长寅一巴掌拍过去，勾陈手缩得太迟，手背生出一条红红的印子。姜长寅斜眼看他，“叫你手贱，嘻嘻嘻嘻嘻……”笑得一点也不真情实感。
　　逗猫不成反被猫挠，勾陈淡定极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觉得她怪怪的？”
　　“我跟她接触不多，不了解。”姜长寅没好气，“你倒挺细心的。”
　　“别闹，说正事。”
　　“……”抹了把满胳膊的鸡皮疙瘩，“你别这样说话，我害怕。”
　　勾陈不理他，说：“明天再试试吧。”有些猜想或许太过匪夷所思，他无法不负责任的轻易说出口。
　　“行，下次你问了啊！”

　　当天晚上，覃江中学贴吧传出一张照片，画面中穿着校服的女孩和一位中年男子在街角拉拉扯扯，动作亲密似恋人。照片拍摄角度很巧，恰好将两个人面貌收入镜头，随着帖子被越来越多人围观，两人的身份渐渐浮出水面——
　　高二的化学教研组组长以及他的课代表，高二十班谢悠铃。
　　当天晚上十一点四十，高二十班的班级群也炸了。姜长寅此时从勾陈那边回来不久，正翘着腿美滋滋捞他的漂流瓶。
　　姜长闵开始在□□上疯狂敲他，
　　白色狂野（姜长闵）：？？？在吗？？？
　　打死嘤嘤怪（姜长寅）：捞瓶，干嘛
　　白色狂野（姜长闵）：你看贴吧没？我们班谢悠铃和化学老师啊！他们被其他学生拍到了！！！
　　一股不安的念头跳出来，姜长寅甚至没问具体是个啥，赶紧冲上阳台。跨出两步又立刻顿住，转身轻手轻脚从大门出去。
　　彼时勾陈刚洗完澡，穿着宽大的麻布睡衣，脖子上挂了条粉红色毛巾。姜长寅乍闯进去，看得一愣——这样的勾陈看上去嫩了不少。
　　没心思吐槽他的少女粉毛巾，姜长寅单刀直入：“你看学校贴吧了吗？谢悠铃的！”
　　勾陈拿起书桌上手机，点了点，说：“班群里正在说这事，谢悠铃和老师？陈老师？”
　　他点开那个被反复发了好几次的照片，确认道：“是他们。”
　　“他们就在班群里开始了？”姜长寅凑过来，“我们班有班群？”
　　“……”勾陈无言，他一个后来的都进了班群，姜长寅待这么久到今天才知道班群的存在？
　　姜长寅似乎想起来了，摸着鼻尖，喃喃：“好像有，班长拉过几次，我没看顺手给拒了。”
　　“……”还有脸了。
　　“先说这个！”姜长寅指着图，“这是怎么回事？！谢悠铃她她她、她怎么会和猥琐的老头子？！！”
　　“她被逼的。”勾陈向上划拉聊天内容，果然班上多数人都看出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相信她被化学老师威胁了。
　　“我们应该早点想到，谢悠铃或许很早开始就在受陈老师逼迫。不对，我可以肯定她就是给你写信的人。姜长寅你说的没错，她在求救。她一直都在遭遇这些事情。”
　　姜长寅跌坐在床上，他其实内心一直认为甚至于期待这就是恶作剧，但——
　　“可，为什么是我，她的家长呢？告诉老师也行啊。”
　　“她在第三封信写了什么？”没等姜长寅回忆起来，勾陈一字一句念出口，“她说‘我用这个谎言封住了前方所有的道路’。”
　　对啊，她能走的路已经很少了。
　　——谢悠铃是女孩子，她……一直在受到来自外界甚至家人的侮辱与伤害。
　　从很小开始，强忍着在黑暗中索摸，忽然有一天懵懂的她天真地许了个愿：我想要光。老天却告诉她你用了错误的手段，心不诚没有资格实现愿望，老天闭上耳朵再也听不到那些内心深处绝望的哭叫。她舔着伤口，小心活着。忍啊、忍啊，不敢说出去，她怕没有人相信，她怕身败名裂，受尽世俗白眼。
　　藏着捂着，只要忍还会有下半辈子。
　　但要亮开给人看，一切就没有了。
　　“我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就会有更多怪物围上来，它们会撕咬我的血肉，把我扯得支离破碎连原本的样子都失去。”
　　“看不到光，太多现实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么肮脏的我，也会像块美味的肉，真是可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这是谢悠铃在第四封信末尾的两句话。
　　“可我、我……”姜长寅无措的看着勾陈，“我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或者她想我为她做些什么？”
　　“你忘了你们初中同班，她说你帮过她。谢悠铃信任你，再加上夏晓晓的事，她或许觉得你会理解她的经历。”
　　“我是理解，你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啊。为什么是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帮她！”姜长寅苦恼的捂着脑门，开始反省：“我只会傻逼一样的用拳头说话，性格冲动，脾气也不好，根本做不了什么。”
　　“去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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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忙着赶路回老家啦没有码字抱歉www本来打算除夕和春节写个一万字的小长章当作新年礼物，但我理了下大纲似乎不太应景，就还是照常更吧。最重要的是，也想及时跟追文的几位小天使说一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今年也继续为甜美爱情故事落泪吧！！